城西警所里,王子民呆了一夜,找不到說話的人,就唱了半夜的《鐵窗淚》。連自殺都無能為力,所有脾氣也被暫時消磨殆盡。
發誓再也不想進這種地方,直到中午,餓得快不行的時候,聽到有人來打開門,說:「你可以走了!」
外面的光線射得他的眼睛極不適應,更多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害怕人家又給他下套,也許剛跑出去又會被追回來,再扣個帽子。
但是,很快就適應了光線,看著那人像是認真的,王子民半信半疑地出了門,卻見門口正站著叔叔王天化。
這一刻,他相信是真的可以走了,不由得一陣委屈,一頭撲進了王天化的懷裡,眼淚禁不住流了出來。
「好了,沒事了。」王天化拿出一身新衣服,讓他當場換下,把身上原來沾著晦氣的衣服扔到了地上。
民警看著這一波操作,不由得輕輕蹙眉,心想,要不是所長早就有這個意思,隨便教訓一下,有人來領就放走,不要浪費了這麼一個難得培養出來的大專生,一定把這小子送進看守所里,讓他知道,這個世界是不能胡來,更不可任性。
這時,一個五十來歲的人進來辦事,看著這一奇怪的一幕,也不由得停下腳步觀看。看到他們真的不要那套還沒補過的衣服,忙著撿在手中,就像撿到寶一樣不舍放下。
民警心裡嘀咕了一句:「還好,這是在警所里,要是真丟在大街上,指不定會為了這一套衣服,爭得打起架來,又將是一場治安案件。」
王天化回頭看著民警笑了笑,說了一聲謝謝,拉著王子民就走。
王子民還算聽他的話,特別是這一年來,他每次回家,都會給他買點衣服,給點零花錢,王子民都覺得叔叔這錢太好賺了。
可惜,一個多月沒有回家,竟然忘記了王子民畢業分配工作的事情。
感覺很是對不起這個大侄子。
甚至不知如何開口,說服王子民先去回田鄉教一個學期,再想辦法把他弄回來。
而這時,王子民開了口,罵道:「王老五這個死東西,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說找好了人,結果,讓我在大會上出醜,丟盡了顏面,我真是恨死他了。」
王天化:「???」簡直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猶如無數蟲子在爬,又像是被人當場打了幾耳光一樣,不是痛,是面子盡失,無顏面對江東父老。特別是那句嘴上無毛,把他當成了女人。
「先上車再說。」王天化本來想把他爹腿斷的事情告訴他,先帶他去看看,免得哥擔心。但是,這一刻,看著王子民恨得咬牙切齒的樣子,果斷放棄了這一打算。
好在,王子民一如既往聽他說的話,坐上了他拉開門的副駕駛,一臉崇拜地說道:「叔,幾天不見,你都買了車了?」
王天化點了點頭,說道:「剛買沒幾天。」說著,繞到左邊,拉開駕駛室的門坐了進去。
王子民一副喜不自禁,就如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不快一樣,摸摸這裡,摸摸那個,說道:「這得多少錢?」
「不多,是二手的,一萬多塊錢。只要你喜歡,好好工作,到時候,叔掙到大錢,就給你弄一輛開開。」王天化仿佛找到的切入點,準備好好開導一下侄子。
「不,我絕對不去回田教書,這麼遠,據說連路都不通,如何開車?再說了,一個月兩百來塊錢,夠幹什麼?別說買車了,生活費都不夠。」王子民一聽到現實問題,再度義憤填膺,但是,說的好像都有些道理。
想他王天化,如果不是找到了賺錢快的另一條路,現在也是窮得叮噹響。
「先下去打一轉,不出半年,相信叔一定幫你弄出來。」王天化可不想就這麼快放棄,雖然,他現在也覺得,這個工作可有可無,不用在一棵樹上吊死。
但是,他知道王子民的脾氣,根本就不適合干自己這一行,再說了,那點工資,不就像是撿來的一樣嗎?
從另個角度想,也算是留一條後路,創業成功自然是好,不去教書也無所謂,萬一失敗了,去教書也可以守著那點工資,不至於過得太難堪。
當然,這也是九十年代,很多搞第二職業人的思維。不然,以現在王天化來說,一個月的工資,一天就掙來了,何必去上班,每天面對著各種各樣的學生。
「不,一天我都呆不下去,我丟不起這個人。」王子民突然歇斯底里叫了起來。
王天化不由得一愣,這孩子,終於是長大了,不再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有了他自己的主見。
但是,在這關鍵時刻,不是好事。
「這不丟人,又不偷不搶,是憑本事賺的錢,哪能說丟人呢?」王天化顧不得開車,不,是忘記掛擋了,油門倒是踩了下去,車子發出一聲咆哮,發動機轉速嚇了兩人一跳。
幾個過路的人也禁不住回頭奇怪地看了一眼。
懂行的人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罵了一句:「一看就是新手。」
「我要去下魚鄉,找那個叫婉清的人,她一定在看我的笑話,反正老子過得不開心,她也別想活得自在。」王子民突然心一模,始終放不下這事兒,想起在婉清面前吹出去的牛逼,這會兒,一定成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必須得在她面前找回面子。
城邊都不去了,就要去下魚鄉,婉清在哪個學校,他就要去哪個學校。
「婉清是誰?你是不是喜歡她,你放心,到時一定幫你追到手。」
「不,我承認當初是對她動過心,但是,也僅限於想要玩玩的意思,而現在,我對她恨之入骨。我一定要讓他與我主動交換。她去回田,我去下魚鄉。」王子民果然很女人的樣子,憑什麼她一個天天穿補疤衣服的人,還是一個班出來的,可以比我分得好?
「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先送你回家去收拾一下東西,再去辦點事。明天一早,我就帶著你去找這個叫婉清的女人,讓她和你互換。」王天化不敢再帶王子民去醫院,就想了這麼一個緩兵之計。
至於他兩父子的關係,冷靜下來後,一定可以妥善地處理,不至於父子反目,又不是多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