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旁的提水繩也飛快地下滑,隨著那頭下墜的力道瞬間繃直。
原來,陸九淵剛才在推陸承恩下去前,已經將繩子纏到了他腳踝上。
此時,陸承恩整個人被倒掛在了井中。
「你們怎麼能這麼對我?趕緊拉我上去!」
聲音從深邃的井中傳來,都變得瓮聲瓮氣,自帶回音。
池挽秋推著輪椅過去看了看,剛才還覺得有些疼的額頭頓時好了許多。
「陸承恩,今天是你蠻不講理在前,我只是想給你個教訓,讓你漲漲記性罷了!」
陸承恩就這麼被吊著,實在不舒服,等喘勻了氣,才奮力向上吼著:
「挽秋,不要再鬧了,你一向大度容人,先把我拉上去!」
池挽秋怕他聽不清,特意趴在井口向下喊道:
「我就是個心胸狹隘的女人,想讓我拉你上來啊?除非你現在大喊三聲『我是王八蛋』!」
陸承恩聞言簡直都不敢相信。
…池挽秋怎麼敢?
他從小出身富貴,又少年成名,一直自帶傲氣。
雖然這兩年的仕途不太順遂,名聲也有缺,但他一直不肯承認那是因為自己德行有失。
他認為自己問心無愧!
即便現在都已經病成這個樣子,依舊堅持每天上朝當值,他犧牲的難道不夠嗎?
池挽秋是自己的妻子,平時一些小事上可能有些虧欠,但自己還不是給她掙來了誥命?掙來了榮耀?
如今,池挽秋卻要他當眾罵自己?
那絕不可能!
「池挽秋,你不要無理取鬧!」
他若真說了這種話,以後如何能在池挽秋面前抬得起頭?
「他還挺要臉的!」池挽秋露出個惡劣的笑來,「二哥,要不咱們打賭,看看他能撐多久?」
池硯一笑。
池挽秋歪著頭想了想,「我賭一個時辰!」
池硯道:「一個時辰會不會有點短?他至少也是個武將啊,兩個時辰吧!」
池挽秋輕嗤一聲,「那就等他什麼時候服軟了,就把他拉上來!」
陸九淵則是覺得兄妹兩人都高估了陸承恩,「我賭他連半個時辰都撐不到,井下這麼深,缺氧不說,他倒立著也會充血!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現在嘴硬,過一會兒就該求饒了!」
三個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打賭,井下還被吊著的陸承恩聽見了,氣得牙都要咬碎了。
不過,另外三人是不可能陪他在這裡浪費時間的。
池挽秋找了個夜裡值夜的小廝,叮囑只要陸承恩喊出三聲「我是王八蛋」的話,就把他拉上來。
池硯還有點擔心,「他被吊在這裡一晚上,不能死了吧?」
池挽秋都轉身走了,「嗐,他不重要!」
等三人重新回到前院,池挽秋嫌棄的翻了翻那些藥材。
來請自己回去,她以為陸家至少能有些誠意,結果好東西沒看著,來道歉的人更是給她重新添堵。
既然如此,她非要他服軟不成!
有侍女為三人奉上了熱茶。
池硯可沒忘記今天來的目的,他將自己帶過來的人都叫了進來。
「這些都是爹讓我留給你的人,他叫景陽,是這一批的護衛之首,以後你無論要到哪,都記得帶上他們,平時有什麼事也可以吩咐他們去做。」
「還帶了幾個丫鬟來,內院外院的都有,特別是廚子,娘特意吩咐了要好好用藥膳給你調養身體。」
「看到有合心意的就留下,至少要等景東景春她們回來,要不然我也不放心你在外面住著。」
眾人齊齊向前行禮,「見過三小姐!」
池挽秋點頭,以往這個時刻都不用她吩咐,景春便上前打賞銀子了,但她現在只能親自提醒小丫鬟。
「多謝三小姐。」
景陽帶著眾人下去了。
池硯又道:「爹這些日子有些忙,估計得忙完這陣子才能來看你,我也和你二嫂說過了,讓她經常來你這邊看看,若有什麼人敢來打擾你休息,就讓景陽攆出去。」
池挽秋柔聲道:「好!」
自己這回可以安心的住在這裡了。
兄妹兩人說話,陸九淵就在一旁默默為池挽秋更換濕毛巾,給她降降溫舒服些。
剛剛吩咐的藥此時也煎好了。
他端到桌旁,試了溫度後一勺一勺的餵給池挽秋,倒是自覺的承擔起了貼身侍女的職責。
池硯的餘光一直瞄著他,將他對池挽秋的體貼細緻都看在眼裡,倒是很滿意。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陸九淵可比那些陸家人強多了。
而且這麼個年輕人不急不躁的,現在都已身居高位,但在他們面前也從不端著,謙遜有禮。
池硯倒是看得開,性子也灑脫,自然不在乎血緣之類的,真心對自己妹妹好就行!
陸九淵也看出這兄妹兩人似乎還有些其他事情要談,便主動道:「夜深了,我就先回去了。」
池挽秋也沒和他太客氣,只是點頭,「那你路上小心,早點休息!」
池硯聽她的第一句話覺得好笑,任誰也聽了都會覺得好笑。
他還要小心嗎?這京都里現在有幾個人敢得罪他的?
陸九淵規規矩矩地對兩人行禮,便起身離開了。
等到屋中只剩下兄妹兩人時,池硯才問道:「陸家那邊的事,你決定怎麼處理?」
池挽秋剝了一顆冰鎮的葡萄,「這件事兒我還真沒想好,到底是和離呢,還是拖著陸承恩等他死!得視情況而定!」
池硯沒有急著追問她,也沒有逼著她非要現在就和陸家斷了所有聯繫。
他還是了解自己妹妹的,知道她不會衝動行事,任何決定都有她自己的考量。
池硯只是更奇怪林家的事,「無緣無故的,你怎麼會盯上他們?難道是提前就知道他們將那批贓款私藏了嗎?」
池挽秋派人足足盯了林家二年,若不是提前收到了什麼消息,誰會花這麼大功夫盯著一家已經被革職流放的破落戶?
池挽秋的目光稍微縮了一下,「這個…」
池硯看向她,「你我一母同胞,你可不准跟我耍什麼心眼,我知道你從小和尋常的後宅女子不同,但也不希望你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你這次的事情家裡人都很後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