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孟州一向處事嚴謹,今日舉動著實讓人費解,徐太后暫且信他事出有因,放下茶杯,淡然自若的詢問:「你且說說其中緣由?」

  徐孟州眼瞼低垂看著地面,若有所思的回答:「臣仔細思慮下來,覺得太后娘娘先前說的話極有道理,聖上與熙華郡主青梅竹馬,臣這般橫刀奪愛,委實不妥。」

  徐太后先前為了勸阻徐孟州娶盛長樂,確實這麼說過,畢竟盛長樂在禮聘名單上,皇帝一開始打算納了她這是事實。

  可那時候徐孟州說「聖上金口玉言,不必多心」。

  徐太后就想不明白了,他自己說的不必多心,怎麼現在突然又換了一套說法?

  徐太后黑著臉,道:「聖旨賜婚,豈能兒戲!茂之,當初哀家是再三詢問你的意思,你確定要娶,這才賜婚了沒兩日,京城都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你一轉眼又想退婚,莫不是想毀了熙華這一輩子?」

  徐孟州聽聞,稍有遲疑,卻還是堅定道:「是臣未能顧及周全,現在想來,若是娶了她才是毀了她這一輩子……趁早解除這婚約,以郡主的身份尊貴,又有太后娘娘為她撐腰,外頭定不敢妄言。」

  徐太后瞥了一眼後殿的方向,琢磨多半已經讓盛長樂聽見了,也就順水推舟,「你若當真反悔,執意退婚,就親口跟熙華說吧,若是熙華願意,哀家無話可說!來人,請熙華郡主前來。」

  轉眼就見宮人的帶領下,盛長樂自後殿緩緩走了出來。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胭脂色繡雲霞翟鳥紋襖裙,三千青絲綰成珠翠特髻,那顏如朝霞映雪,眉似遠山含黛,眸若秋水含波,唇如一點桃瓣,娉娉婷婷走來的窈窕身姿,仿佛自畫裡走出來的神女,美艷高貴,動人心魄。

  只是那姣若秋月的臉蛋上,眼眶通紅,眸中水波盈盈,楚楚可憐到了極致。

  那般少女的身影映入眼帘的一瞬間,仿佛滄海桑田,誰也沒想到會就這樣再見,徐孟州眼前恍惚被鮮紅的血液模糊了視線,光和暗,生與死,歡愛或是無情,溫馨又或是血腥的畫面在腦中反覆交替,只讓他胸口似是還有萬箭穿心的刺痛襲來,呼吸都變得艱難了幾分,漸漸握緊了拳頭。

  盛長樂先開口質問:「首輔當真想退婚麼?」

  那聲音一如那般悅耳動聽,恍若天籟,可落入徐孟州耳中,卻更像是刺入血肉的利劍,在他耳邊久久迴蕩,竟讓他愣愣出神,一時忘了回答。

  盛長樂含著眼淚,委屈道:「首輔既不想娶熙華,又何必答應這樁婚事,現如今,熙華騎虎難下,若是首輔當真要退婚,熙華也無顏再苟活於世!」

  她說完扭頭轉身,掩面跑了出去。

  畢竟「退婚」一詞對女子來說非同小可,盛長樂能有這種反應徐太后絲毫也不覺得意外。

  徐太后立即下令道:「還不快去追,可別叫她自尋短見!」

  本來徐太后的意思是命令宮人去把她追回來,誰知卻見徐孟州突然一甩袖子,親自追了出去,徐太后還稍微有些詫異。

  身邊的嬤嬤上前扶著徐太后坐下,掩唇一聲道:「娘娘無需擔心,看首輔跑得比誰都快,必定捨不得退婚的。」

  徐太后卻臉色一冷,輕哼一聲,不屑道:「退了倒好!那熙華郡主生得太過招人,哀家本就不同意這門婚事……」

  其實徐太后以前就打著如意算盤,琢磨著盛長樂生得那副艷媚惑人的皮相,超脫年紀的妖嬈身段,一看就是個禍水,估計稍微調.教一下男人上了她的床都下不來,讓她進後宮禍害皇帝,叫皇帝整日沉淪美色,不問朝政最好不過!誰知這皇帝竟突然改變主意,要把盛長樂嫁給徐孟州。

  起初徐太后還以為徐孟州是肯定看不上這等太過美艷的貨色,誰知他竟然同意了這門婚事,乃至於現在都有些擔心,徐孟州不會被她給禍害了吧?

  宮道上,盛長樂不緊不慢的往前小跑,如她所料,徐孟州很快就追了上來,一把拉著她的袖子,「回來!」

  盛長樂眼中瑩然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屈的嚶嚶抽泣道:「還回來做什麼!首輔若是要退婚,叫我讓天下人恥笑,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嗚嗚……」

  徐孟州喘著粗氣,質問她道:「現在又還沒退,你這就尋死是不是太早了些?」

  仔細想了想,他確實也還沒退婚,只是私底下跟太后說而已,估計是太后故意讓她聽見的!想起方才徐孟州的話,估摸著,他想退婚也是太后在背後慫恿的!

  畢竟前世徐孟州就一直介意她與李元璥的關係,她都費了好些功夫才讓他才打消疑慮。

  不過她既然都聽見了,做戲還是要做全套。

  盛長樂嗚咽著說道:「方才首輔與太后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說是懷疑我跟聖上有私情,因而想要退婚……雖不知你在哪裡聽來的流言蜚語,可我與聖上分明就是清清白白的!

  「更別說,就算當初有些青梅竹馬的兄妹情誼,既然我被指婚於你,自會劃清界限,若是首輔信不過我與聖上的人品,我們現在就去找聖上當面對峙,分說清楚!」

  說著,盛長樂便要拉著徐孟州去找皇帝對峙。

  徐孟州一把又將她拉了回來,順勢抵在一旁宮牆之上。

  他垂目打量,就見少女那哭得淚眼模糊,梨花帶雨的模樣,恐怕任由誰都忍不住輕疼憐惜,

  如今她才只有十五的年紀,生得是花容月貌,軟玉嬌香的,那肌膚白嫩得好似都能掐出水來,淺淺粉色自臉頰蔓延至頸間,衣襟合上處,身前微微凸起那曼妙的弧度,神秘而誘人,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著。

  少女身上獨有的芳香縈繞在鼻間,仿佛有著攝人心魄的能力,男人一瞬間就將今日目的拋諸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了。

  他凝眉,沉聲詢問:「當真劃清界限了?」

  盛長樂哭聲回答:「那是自然!就算首輔信不過我,總不能連聖上也信不過吧?」

  提到皇帝,徐孟州目中就是一絲蔑視閃現而過,冷笑道:「誰敢質疑聖上?」

  盛長樂抬起眼帘,癟著嘴,小聲嘟囔道:「首輔若是退婚,就是質疑聖上,到時候若我不堪受辱自盡,也都是被首輔逼的……」

  「你威脅我?」

  徐孟州那目光凜冽,落入盛長樂眼裡還覺得有些頭皮發緊。

  她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道:「我可不敢。」

  一邊哭得楚楚可憐,還一邊出言威脅,裝模作樣,讓人分明心知肚明,卻又毫無招架之力。

  徐孟州深吸一口涼氣,側開臉再不看她一眼,冷聲道:「行,是我多有誤會,既然已經解釋清楚了,只當今日之事沒發生過。」

  他又道:「別哭了,太后還在等著,先回去再說。」

  說完也不等盛長樂回答,他已經扭頭轉身,頭也不回的朝著長生殿方向折返。

  盛長樂本來還想多說些什麼的,誰知他這麼快就走得沒影了,好像還帶著一股莫名的怒氣,可是該生氣的人明明是她才對吧?

  她繼續鬧下去也沒什麼好處,只好適可而止,抽出繡帕把眼淚擦乾,緩步跟了上去。

  卻不知,男人背過身去之後,臉色漸漸陰沉下去,眸光幽暗而深不見底,心頭焦灼久久無法平靜。

  兩人一前一後,若無其事的回到長生殿內。

  盛長樂眼眶濕潤,先向太后請罪道:「熙華方才一時衝動,失禮之處望太后娘娘寬宏大量,饒恕熙華……」

  徐太后面不改色,清亮的嗓音詢問:「可商量好了?」

  盛長樂癟著嘴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一旁徐孟州,也琢磨不透他到底什麼意思。

  徐孟州向太后稟明,「今日是臣一時輕信謠言,多有誤會之處,實在不該輕言退婚二字,還望郡主見諒,望太后娘娘只當沒發生過。」

  這算是當著太后的面,給盛長樂賠禮道歉了。

  徐太后嗤一聲,想了想,隨後叮囑殿上宮人們,「你們可聽清楚了?方才之事,若是讓哀家在外頭聽見半點風聲,可知有何後果!」

  宮人畢恭畢敬,齊聲應,絕不透露半個字。

  這事就算是暫且過去了。

  徐太后一轉眼就完全當沒發生過,如常道:「正月二十二是孝懿皇太后的誕辰,哀家打算去崇化寺為孝懿皇太后上香祭拜,為百姓祈福,熙華你不如就留在宮裡,到時候同哀家一道前往,順便將你訂下婚約之事也祭告孝懿皇太后,讓她老人家在天有靈也好寬慰一些。」

  孝懿皇太后是太皇太后的諡號,如今牌位供奉在崇化寺內。

  聽聞去崇化寺,盛長樂眼前一亮,心下頓時有了自己的打算,連忙應聲。

  隨後盛長樂送盛老夫人離去,自己則留在宮裡暫住。

  盛老夫人方才在後殿打盹,不慎睡了過去,全然不知錯過了什麼,醒來之時便已要打道回府。

  盛長樂走後,空蕩蕩的長生殿上,徐太后便才嘆息一聲,好聲好氣道:「茂之,你若當真反悔想退婚也不是不行,哀家可以替你張羅,不過怎麼也要稍微緩一緩,等風聲過了再說……」

  徐孟州卻打斷她的話,「不必了,臣會如常安排婚期。」

  話雖這麼說,可男人卻眸光深沉,袖子底下的指尖轉動著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一時陷入沉思。

  徐太后反而有些懵,怎麼總感覺她好像被戲弄了?

  作者有話要說:昭昭只是喜歡皇帝的皇位哦。但是粥粥以為她喜歡皇帝,還覺得自己一直頭頂青青草原,所以,現在粥粥不是準備妥協,是準備先捉姦!

  昭昭:每天都在翻車邊緣瘋狂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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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臉的樣子真可愛、聽一曲離殤梨花雨2瓶;冰雪飄搖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