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夜半三更,月華如水,灑在寂靜無聲的山野間,只能偶爾聽見山中野獸低吼,仿佛四處暗藏殺機。

  前方幾匹快馬在銀白道路上飛馳而去,背後上百人馬窮追不捨,一直將人逼到山谷之中,前方無路可去,被重重包圍。

  男人身姿挺拔,青衣墨發,氣度颯颯,高高坐於馬背上,銀白月色灑在他身上,只見他面色毫無波瀾,神態自若,好似無路可走,也絲毫不懼。

  後方追兵蜂擁而至,領頭的中年男子是徐家的家臣,名為徐營,是奉命協助徐景明,前來捉拿徐孟州的。

  徐營怒氣沖沖,騎著馬,拿著刀,對著徐孟州便道:「徐孟州,看你還往哪跑!」

  以前,徐孟州是徐家掌權者,徐家這些同族和家臣,紛紛對徐孟州馬首是瞻,唯命是從。

  不過,自從得知徐孟州毒害寧國公一事,弒父害兄,大逆不道,再加上外頭傳聞的添油加醋,從前心目中高風亮節的形象,頓時就跌落谷底,人人痛恨至極,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

  徐太后正是以這種手段,損害徐孟州的聲譽和名望,將他從人人奉之為神的一朝宰輔,打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想將他踩進泥里,再也爬不起來。

  徐孟州好言相勸了一句,「徐營,我若當真想謀害我爹,何必費心思替他續命,你也是明白人,怎也人云亦云,不分青紅皂白?」

  想到徐景明竟然被徐孟州給殺了,還被割下頭顱,就恨得牙痒痒,「那徐景明總是你親手殺的吧!」

  徐孟州都懶得跟他解釋,「是他先要殺我。」

  徐營也懶得再與他廢話,指著他鼻子罵:「枉我等效忠於你多年,沒想到你是如此喪心病狂之徒,謀害公爺也罷,還割下你大侄子的人頭,簡直就是罪孽深重,天理不容,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殺了你這逆賊!

  「來人,給我上!太后娘娘懿旨,將徐孟州就地正法!」

  一聲令下,周圍人馬便朝著徐孟州一擁而上,各個手上火把光暗和刀光劍影交織在一起,一時場面混亂成一團。

  所有人的目標都只有一個,便是捉拿徐孟州,立功領賞。

  徐孟州揮動手中的劍,與他們纏鬥起來。

  他算不得武藝高強,可對付這些蝦兵蟹將綽綽有餘,可始終是礙於對方人多勢眾,有些雙拳難敵四手。

  對面一波一波的人衝上來,徐孟州帶著的暗衛一個個減少,已然所剩無幾。

  昏暗之中,四周暗箭射過來,徐孟州抵擋不住,險些中箭,阿東見狀,只能硬生生幫他擋下,一時身中數箭,口吐鮮血,身子無力的倒了下去。

  徐孟州見阿東倒地,頓時臉色大變,連忙上前扶他,「阿東!」

  誰知一個不慎,讓徐營抓到空隙,躲閃不及,一把刀就架在徐孟州脖子上,將他拿下。

  徐孟州眼裡只有中箭的阿東,連忙將他從地上扶起來,眼看著鮮血不停從他口中溢出,一時悲憤交加,無力抵抗,也只能束手就擒。

  今日追了徐孟州一夜,又打鬥了這麼久,天都快亮了,好不容易才將他拿下,徐營是想一刀下去了結他的。

  可事到臨頭,想起當初的種種場景,徐營又稍微有些下不去手。

  最終還是決定活捉了徐孟州,帶回京城給太后處置。

  黎明時分,清晨明媚耀眼的陽光灑向山林,將地面的黑暗驅散,山中已然恢復平靜,打鬥也早已分出了勝負。

  徐孟州被綁著手,坐在馬背上,馬兒還馱著個中箭之後奄奄一息的阿東。

  徐孟州看著阿東身上還在滴血,生命一點點流逝,一時愁眉不展。

  徐營騎馬走在前方,今日活捉了徐孟州,正洋洋得意,等著回去邀功。

  誰知一時大意,落入了別人的埋伏還渾然不知。

  山谷之中,周圍灌木叢中,突然悉悉索索的竄出來許多蒙面的黑衣人,將徐營的人馬團團圍住。

  來者乾脆果斷,目標明確,二話不說,動手就開打。

  這些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各個身手敏捷矯健,徐營等人雖然也是徐家精銳兵馬,可昨夜為了捉拿徐孟州已經耗盡體力,此刻哪裡還是他們的對手。

  徐營的人馬無力抵擋,很快就被殺得片甲不留,只剩下一個徐營,身上負傷,狼狽的倒在地上。

  此時才知,這些人是來救徐孟州的。

  本來徐營也差點被殺,不過徐孟州抬起袖子,將黑衣人攔住。

  男人居高臨下,背著光站在徐營面前,那一瞬間,金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層,晃眼看起來猶如謫仙一般。

  他淡淡開口道:「走吧。」

  徐孟州饒他一命,徐營還有些意外。

  他的人馬死得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徐營也只好趁著徐孟州還沒後悔,趕緊牽了一匹馬,倉皇奪路而逃。

  甚至逃走之後,他還雲裡霧裡的沒想明白,是哪裡來的神秘人救走了徐孟州。

  徐營走後,阿西連忙上來,單膝跪地,向徐孟州行禮,「見過六爺……」

  阿西之前被盛長樂派去平涼之後,這幾個月就一直跟在沈歸身邊,方便盛長樂跟沈歸聯絡。

  這次收到消息,說是徐孟州逃出京城,阿西立即就聯繫沈歸,帶著人馬準備前來接應。

  此番總算是成功接到人了,雖然很險,可好歹盛長樂和徐孟州都安然無恙。

  徐孟州顧不得其他,第一件事,就是示意阿西,「你哥重傷,快帶他去找大夫救治。」

  阿西領命,騎著馬,帶著昏迷不醒的阿東,先行快馬離去。

  徐孟州身上只有一些皮外傷,不足為患,當即上來,向沈歸作揖行了個禮,「多謝岳父及時相救。」

  沈歸揭開蒙面的面巾,還稍微有些奇怪:「你知道是我?」

  徐孟州看見阿西之後,大概就已經猜出來了,連忙詢問,「不知岳父可見過昭昭了?」

  沈歸冷著臉,反問,「她不是跟你在一起?」

  徐孟州心下一震,頓時有些慌張,轉身就要去牽馬,「那我去找她。」

  沈歸失笑,這才把他肩膀摁住,一把拉了回來,「放心,她沒事。」

  徐孟州得知,沈歸就是嚇唬他的,盛長樂已經被安置妥善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心裡懸著的巨石總算落了地。

  因為擔心徐孟州情況,不知父親能不能救回徐孟州,盛長樂一晚上輾轉反側,無法合眼。

  直到得知沈歸帶著徐孟州回來,她心下大喜,趕忙從床上跳下來,披上薄衫,穿上軟底繡著,腳步飛快的出去相迎。

  鵲羽生怕她摔倒,還追在她背後,「夫人你慢點……」

  盛長樂來到門口,正好撞見徐孟州立在她面前。

  她激動得一頭撲上去,男人順勢將她從地上抱起來。

  盛長樂雙腳懸空,眼前都模糊了,趴在他肩膀上,兩條胳膊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夫君,你沒事吧?」

  「沒事。」徐孟州片刻後將她放回地上,拍拍她的背安慰。

  盛長樂上下打量他一眼,看他一身血跡斑斑的,血腥味沖天,衣裳也被利刃劃破,才不相信他沒受傷,當即就把他抓到屋裡,脫了衣裳仔細檢查。

  徐孟州握得她的手,「真的沒事,受傷的是阿東。」

  盛長樂皺眉問,「傷得重麼?」

  徐孟州擰眉,點點頭,阿東代替他受了傷,確實也傷得很重,秦艽正在搶救,又要阿西給他輸血,指望能救回一條性命。

  盛長樂也顧不得睡覺,幫徐孟州換了衣裳,簡單處理了傷口。

  而後兩人一起去看過阿東傷勢,確定他沒有生命危險之後,這才回房,吃了東西,安安心心的補覺。

  至於其他,等睡醒了再說吧。

  兩夫妻鑽進被窩裡,相互抱在一起,眯著眼,一轉眼就沉沉睡去。

  自從離開京城之後,他們前有狼後有虎的,這些日子都沒睡過一個好覺,還是難得像今日這般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覺。

  二人睡得很踏實,一覺就睡到了次日晌午,中途也沒人過來吵醒他們。

  醒過來之後,沈歸已經貼心的讓人備好了午飯,叫他們過去一起吃。

  條件有限,只能簡單的設下矮桌,只有徐孟州、盛長樂、沈歸和沈彥四人,一家同席。

  吃飯時候,沈歸才得知盛長樂懷有身孕的喜訊。

  沈歸得知自己要有外孫了,驚訝得咬著筷子,瞪大眼,「你怎麼不早說!我應該去京城接你們的,這也太危險了!」

  徐孟州和盛長樂偷偷對視一眼,眼中溢出笑意,一家人其樂融融。

  在沈歸的護送下,一行人休息了兩日,便平安穿過安定郡,順利到達平涼。

  同年七月初,平涼也插上衛王反旗,沈歸及其兵馬正式投靠衛王旗下。

  徐孟州先前占據并州,早就以并州都督的名義養兵十萬,由他手下一名死忠陳尋帶領,此刻徐孟州一聲令下,陳尋也舉起反旗,三方兵馬漸漸匯集,第一個就準備攻打安定。

  安定郡守不過兩千兵馬,關上城門嚴防死守,十萬火急的向朝廷請兵支援。

  接二連三的奏書送入京城,已經讓皇帝和太后雷霆震怒。

  特別是徐太后,本來派徐景明去捉拿徐孟州,事情沒成,徐景明反而被殺,氣得她把逃回來的徐營一併處死。

  徐太后自從早產留下後遺症之後,現在身體一直不好,得知衛王兵力壯大,占據整個西北不說,現在足有三十多萬人馬聚集在平涼。

  一想到放虎歸山,徐孟州反了!

  氣得她一口氣沒緩過來,嘴角都溢出了鮮血。

  傅兆熙連忙安撫她,「太后不必著急,不過三十萬人馬,不足為患,讓聖上御駕親征,帶兵百萬,前去平亂,必定士氣大漲,打得衛王落花流水!」

  徐太后一想,對,讓那狗皇帝帶兵御駕親征,要是他不慎戰死了,豈不正好麟兒繼位!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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