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修羅台之後,眼前所見之景卻令澤塵和璃紅月呆住。
兩個人如同被冰封的雕塑般,瞬間凝固了所有的動作與呼吸。
原本被赤紅火焰籠罩的修羅台,此刻已是一片死寂。
火焰早已熄滅,留下的只是餘溫尚存的灰燼和瀰漫在空氣中的燒焦的味道。
四周的地面坍塌凹陷,布滿了裂痕。廢墟之上,碎屍堆疊如山,到處都是黑色的血漿和碎裂的屍塊。
南虺幫里眾多高大的妖族,此刻只剩下斷臂殘肢,那些斷裂的尖角和斑駁的鱗甲,在火焰的映照下閃爍著幽幽寒光。
在妖族屍體的旁邊,是金明池長尾鮫人的殘骸。他們的尾巴在火海中瑟縮捲曲,曾經光滑如玉的鱗片早已燒的焦黑。
還有瀰漫著黑霧的魔修,黑色的霧氣從他們的身體中不斷溢出,與周圍的火焰交織在一起,面容在黑霧的遮掩下更是顯得扭曲而猙獰。
除此之外,四周散落的,更多的是燎曙衛士的殘骸!他們面目全非,死狀極其慘烈。
他們進入九重斗場之前,修羅台也經歷過一場大戰,卻遠沒有這樣浮屍遍野。
這說明他們走之後,此地又發生了更為可怕的戰鬥。
璃紅月蹲下來,小心地查看一俱魔修的屍體:
「居然真的是魔……」
澤塵見她沉思,也過來問:「有什麼不妥嗎?」
「他們的身體……」璃紅月說:「魔修,皆因貪念太過,殺戮太重,最終生魂入鬼道,方能修成。而其中重點就在於,必須是生魂。」
說白了,就是魔修在成為魔之前,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靈。
他們可以是人,可以是妖,可以是靈族,甚至可以是神仙……但重要的是,他們得活著!
「但是你看,」璃紅月揭開一個魔修屍體上殘破焦黑的布塊:「他皮肉瑟縮,滿身流膿,還散發出惡臭,分明在成為魔之前早就死了!」
澤塵:「你是說,他們是死了之後,屍體才被人強制煉成魔的?」
璃紅月:「我現在還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是真正的魔修。」
「無論如何,我們現在都應該先找到睚眥,拿到鉤鐮膽。」她站起來:「但是這裡亂成這個樣子,恐怕睚眥府也好不到哪去。」
澤塵看了看四周,屍橫遍野,黑霧瀰漫。
他點點頭:「如果這些人是死後才被人煉製成魔的,那麼那個九啖御的寒英,一定有問題。我們想找睚眥,或許不應該去睚眥府,而應該去九啖御。」
璃紅月回頭,勾唇一笑:「正有此意。」
……
九啖御位於玄鐵州南端的一處山谷。
相比於玄鐵州的粗獷,這裡卻是極冷,千里冰封,冷的人幾乎要結冰。
兩側山巒高聳,如同沉睡的巨獸,它們的輪廓在漆黑的夜色中若隱若現。
谷中瀰漫著一種陰冷而壓抑的氣息,溫度似乎被無情的寒意所吞噬,形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冰牆,仿佛連呼吸都被這股寒意所凝固。
同樣是冰雪覆蓋,但這裡和太清神域的天機宮又有所不同。
天機宮是晶瑩純澈,琉璃世界。
但這裡,四周的景色都被一層濃厚的陰霾所籠罩,連月光都顯得蒼白無力。這種陰鷙的氛圍,如同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扼住了人的咽喉,讓人無法喘息。
璃紅月和澤塵走在山谷中,每一步都踏在冰面上,發出低沉的沙沙聲。
「九啖御為什麼會是這樣?」璃紅月皺起眉:「就算是魔修根基所在的無妄山,也不是這樣一片冰封的死寂。」
再往前走,忽然看到前面出現一叢叢慘綠的鬼火。
定睛一看,卻是一處寬大的祭壇。
璃紅月和澤塵忙閃身,躲在山谷冰牆的後面。
冰峰雕徹的祭壇在黑暗的山谷中如巨獸般盤踞,四周燃起碧綠的火焰,在寒風中搖曳,猶如鬼魅的眼瞳。
祭壇中央,一身黑衣的睚眥半跪在地,臉色蒼白如紙,嘴角噙著鮮血,地上的血幾乎流成小溪,顯然是受了重傷。
但她的眼神充滿憤恨,仿佛兩叢灼灼燃燒的火焰,身後黑髮狂舞。
夜幕低垂,一輪殘月掛在天邊,灑下冰冷的銀輝。
「把鉤鐮膽給我,你還可以少受些折磨。」
寒英站在她面前。
他頭戴一頂寬大的帽兜,帽檐低垂,幾乎遮擋住了整張臉,只能在慘澹的月光下,隱約窺見他冷峻的下頜,和唇瓣上一抹冰冷的艷色。
睚眥半跪,唇邊淌血,但眼中卻閃爍著挑釁的光芒:
「有本事,你就來拿啊。」
寒英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站立在那裡,仿佛一座靜謐的冰山,巋然不動。
他的手掌輕輕翻轉,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從掌心湧出,祭壇上頓時掀起了一陣黑色的颶風。
那颶風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在夜空中咆哮翻湧,帶起一股股凜冽的寒意。
碧綠的火焰撲天而起,肆意翻卷,火舌卷過整個祭壇。
在詭異碧火的包圍下,睚眥身上有淺淺的白色光芒飄出,碧火仿佛一頭巨蟒,正貪婪地趴在她的身上吞噬那白光。
睚眥再也支撐不住。
她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口中鮮血狂溢,表情猙獰,顯然是痛苦之極。
「山神之力……」澤塵輕輕道:「那火焰在吸取她的山神之力。」
寒英扯住睚眥的頭髮,逼迫她直視自己:
「若是再不交出鉤鐮膽,我就把你活活地熬製成一個魔修。一個無知無覺,以後只能聽命於我的魔修!」
璃紅月和澤塵都是心中一沉,下意識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沉重。
能夠把一方山神煉化為魔,也就意味著,這世間大部分的生靈,都可以被他化成魔,成為他手中強大而聽話的傀儡!
不論是當初由神墮魔的魍無極,還是後來被稱為魔界天縱之才得璃紅月,都做不到這一步。
這樣的能力,令人震驚,也令人害怕……
「能把神物煉製成聽話的魔……有這樣的能力,他為什麼還需要鉤鐮膽?」璃紅月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