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嬸是一個瘦瘦小小的老太太,個子不高,總是佝僂著肩膀,臉上皺紋叢生,就像枯樹皮一樣。
她總是穿一身灰色的土布衣裳,袖口處還打著補丁,看起來不太富裕,又很勤勞的樣子。
但是她說話很和氣,輕聲細語的,收了房租之後,並不大管澤塵和璃紅月想用這房子來幹什麼,反而還總是對他們多加照拂。
並且,她在聽他們說想開醫館之後,還大方地把院子騰出來一個小角,說可以給他們晾曬草藥用。
這樣的一個老太太,勤勞,和善,簡樸,充滿美德。
似乎是無論如何都不該和屍體扯上關係。
「你瞧的出來屍體藏在哪嗎?」璃紅月問。
窗戶被輕輕推開了一角,澤塵站在窗邊:「單以氣味而言,好像是雞窩那裡最大。」
清晨,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了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院子裡,一群五顏六色的公雞母雞正在來回踱步,時不時在地上啄食兩口。每一隻都看起來毛色鮮亮,體態健壯,顯然是餵養的人很精心。
它們背後,是一間搭的足有一人來高的雞窩,茅草泥漿護成的頂棚,裡面鋪著厚厚的草墊和和用細密的荊棘編成的圍欄。
裡面還有五尺來長的過道,很寬闊,方便拾取雞蛋。
收拾的非常乾淨利落。
只是,味道大了一點。
璃紅月也站過來,順著澤塵的視線向外望去:「用雞窩來做掩飾,很合理。」
這個理由能夠很好地欺騙過外人。
一個瘦弱無力的老太太,養了這麼大一群雞來維持生計,難免照顧不周。
味道大一點,髒一點,這的確非常合理,左鄰右舍也不會說什麼,反而會心生同情,誰也不會來找麻煩。
咚咚。
槐嬸敲門進來。
她頭髮花白,臉上千溝萬壑,手像枯樹枝一樣,但笑容卻很和善。
她手裡端著一個陶碗,裡面放著兩個煮雞蛋。
「你們還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們拿了兩個雞蛋,快,趁熱吃了。廚房裡還有米湯,一會也過來喝。」
澤塵接過雞蛋,道了謝。
等槐嬸走了之後,璃紅月打開柜子底下的抽屜,澤塵把雞蛋放了進去。
那裡,正安靜地躺著四枚圓溜溜的煮雞蛋。
平心而論,槐嬸對他們不錯。
每天一日三餐,總是想著他們。
說他們年輕,不會做飯,再加上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外鄉人,手頭緊,沒什麼錢,便每次煮了飯,都叫他們去吃,還不肯收錢。
但是璃紅月和澤塵都很默契,吃青菜,喝米湯,而所有和雞蛋相關的,一概不碰。
有可能沾染著屍油的食物,總歸是讓人反胃的。
哪怕那人,一個是魔尊,一個是仙君。
不過,只要不考慮屍體的事,在這個小院裡的生活,還是挺舒適的。
房東好說話,房租又低,屋子也足夠寬敞,後面還有一群可愛的雞。
三天後,澤塵的醫館開業了。
生意談不上好,因為從太清神域帶來的仙藥並不能用,上面的修真氣息過於明顯,很容易被睚眥發現。
澤塵便像普普通通的凡間大夫一樣,老老實實地問診,診脈,開方,抓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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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費並不貴,但是醫館的位置實在太偏,周圍住的也都是窮苦人家,有點小病,忍一忍就過去了,並不太習慣找醫者。
直到有一天,醫館內來了一隻桃花妖。
她用紗巾遮著臉,忐忑不安地坐下,聽到澤塵詢問,猶豫片刻,輕輕挽起袖子一角,露出一截枯木嶙峋的手臂。
那手臂黑瘦宛如枯柴,上面卻長滿了拳頭大的木瘤,黑紫色的膿包像是隨時都要漲破,看上去噁心又恐怖。
「先生,我這病找了好幾家醫館,卻都沒有看好。」桃花妖聲音澀啞低沉,聽起來焦慮又緊張。
「他們說……說我這病,沒有辦法治了……」
澤塵只是淡淡地看了那手臂一眼,道:「不好治,不是沒辦法治。」
「先生,你……」桃花妖的眼睛裡露出巨大的驚喜:「你可以救我?」
澤塵:「試試看吧。」
他話音未落,右手已經按住女子的手臂,左手抬起,指尖銀光閃爍,兩指指尖拈著一枚毫光必現的銀針。
「先生……」
桃花妖的驚呼還沒來的說完,澤塵手中的銀針已經刺破她手臂上的肉瘤。
那肉瘤突然開始劇烈地顫抖,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嘶叫聲,仿佛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恐怖哀嚎。
一條黑紫色的條狀物,扭動著身軀,像一條肉蟲一般從那瘤子中猛地鑽出,直撲澤塵……
啪!
澤塵一扇子拍飛了它。
肉蟲摔在牆上,緩緩掉落下去。
璃紅月用兩根木棍夾起它,捂住鼻子:「咦~~好噁心,這是什麼玩意兒?」
澤塵:「黑尖蟲,最喜歡寄生在桃樹身上,汲取桃膠。」
璃紅月夾起那攤已經被摔成肉漿的黑紫色蟲子:「這個很難治麼?」
澤塵:「不難,只是這蟲子陰毒,除了喜歡汲取桃膠外,最愛食人眼珠,所以一般的醫者都不敢治。」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中銀針急急如雨,接二連三地挑破那桃花妖手臂上的瘤子。
一灘又一灘的黑紫色肉蟲被摔到牆上,像是綻開了一朵朵濃紫色的花朵。
璃紅月大怒:「把牆整成這個樣子,一會你負責刷!」
桃花妖忙道:「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把先生的醫館弄得這麼狼狽的,只要先生能治好我的病,我一定幫先生翻新醫館。」
她額頭上冷汗涔涔,身體也微微顫抖著,顯然是疼痛之極。
璃紅月看著那面慘不忍睹的牆,嘆了口氣:「算了,醫者父母心。」
她又夾起一隻摔成肉泥的噁心蟲子,問:「能吃嗎?」
澤塵正在上藥包紮,聞言頭也不抬:「能。黑尖蟲以桃膠為食,很有營養。」
璃紅月把一隻只肉蟲都丟到院子裡,看著群雞爭食。
她拍拍手站起來:「哎,診金別忘了給。」
雖然是醫者父母心,但父母也是要吃飯的。
桃花妖包紮完,千恩萬謝地站起來。
身上的大病得治,她仿佛一下子恢復了精氣神,瞬間變得千嬌百媚起來:「多謝公子。」
澤塵也站起來:「不用謝。」
他伸出手:「給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