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龍騰九霄降雷霆

  「殺!」

  在場所有的大興人齊聲相和,拿著手中兵刃與北漠士兵殊死一戰。

  吶喊聲衝破夜色,隨風盤旋在整個王庭的上空,一時間回聲陣陣。

  可縱然有秦灼殺了北漠王鼓舞人心,他們幾十個人在這北漠人的老巢里也難以翻天。 ✺

  北漠士兵不惜性命,以車輪戰招呼大興眾人。

  馮飛翼等人殺北漠士兵殺得眼睛都紅了,逐漸開始體力不支。

  幾個不會武功的大興文臣在他們的保護下,左閃右避地躲開北漠人飛來的刀,曹宣武在邊上一邊招架敵人,一邊還要護住幾個同僚,頗為吃力。

  就在曹宣武一刀砍倒攻向他身側那位中年文臣的北漠武將時,身側有兩個北漠士兵趁機一刀砍向了他腹部。

  曹宣武的刀被將死的北漠武將死死握住,一下子抽不回來,他眼看敵人的刀馬上要砍到自己身上,心知這次在劫難逃,不由得高聲喊道「我今日也殺了不少北漠狗,不虧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的時候。

  秦灼和晏傾一起從幾步開外飛身掠了過來,兩人一劍一琴弦,當場持刀看向他的兩個北漠士兵血濺三丈。

  秦灼翩然落地,還隨手用劍把曹宣武一直沒能從北漠武將手裡抽回來的那柄刀往上一挑。

  曹宣武握住刀,身形有些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有些震驚地看著兩人,「殿下!晏大人!」

  眼下危急時刻,自顧尚且不暇。

  這兩人能從北漠人的圍攻里脫身出來,非但立刻逃生去,還出手救他。

  曹宣武心情複雜極了。

  要說晏傾救他,還可能是因為同朝為官,一起來的北漠,走了這麼遠的路,生死存亡之際動了一點惻隱之心才出手相救。

  可秦灼……

  曹宣武說不出什麼話來,心道秦灼與我有仇啊!

  先前我還曾喊著要殺她,這一路更是日日監視,將她的所有舉動都報給皇帝。

  我若死在北漠王庭,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為何要救我?

  她怎麼會救我啊?

  曹宣武怎麼都想不明白。

  邊上的北漠士兵見他心神不寧,一窩蜂似的朝他攻來。

  秦灼揮劍,又殺了兩個差點就砍到曹宣武的北漠人。

  「曹將軍!」她忍不住喊了曹宣武一聲,「看著點,你要是再被人砍,我可騰不出手來救你!」

  「多謝殿下!」曹宣武這才猛地從滿心震驚里回過神來,專心對敵。

  「殿下!」馮飛翼見狀,一鞭子抽倒了七八個北漠人,帶著一眾白衣山莊的青年人朝這邊聚了過來,「北漠人太多了,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

  秦灼知道他後面肯定又要說殿下先走之類的話,先搶先道「六叔,你們護著幾位大人從西邊先撤!」

  馮飛翼一聽就急了,「那殿下……」

  秦灼連著幾個劍招殺倒了一片北漠士兵,身側滿地橫屍,鮮紅的血把身上的嫁衣染得顏色更加艷麗。

  周遭的北漠士兵一時竟不敢再上前。

  她揚眉一笑,沉聲道「我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給北漠。」

  馮飛翼有點放心不下。

  但大興那幾個文臣已經叫囔開了,「臣等無能,拖了殿下的後腿,萬死難贖其罪!」

  「我死了也沒什麼,殿下走吧!」

  「殿下不必管我們的死活,您快走吧!」

  「閉嘴。」秦灼被他們又哭又喊的吵得頭疼,當即喊了一聲「曹宣武!」

  曹宣武一邊殺退衝過來的北漠人,一邊高聲應道「末將在!」

  這一聲應完之後,他自己都愣了愣。

  曹宣武已是當朝正三品,除了對皇帝自稱末將之外,已經沒什麼大人物值得他這樣自稱了。

  秦灼倒不覺得有什麼,直接開口吩咐道「你帶諸位大人跟他們一起,先撤!」

  曹宣武聽到這話,不由得擔憂道「我們走了,殿下怎麼辦?」

  「我自有辦法。」秦灼說著,回頭看向幾步開外的晏傾,「晏傾,你跟他們一起走。」

  「大興朝臣晏大人跟他們一起走。」晏傾手裡的那把古琴,七根弦都斷盡了。

  他索性棄了這琴,隨手甩出去震飛了幾個朝他攻來的北漠士兵。

  晏傾攏緊了袖下的手,運起內力把身上的朱紅色官服震得粉碎,露出裡頭一身雪白的大袖雲衫,她回頭對上秦灼的視線,「晏傾留下陪你。」

  周遭血染橫屍,兵刃相擊之聲震天,寒風把晏傾的嗓音吹進了秦灼耳中。

  她的心,跳動地忽然變得劇烈。

  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川上未化的雪,仿佛被風吹散了一些。

  秦灼在廝殺里聽見,久違的心動。

  「好。」她此時不敢分神去想別的,應了晏傾一聲之後,就飛身而起一劍劈向西邊的北漠士兵,劍氣縱橫硬生生開出了一條道來。

  秦灼轉身看向馮飛翼、曹宣武他們,高聲道「走啊!」

  四周是數不清的北漠士兵。

  唯有她這一劍開出的一條生路。

  「殿下!」幾個一路跟秦灼坐在同一輛馬車裡少女見狀,不由得淚水盈盈。🏆♤ ➅➈ˢ𝓱Ữ𝓧.c𝑜м ☯♗

  秦灼對小姑娘總是凶不起來的,只是又重複了一遍,「走!」

  幾個少女是最聽話,眼中含淚,還是轉身施展輕功躍出了北漠人的包圍圈。

  馮飛翼等人也不再耽誤,紛紛越過來,每兩人一左一右架著一個大興文臣,當即飛身離去。

  曹宣武回頭看了秦灼一眼,也跟著殺出重圍。

  「放箭!快放箭!」被人拖到了遠處里三層外三層護著的穆王后見狀,大喊道「把他們全都射死!一個也不許放過!」

  另一邊的弓箭手得令,連忙搭弓上箭,射向撤離祭天台的大興眾人。

  秦真見狀,當即飛身而起,朝他們相反的東邊去。

  穆王后見狀,當即大喊道「殺秦灼!先殺秦灼!」

  秦灼跟其他的大興人走的方向完全相反,弓箭手們聽到往後的吩咐,立馬轉向成百上千的箭羽全都瞄準了秦灼。

  秦灼聽到身後箭羽破風,她沒有回頭,徑直越過祭天台朝東邊去。

  她被送到帳篷里之前,曾看見北漠人把大興送來的那些米糧跟箱籠都放在了祭天台下,東角這一片帳篷里。

  這一處的帳篷都是連著的,站在祭天台上就能看見這一連片的帳篷頂子。

  身後的箭羽緊隨而至,秦灼落在祭天旁,拔起北漠的王旗揮動用以抵擋不斷射來的箭羽。

  不遠處的晏傾飛身掠向秦灼,如同踏風而起的神仙一般,雙袖翻轉如騰雲,兩條白綾飛舞而出,替她擋去數百支箭羽不說,還將那些箭羽全部都掀回去,落在了那些弓箭手身上。

  一時間,慘叫聲四起。

  秦灼見晏傾此舉不由得驚了驚,直接就把擋箭羽用的北漠王旗扔了地上,抬眸問他,「你這是什麼神仙功法?」

  說起來,她與晏傾從小一起長大,讀書習武都在一處。

  那時候秦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擅長什麼,晏傾都清楚得很。

  反之,亦然。

  秦灼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是很了解晏傾。

  他們之間,滿打滿算,也就分開三年半。

  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三年半好像把尋常人一生要經歷的變故全都上演了一遍。

  眼前人,明明還是彼時人。

  卻又不完全是。

  晏傾見她眸色複雜,緩緩地笑了一下,同她說「翻雲袖。」

  秦灼被他這一笑,瞬間帶回了數年前,脫口而出便說「這招式名字取得倒是挺合適,只是施展起來也太像神仙了。」

  她方才瞧著晏傾飛身而來,雲袖翩飛,白綾舞動,顯然以為他要就此飛上九天去了。

  「只是看著像神仙。」晏傾道「殺起人來就不像了。」

  說這一兩句話的功夫,四周的北漠士兵再次涌了上來。

  晏傾再次施展翻雲袖,把近前來的幾十個北漠人全都震飛出去。

  「灼灼。」他喊了秦灼一聲,「你不是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給北漠?我助你一臂之力,你且送去!」

  聲未落,他右手運起內力,袖中的白綾飛舞而出,翻雲袖和寒冰訣一同施展。

  冰霜寒氣隨之而出,那白綾仿佛被冰霜凍住,如同凌空架出一座橋一般,從祭天台橫跨出去數丈。

  秦灼見狀,當即從邊上取了一隻火把,足尖輕點上白綾,徑直躍了出去,行至白綾尾部堪堪停住。

  她人便立於那些存放物資的帳篷上方。

  秦灼臨風而立,直接就手中火把擲了下去,然後運起全部內力,雙掌並出。

  掌風將火焰激起數倍之高,轟然落入帳篷里,打穿了幾隻箱籠,引燃了藏在裡頭的火藥。

  火勢蔓延之間,一觸即爆。

  轉瞬間,齊齊轟然炸開,一整片帳篷瞬間變成了火海,

  一時間火光沖天,地動山搖。

  其聲勢驚人,猶如天上神明暴怒,降下天雷懲罰愚昧世人。

  底下地動,祭天台中間也裂開了一道裂縫,緊跟著磚石破碎,大半個祭天台竟直接塌了下去。

  秦灼踩的那白綾也很快就垂了下去,她飛身一轉,直接伸手拉住了白綾,高聲喊道「晏傾!」

  底下爆炸聲不絕。

  掉下去,必然會被炸成飛灰。

  晏傾把白綾往回一拽,抱住了秦灼就往西邊走。

  高台塌陷,邊上不斷有北漠士兵驚叫著,摔下去。

  「東邊……東邊放的是大興送來的糧草和布匹!」韓自元被邊上的守衛護著,還在試圖朝前走往底下看,旁的武將連忙攔住他。

  「不能往前面去啊,危險!」

  「大興人使詐!」

  「他們根本就不是送公主來和親的,他們是來殺我們的王上,來毀掉我們北漠的!」

  北漠眾人亂成一團,叫囔成一片。

  穆王后看見眼前這一切,當場就瘋了,「不能讓秦灼逃走!不能讓她和晏傾離開王庭!」

  可此刻,底下爆炸聲不絕,眼看著半個王庭都都毀了。

  這祭天台也被震不斷地塌陷,先前打起來的時候,有太多北漠士兵涌到此處,現在這裡塌了,很多士兵都來不及後退,就跟著祭天台的這些磚石一起落入了火海之中。

  這些北漠士兵已經顧不上聽從往後的命令攔住秦灼和晏傾,他們被爆炸聲嚇破了,慌亂地退避逃竄,當場就踩死了好幾個人。

  而晏傾那邊,他每走一步,祭天台就塌下去多少。

  但凡慢半步,他跟秦灼就要一起葬身於此。

  秦灼方才縱火那一掌,已經用盡所有內力,這會兒一下子緩不過來。

  她甚至沒什麼力氣說話。

  只能任由晏傾抱著她,在重重北漠人之中飛身越過。

  此時,天邊夜色還沒褪去。

  底下爆炸聲四起,火光已然亮如白晝。

  秦灼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晏傾。

  沖天火光與刀光劍影拂過少年的臉,她忽然想親他一親。

  今夜除夕,天亮之後,便是大年初一。

  晏傾馬上就二十了。

  時人年滿二十而便加冠,意味著不再是少年。

  卻在做少年的最後一天,穿過愛恨生死,回到了她的身邊。

  在這一刻,做回了獨屬於她的少年。

  晏傾被她這樣看著,用輕功越過重重北漠士兵的時候差點摔下去。

  他忍不住開口道「秦灼,你能不能別這樣盯著我看?」

  「我只是看看而已,又沒礙著你什麼。」秦灼好不容易有力氣說話了,聲音還有點啞。

  好不容易給北漠送完大禮,沒把自己賠進去,還不讓人看點好看的了!

  她是真想不明白。

  這晏傾怎麼就這麼嬌貴?

  連讓她看兩眼都不行。

  晏傾有些無奈道「你盯著我看,我的心會亂。」

  「什麼?」秦灼一下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晏傾頓了頓,又把方才那話重複了一遍。

  他說「灼灼,你這樣看著我,我的心都被攪亂了。」

  「你的心亂就亂唄。」秦灼深吸了一口氣,故作從容道「反正我的心不亂。」

  她說著,抬眸看向晏傾。

  恰好此時,晏傾也在看她。

  目光相觸,不由得相視一笑。

  一笑,似年少。

  兩人身後是熊熊烈焰,底下是林立刀尖,他們與重重殺機之中翩然離去。

  乘風踏雪袖翻雲,龍騰九霄降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