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親手取你性命

  等這幾個婦人落荒而逃,走遠之後。

  秦灼才開口同少女們說「這幾人是不敢把事鬧到明面上來,才被你們反過來壓住了氣焰,待會兒若是再有人來讓你們出去,可不能再這樣了。」

  少女們聞言,有些擔憂道「我們要是出去了,殿下一個人在這……」

  這話只說到一半,就被秦灼抬手示意止住了。

  這是北漠人的地盤。

  得小心隔牆有耳。

  少女們想要說什麼,其實秦灼也能猜到。

  北漠人以武力論高低,能坐上王位的,必然有常人不及之勇。

  北漠的這位新王拓跋賢,剛三十出頭,正值壯年。

  秦灼前世為了無爭報仇,同這人交手過好幾十回,花費數年摸熟了他的武功路數,可謂是知己知彼,還曾如願親手砍下拓跋賢的項上人頭,也因那一戰裂土封侯。

  今生雖然有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例如無爭還好好地活著,前世這時候還不知道在哪窩著的拓跋賢提前把老北漠王踹下了王座,自己做了王,還殺了徐帥與徐家四子,攻破了臨陽關……

  無論這輩子生了多少變化,她都要北漠人聽到『秦灼』這個名字就膽戰心驚,滿心懼怕。

  「人都在北漠了,還因為這點小事同他們對著幹做什麼?」

  秦灼緩緩說著,用手指了指側後方的位置,雖然視線被蓋頭遮住了,卻也因此耳力越發地好。

  少女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就瞧見了有人緊貼著帳篷偷聽。

  秦灼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就聽他們的吧。」

  少女們跟著垂頭喪氣,低聲應「是,殿下。」

  在帳外偷聽的那人,又站了一會兒,見裡頭主僕幾人都不怎麼說話了,才悄然離去。

  秦灼坐在帳中,靜聽帳外的動靜。

  心裡琢磨著拓跋賢剛統一北漠十六部不久,娶的王后是穆氏一族最尊貴的郡主,可以說拓跋賢能坐上王座,他的妻子一族功不可沒。

  不過先前潛伏在北漠的探子傳回來的消息說這位穆王后是出了名的妒婦,往常就容不得拓跋賢身邊有別的女子,底下的婢女都盯得緊。

  今日大興公主到北漠王庭,穆王后先是派弟弟穆佐當眾羞辱,而後又讓這幾個婦人等在里帳篷里。

  偏偏遇上了不肯吃虧的秦灼,還有這和幾個打小混跡江湖的少女。

  若是換做蕭婷或者蕭雅,早就被欺辱得哭鼻子了。

  秦灼心道

  還好,來的是我。

  而此刻帳外,祭天台旁。

  夜色籠罩王庭,祭天台上的火焰高高燃起。

  除夕之夜,設宴祭天。

  有樂師以羌笛、琵琶、鼓等樂器奏歌。☜🍪 ➅❾ѕн𝓤Ж.Cσ๓ ♣💝

  有舞姬數十人在台上朝天獻舞,夜裡極冷,舞姬們穿的衣裳布料少得可憐,露胳膊露腿還露腰。

  席間眾人如同圍火而坐,觀美艷歌姬在火光中起舞。

  周遭又點著數不清的火盞。

  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臉龐。

  兩邊人神色各異。

  北漠的官員笑著說話,欣賞美人歌舞。

  晏傾身著朱紅色官袍,雲袖重重堆疊,正襟危坐,曹宣武身著鐵甲,時不時抬手轉一下袖腕,頻頻看向韓自元那邊,剩下幾個大興官員時不時低聲說著話。

  被允許被內的隨從就二三十人,兵器也都被北漠士兵收繳了,以馮飛翼為首,這全都垂首站在幾步開外裝鵪鶉。

  隨著北漠內官高昂的一聲「王上、王后到!」

  眾人齊齊起身見禮。

  北漠的官員們行北漠的禮儀,朗聲道「參見王上、王后!」

  大興的官員們行拱手。

  以晏傾為首,他第一個開口,「大興禮部侍郎晏傾,參見王上、王后。」

  周宣武緊跟著道「大興左武衛大將軍曹宣武,參見王上、王后。」

  餘下幾個大興官員馬上跟著自報官職姓名。

  他們明顯要比前面兩位語速快一些。

  北漠王拓跋賢顯然也不太想特意去記他們的名字,只笑了笑,「坐。」

  這位新王上才三十多歲,身高八尺有餘,面容輪廓分明,眼窩深邃,在北漠算得上是極英俊的長相了。

  王后穆氏跟拓跋賢是同年生人,只是看著要比拓跋賢顯老一些,且傲氣得很,坐下之後都不帶看大興來的這些官員一眼,只轉頭同北漠那些官員說話。

  「諸位從大興千里迢迢來到北漠,一路辛苦了。」拓跋賢一邊說著,一邊落座,抬手拿了案上一杯酒,朝晏傾等人道「先飲一杯北漠的烈酒,去去寒吧。」

  曹宣武有點不敢喝。

  怕有毒。

  其他幾個大興的官員也怕就這麼被毒死在北漠。

  別看北漠的這位新王拓跋賢這會兒面上帶笑,這著實是個狠角兒。

  他為了坐上這王位,殺光了老北漠王所有兒子和兄弟,連襁褓之中的嬰兒都不放過。

  拓跋賢對北漠人尚且這樣趕盡殺絕,他在帶兵攻打臨陽關時,將持刀徐帥挑下馬,當著徐家四子的面砍下了徐帥的頭顱,以此激得徐家子心神大亂,一日之間,全部死在了臨陽關。

  徐家這幾位死後,拓跋賢讓人把他們的頭全都砍了下來,掛在馬後拖行,直奔北明城。

  自此,二十萬北漠大軍所過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北明城被圍的那些天,百姓們不敢抬頭往外看,怕看見那些慘死的將士的頭顱,怕看見他們死不瞑目。

  而北漠人笑聲不斷,歡欣鼓舞。

  這樣的拓跋賢給的酒,哪個大興人敢喝?

  晏傾端起酒盞,直接一飲而盡。

  烈酒灼喉,入肺腑更是滾燙。

  他抬袖拭唇,朗聲道「好酒。」

  曹宣武等人見晏傾如此,也橫了橫心,跟著飲盡了杯中酒。

  酒太烈,曹宣武這樣的武夫都忍不住想皺眉。

  可晏傾卻如常。

  他忽然有點懷疑這個晏傾到底是不是人啊。

  穆佐那一群正打算開口嘲諷大興人膽小如鼠、連北漠的酒都不敢喝,愣是沒來得及。

  尉遲古只能把話又改成了,「晏大人看著文雅,沒想到酒量不錯啊,這一杯怎麼夠?至少得連飲三杯。」

  「尉遲說得有理。」拓跋堅笑道「來人,給晏大人斟酒。」

  「不用他們。」穆佐起身道「本大將軍親自來給晏大人斟酒!」

  他說著便起身,走到了晏傾身側,拿起酒壺斟滿了一杯,「晏大人,本大將軍給你斟的酒,你可不能不喝啊!」

  「自然。」晏傾沒有多言,端起酒盞就把第二杯飲盡了。

  「爽快!」穆佐手裡的酒壺壓根就沒有放下過,當即就又給他滿上了一杯。

  他生怕晏傾不喝,還立馬補了一句,「這是第三杯!晏大人喝啊,在我們北漠,能喝酒的人才有資格開口說話!」

  一旁的曹宣武見狀,有點想去幫著晏傾擋擋酒。

  這酒太烈了。

  北漠人喝酒用的酒杯又大地離譜,都趕上大興人用的碗了。

  他這種武將一杯下肚,都有點上頭。

  何況晏傾這樣的文臣?

  而且晏傾已經連喝兩杯了。

  「這一杯,我替……」曹宣武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被穆佐伸手推開了。

  穆佐道「這位置,本大將軍坐了,你到後面去。」

  曹宣武險些被推倒,腿部撞在了後面的桌案上,他咬了咬牙沒說話。

  晏傾側目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盞,繼續飲第三杯。

  他微微仰頭,有幾滴酒水從杯沿處溢出,沿著他如玉般的下顎,划過白皙修長的脖頸。

  朱紅色的官袍極襯膚色,裡頭白色的交領衣襟恰到好處地半掩著脖頸。

  周遭火光盈盈,照得這玉人越發神清骨秀。

  穆佐這會兒離他很近,瞧見這般冰肌玉骨般,不由得舔了舔唇,滿臉都是垂涎之色。

  晏傾飲盡杯中,將酒盞倒過來拿給眾人看,不著痕跡地離穆佐遠了一些,「三杯飲盡,晏某謝過王上的美酒。」

  穆佐想湊近去嗅晏傾身上獨有的冷香,剛好被他錯開了,一下子還有點失落。

  拓跋賢對此視而不見,只笑著對晏傾道「晏大人真是好酒量。」

  尉遲古接話道「這酒在我們北漠叫做,烈焰燒,少有人能連飲三杯而不倒的。」

  北漠眾臣交頭接耳,說這位晏大人真是人不貌相。

  看著神仙似的,竟有如此酒量。

  「都別站著了,坐吧。」拓跋賢這才注意到大興眾人還站著似的,讓他們坐下。

  而後與晏傾這些大興官員說了幾句場面話,敷衍了一番,便與席間的北漠官員說笑了,繼續賞歌舞,飲酒。

  曹宣武的位置被穆佐占了去,只能同後面的大興官員同坐,盯著前面的穆佐,看他究竟能對晏傾過分到什麼地步。

  他娘的。

  這年頭,不只是美貌的小娘子會被北漠人搶去褻玩。

  他們竟然連生的好看的男子都不放過了!

  晏傾這人,周身自帶寒氣。

  穆佐坐在他邊上,想動手動腳也被凍得不輕,愣是沒敢真的做什麼。

  晏傾則不動如山,權當旁人沒有穆佐這個人。

  祭天台上歌姬作飛天舞,席間北漠眾臣酒過三巡,叫好成一片。

  此時夜色已深,北漠人卻酒興正酣。

  拓跋賢今日在王袍外頭也披了一件紅色的大氅,算作迎接大興的和親公主到來,給了點面子。

  此時他飲了不少酒,面色發紅,目光落在晏傾身上,笑著問道「我北漠的歌舞是不值得晏大人抬眼一觀嗎?」

  這話一出,席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傾身上。

  晏傾也不知道這位北漠王為何就盯上了自己。

  他心道難不成是因為我同秦灼那些風月傳聞?

  拓跋賢覺著自己娶得的大興公主早就同別的男子不清不楚,所以心裡不舒服,非要這樣笑裡藏刀地挑事?

  都說北漠對女子貞潔之事不甚看重,這也有些說不通。

  亦或者,拓跋賢就是為了找事羞辱大興。

  只是這個做王上,不想穆佐那麼直接,要羞辱人也笑著找由頭羞辱。

  晏傾抬眸看向拓跋賢,恭聲道「晏某實在是烈酒灼腹,無心再觀美人歌舞。」

  「是嗎?」拓跋賢多打量了他兩眼,「朕看你神色如常,看著倒不像是身受烈酒灼腹之痛。你們大興女子能歌善舞,就是男子也通音律,晏大人不喜北漠歌舞,想必是頗善此道,不如獻奏一曲,叫他們開開眼?」

  北漠王把大興使臣當做樂師歌姬用,擺明了是在欺辱人。

  「晏大人!」後頭的曹宣武和幾個大興官員不約而同開口喊他。

  眾人即便再貪生怕死,都有些忍不了了。

  晏傾卻道「好。」

  他應下之後,吩咐身後的隨從,「取我的琴來。」

  「晏大人竟還帶著琴來啊。」有北漠官員高聲笑道「難道是早就想著要在席間為我們奏曲?」

  眾人哄然大笑。

  穆佐在旁一直盯著他看,「晏大人還會撫琴啊,想來一定是妙手奏佳音!」

  晏傾端坐席間,面不改色。

  去取琴的隨從回來,將七弦琴遞給了晏傾。

  晏傾將琴置於膝上,抬手拂過琴弦,音還未起。

  「晏大人這一曲且慢慢奏來。」拓跋賢忽然站了起來,「朕就聽著佳曲,去帳內觀你們大興送來的美人。」

  北漠的官員哈哈笑著說「佳曲配美人,只有王上得以享用。」

  穆王后有些不太樂意,皮笑肉不笑的說「恭送王上。」

  拓跋賢笑著讓人扶自己過去,他掃了一眼大興來的這些官員,眼神頗為輕蔑,心道

  軟骨頭逗著沒意思,唯一一個看著有點骨氣的晏傾,也不過如此。

  晏傾坐在酒宴聲色里,閉目撫琴。

  拓跋賢一步步朝秦灼所在的那座紅帳篷走去。

  琴音起,初時,輕輕緩緩,如雲水朦朧之景,同他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

  拓跋賢走到帳前,讓攙扶自己的內官退下,而後走入帳中,又朝四個站在榻邊的侍女,「你們都出去。」

  「是。」侍女們應聲退出帳外。

  走在最後面那個,有些擔憂地回頭看了端坐榻上的秦灼一眼。

  「快走。」前頭那人回頭來拽著她退了出去。

  拓跋賢看著侍女們的反應,不由得笑起來,他一邊走上前,一邊道「昭華公主,朕先前見到大興送來你的畫像,便覺得熟悉的很,應是前世未了之緣。」

  他伸手去掀秦灼的紅蓋頭,「與你做夫妻,朕心裡挺歡喜。」

  然而話聲未落,紅蓋頭才剛剛挑起一角。

  拓跋賢猛地發覺心口傳來一陣鈍痛,他低頭看見一道紅絲穿透了自己的胸膛,血跡緩緩滲透了層層衣衫,在火紅的大氅蔓延開來。

  端坐帳中的秦灼一手牽著那根奪命的紅絲,一手掀開了礙事的紅蓋頭,紅唇微微上揚,冷冷一笑「能親手取你性命,我也很歡喜。」

  作者有話說

  讓灼灼憋屈了好幾天是,真是罪過,為了讓小可愛們少生點氣,這張反轉的就早點放上來了,大年初五,財神日,要爽要高高興興,歡歡喜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