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在皇帝心裡,世間女子大多見識短淺,私心重,在這種時候,安貴妃和李嫻妃會先保住自己的女兒,肯定會一起把秦灼推出去和親。🍓☯ 69Ŝнⓤ𝔁.ⓒᗝ𝐦 🍧🐊
哪知道,蕭雅和蕭婷這兩個小公主都在跟著秦灼說不如開戰。
這幾人的說話做事都令皇帝始料未及,反令他一時間急病交加,太醫們復又入殿來,圍著皇帝團團轉。
張太醫說皇帝不宜再操勞國事,同眾人道「請諸位娘娘和殿下先回宮歇息,皇上這裡有臣等照看著。」
「好。」秦灼聞言便不再多待,打算去內閣看看大臣們商議得怎麼樣了。
「昭華公主且慢。」高妃緊跟著走了出來,「你是大興的嫡長公主,皇上病了,你合該留在宮中侍疾,就算現下有太醫在,殿下不該走遠才是。」
秦灼回頭看向高妃,心下道這人該不會是怕她為了避開和親,一出宮就跑了才這麼說的吧?
不過,她想著按照朝中那些老臣的迂腐程度來看,這麼點時間,也商議不出什麼來。 ❃
到最後,他們還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不去也罷。
「誰說我要走遠了?」秦灼腳下一轉,直接抄偏殿走去,「我就在偏殿等著,皇上不醒,我就不走。」
高妃聞言頓時「……」
「秦灼!」三公主蕭婷見狀喊了秦灼一聲。
秦灼轉身看向她,「怎麼?」
蕭婷想走向秦灼,卻被安貴妃拉住了。
「母妃!現在父皇好像病得挺重的,我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三公主跟安貴妃低聲耳語著。
後者聞言微微愣了一下,蕭婷直接抽回手,跑向了秦灼。
一旁的蕭雅見狀,給了李嫻妃一個眼神,也跟著走向秦灼。
高妃看她們這樣,心裡有點不安,當即壯著膽子開口問道「三公主和四公主這是做什麼?皇上還沒怎麼著呢,你們就開始……」
「高妃說的這是什麼胡話?」安貴妃在對方說出刺耳的話之前就開口打斷了她,「婷兒和雅兒同樣都是公主,昭華殿下要留在此處為皇上侍疾,她倆自然也該留下。」
高妃狐疑道「就算是侍疾,也不用三個一起……」
李嫻妃伺機開口道「兩位公主都有孝心,皇上難道還會嫌人多?」
高妃冷不丁被這兩人堵得啞口無言。
這宮裡人人都知道安貴妃和李嫻妃是陪在皇帝身邊最久的,又同樣育有公主,先前王皇后還在時,這兩人還有個平衡。
自打安貴妃掌了鳳印,李嫻妃這邊就落了下風,不過後者本來也是走溫柔似水討皇帝憐惜那一掛非那一掛的,在高妃看來,李嫻妃面上看似不爭不搶,其實心裡都恨死安貴妃了。
可今日這兩人竟然能拋開多年舊怨一起夾擊她,實在可恨。
秦灼目睹了一場后妃們的口舌之爭,也沒打算插手,直接轉身進了偏殿。
蕭婷和蕭雅緊跟著入內。
安貴妃站在殿門前,看了一眼她們的背影,緩緩走向高妃,在她耳邊輕聲道「高妃妹妹,我要是你啊,這時候就寸步不離地守在自己兒子身邊,如今皇上身體抱恙,膝下只有三皇子一個皇兒,你還不看緊著些?」
李嫻妃這時也慢慢經過高妃身側,柔聲道「明面上是只有三皇子一個皇兒了,可誰知皇上還有多少私生子在宮外?」
高妃被兩人夾在中間,左右夾擊,這扎心話都入了耳中。
她兒子蕭臨就是皇帝在外頭找回來的,誰知道皇帝在宮外還有幾個兒子?
這時候皇帝急病交加,血都吐兩回了,誰能保證他一定會好?
若是這時候有人趁亂,謀害了蕭臨……
高妃越想越慌,當即也顧不上秦灼她們了,直接轉身就走。
她帶來的幾個宮人內侍匆匆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安貴妃和李嫻妃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而後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各自離去。
而此刻,一旁的偏殿中。
秦灼在窗邊坐下,有宮人入內奉茶。
蕭婷和蕭雅慢慢地在她對面的位置落座。
「你們都下去。」蕭婷看宮人沏好茶,立馬就開口把人打發了。
「是。」宮人們應聲退出殿外。
這偏殿之中,便剩下她們姐妹三人。
「秦灼……」蕭雅剛一開口就被蕭雅瞪了一眼。
蕭婷頓了頓。
蕭雅便開口喊了聲,「大皇姐。」
秦灼原本剛端起茶盞要喝,聽到「大皇姐」這個稱呼,又把茶盞放下了,「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她先前給蕭婷做過幾天伴讀,這位三公主什麼性子還是知道些的。
這般吞吞吐吐的,反倒不像她了。
「怎麼就非要喊大皇姐了?本公主認識她的時候她叫秦灼,現在也還叫秦灼。」蕭婷剛才在皇帝面前就已經夠憋屈的了。
這會兒偏殿裡也沒旁人。
三公主直接問秦灼,「秦灼,若真的讓你帶兵出征,你有幾成勝算?」
秦灼沉吟片刻才開口道「七成。」
蕭婷秀眉微皺,苦惱道「才七成?你平日那輕狂去哪兒了?這時候怎麼不說大話了?不說十成,也得說個九成啊!」
「蕭婷,別瞎說。」蕭雅小聲說了這麼一句,而後又朝秦灼道「有七成呢,不錯了。」
秦灼對上三公主這樣的小姑娘也有點無奈,只能緩緩道「打仗這事,天時地利人和都極重要。偏偏此時的大興,沒有天時,地利已失,至於人和……」
這個不用她說,蕭婷蕭雅也知道,大臣們沒幾個想開戰的,連皇帝都不想。
哪來的人和啊?
秦灼道「你以為皇上不想著派兵出征,直接就要讓公主去和親,只是因為朝中無將才嗎?」
蕭婷當即問道「那還因為什麼?」
「當下的形勢,是缺兵又少將。」秦灼道「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朝廷早就調不動了,不然數月前的安王怎麼敢帶著七萬兵馬就謀反?」
因為安王也知道皇帝調不動節度使們的兵力,所以才敢起兵造反。
當今天下,所謂的太平不過是層一捅就破的窗戶紙。
秦灼上輩子經歷過亂世。
無爭早死,蕭氏皇族民心盡失,各路節度使們都想爭一爭這天下。
各地戰亂頻發,民不聊生。
皇帝這龍椅其實也坐得不安穩,看似至高至尊,何嘗不是如履薄冰?
說是坐擁江山萬里,其實內里早已分崩離析。
現如今只有北境的數萬兵馬,和京城三萬禁軍才是皇帝握在手裡的兵力,一旦讓秦灼掌了北境兵權,跟北漠開戰,她打輸了,北漠會直接踏平大興疆土,萬千百姓要遭殃。若是她打贏了,手握重兵不肯放,反過頭來翻舊帳。
這兩種可能,皇帝都不想看到。
而且更麻煩的是,那些手裡有兵的節度使們野心勃勃,很有可能趁亂來搶皇位。
若真的到了那個地步,皇帝真的就真的窮途末路,回天乏術。
對他來說,送公主去和親,尤其那個公主是『秦灼』,反倒是最好的法子。
秦灼把自己的知道的,跟兩個小公主說一半,留下一半自己心裡揣。
道理講明白,謝氏之死尚無實證,便先隱瞞。
蕭雅聽了,有些雲裡霧裡,「既然你知道父皇調不動那些節度使的兵力,朝中又缺兵少將,為何還要自請出征,這不是去送死嗎?」
「形勢是會變的,北境只有數萬兵馬,放在北漠二十萬大軍面前,不過十之三四,少歸少,總比沒有強。」秦灼道「打仗本來就是像是豪賭,以為穩贏未必會贏,以為會輸的,也未必會輸。」
更何況,越是看起來沒有勝算,打贏了才更能鼓舞士氣。
蕭婷和蕭雅都有點不懂她究竟是怎麼想的,都是一臉的茫然。
秦灼飲了一口茶,緩緩道「古來著戎裝者,就是血流盡了,也要守住家國。」
兩個小公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只有十七歲的秦灼會說出這樣話來。
此時的她們也並不明白這句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這一刻,她們看見了秦灼眼底的光。
好像無論做什麼,都充滿了希望。
這一天,蕭婷和蕭雅在偏殿陪了秦灼許久。
皇帝在太醫們的救治下,昏睡過去。
太醫說是傷未愈,又急病交加,從白日裡到入夜,都沒醒過來。
秦灼親自去確認過,這次是真的昏迷。
先前皇帝在行宮遇刺,也受傷昏迷過,只是那傷不至於重到昏迷兩天的地步,他就早就醒了琢磨著怎麼算計無爭,後來算計了假的大殿下,回來一個真的大殿下,皇帝騎虎難下又吐血昏迷了一次。
當時秦灼懷疑他是假裝的。
許是裝鬼裝多了真見鬼,皇帝這會兒倒下了,北漠那邊還等著回話,大臣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
當夜,秦灼留宿偏殿。
蕭婷和蕭雅跟著留這。
三人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可從來沒有睡一塊過。
為了兩個小公主不爭床榻,秦灼直接占了,又讓宮人們擺美人榻來,蕭雅和蕭婷一人一榻,各自歇下。
這兩人上半夜一直翻來覆去,時不時說幾句話。
如今這情形,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一直熬到了後半夜,蕭婷和蕭雅才睡了過去。
秦灼在盤坐帳內,閉目修習內功。
殿中燭火未滅。
有夜風潛入,吹得火光明明滅滅。
秦灼聽見殿外腳步聲來來去去,像是太醫們還在皇帝那邊忙活著。
此時偏殿外忽然想起了敲門聲。
宮人內侍們都被遣了出去,蕭婷和蕭雅都睡著了。
秦灼起身下榻,過去開門,只見一個小宮人低頭端著三碗元宵站在門外。
那小宮人道「奴婢奉貴妃娘娘之命,來為殿下送些宵夜。」
秦灼見他身量有些高,心中有些疑惑。
「端進來。」她說了這麼一句,側身讓小宮人入內來。
在對方邁入門檻之後,把托盤放在桌上之後立馬就出手將其擒住。
小宮人猝不及防差點被擰斷了胳膊,連忙小聲道「是我!殿下……我風千面啊!」
「是你啊。」秦灼聽到他自己報了姓名,才連忙鬆開手,「你來找我,可是無爭那邊有什麼事?」
風千面痛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他一邊揉著胳膊,一邊道「西邊來了消息,說西梁州節度使曹展鵬反了,已自立為王,公子讓我入宮來,把消息告知於你。」
秦灼聞言,不由得苦笑道「這還是真是……禍不單行啊。」
她白日裡同兩個小公主說話的時候就在想,會不會有哪方節度使趁亂而起。
果不其然。
這西梁節度使就趁亂反了。
這個曹展鵬是近十年來,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各地節度使之中,唯有此人兵力最強,昨日朝堂之上,在大多數人都在說送公主去北漠和親的時候,還有那麼一二個人提出讓西梁節度使曹展鵬帶兵去跟北漠開戰。
只是說的這話的人很快就被別的大臣的聲蓋下去了。
原因有二,大臣們也擔心曹展鵬掌了北境兵權之後,西北兩地都成了他囊中之物,從此半壁江山都姓了曹。
還有就是,曹展鵬不算真正大興人,他爹是北漠人,母親是大興人,兩國血統各占一半,一起以利益為先,本就沒什麼非要站哪一國的心。
怪只怪皇帝輕信此人,給他兵權,讓他鎮守西梁,如今看門狗搖身一變成了噬主之狼。
這北漠大軍剛犯國境,這姓曹的就藉機自立為王,一心只想當皇帝,全然不顧百姓死活,也太不是東西!
秦灼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想問候曹展鵬家十八代祖宗。
風千面眼看她快怒氣沖頂,不由得小聲提醒道「公子說,曹展鵬反了,其他幾個節度使說不定會紛紛效仿,大興如今內憂外患,皇帝定然會下定主意送公主去北漠和親,殿下要早作準備才是。」
「我知道。」秦灼說著,回頭看了睡得正香的蕭婷和蕭雅一眼。
如果只有北漠與大興的戰事,那她可以想方設法地從皇帝手中取得兵權,仗再難打,總有法子打。
可現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