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心挺野啊

  秦灼與顧有同朝為官多年,這廝是出了名的貪且摳,卻對她格外大方要錢給錢要糧給糧,說是報她當年大恩。

  秦灼手底下的人總覺著這廝另有所圖,可連她也沒想到,這恩是真的有過。

  是了,前世他們一起蹲牢獄,都身穿囚服滿身血污,根本看不出原來的相貌。

  更何況這廝還改了名字,成了大盛朝唯一一個因經商有道而得以入朝為官的人。

  沒人知道他真實的過去,偶有傳聞也只是說他曾是富家公子,後來落魄吃盡了苦頭,所以對錢財格外看重。

  這就說得通了!

  秦灼愣神的功夫,顧長安已經拍掉了她的手,怒道:「誰是你的友?」

  顧小公子原本是要給秦灼一個下馬威的,反過來被她戲弄了,氣得俊臉漲紅,自己強撐著爬了起來,譏諷道:「秦灼,你心挺野啊,剛被晏傾退親就來了我顧家。」

  秦灼認出了這位老相識之後,態度越發溫和了,畢竟這位日後是掌握整個大盛朝經濟命脈的爺。

  她被拂開了手也不惱,認認真真地解釋道:「我不是心野,我是缺錢。」

  「你、你缺錢?所以才答應同本公子成親?」顧長安一下子都以為自己幻聽了。

  今日老祖父興沖沖地出門去給他說媳婦,說那秦灼那千好萬好,是晏家小子有眼無珠,但這剛退了親就應下另外一門婚事的姑娘能是什麼善茬?

  顧長安覺得自己平時挺荒唐,但祖父荒唐起來比他還過分,這秦家姑娘鑽進了錢眼裡,連婚姻大事都能拿來換銀子就更不是東西了。

  說什麼三月為期,必定催他成材,不然就嫁進來做顧家少夫人?

  拿他做賭局就算了,更可氣的是還要賭輸了沒辦法才肯嫁。

  什麼玩意?!

  秦灼彎腰把地上的寶弓撿了起來,「顧小公子誤會了,我沒打算和你成親。」

  「那你來做什麼?」顧長安一聽她不是來成親的,這才放心了些,走到石桌旁坐下,招了招手讓人來替他束髮。

  四個妙齡婢女上前服侍,各司其職,一個托住公子爺的頭,一個將他的墨發輕輕束好,一個在旁端著發冠,還有一個負責拿著銅鏡。

  秦灼在旁邊看著都忍不住嘀咕:過得這般驕奢淫逸,人家不算計你算計誰啊!

  偏生顧長安還斜眼瞧她,極其欠揍地問:「本公子也不缺梳頭暖被的婢女了,你來能做什麼?」

  秦灼揚了揚唇,「陪吃陪喝陪玩。」

  紅纓聽到這話滿臉愕然地看著她,小聲提醒道:「秦姑娘,您不是同老太爺說來管教公子爺的嗎?」

  秦灼低聲道:「事情有變,要換個路子。」

  她原本想著用自己練兵的手段招呼這顧家的敗家子,卻不曾想碰到了這麼個老相識。

  但這可是顧有啊!

  本來就是個巨貪種子,若再一個不小心給養的更歪了,那可是禍國殃民的大事。

  紅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幾步開外的顧長安嫌戴冠麻煩,讓婢女換了根金色髮帶束髮,弄好之後,他才二郎腿一翹,慢悠悠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秦灼,「陪人吃喝玩樂,還拿銀子,那是秦樓楚館的姑娘們才能做的事,你這算什麼?」

  秦灼心知這廝是先前被她下了臉面,非要在言語間找回場子不可。

  她瞭然一笑,心平氣和道:「小公子要是非得這麼算的話,那都是為了生計憑本賺錢,本也沒什麼不同。」

  顧長安被噎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因為被晏傾退婚失心瘋了?」

  秦灼搖了搖頭,「我與他退婚還拿到了兩千銀子,高興得很。」

  顧長安聞言,眸色複雜地看了她許久,而後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一拍桌子,「那就是窮瘋了!」

  秦灼依舊從容淡定,「窮是真窮,但不至於因此而瘋。不過日後若是顧小公子落到我這般地步,怕是真的要瘋。」

  顧長安頓了頓,難以置信道:「你在咒我?」

  秦灼沒說話,只是眸色深深地看著他。

  這麼個嬌生慣養公子哥,身邊美婢如雲,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去姦淫良家女?

  前世他也不知是著了誰的道,才被奪了身家又險些害了命。

  她回想起這廝在牢里那鮮血淋漓、痛哭流涕的樣子,心裡都忍不住道一聲:慘吶!

  顧長安覺得被咒了本就生氣,見她莫名其妙地一直盯著自己看,更是怒從中來,「你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本公子是幾個意思?這是打什麼壞主意?」

  「沒什麼。」秦灼面色如常道:「我只是在想你哭得慘兮兮的樣子。」

  顧長安頓時:「???」

  我哭?

  還哭得慘兮兮!

  公子爺何曾在人前落過淚,聽到這話一張俊臉怒氣橫生,原本翹著的二郎腿也放下了,剛要站起來開口噴火。

  秦灼就上前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溫聲道:「顧小公子稍安勿躁。」

  顧小公子坐著,秦灼站著,氣勢上便有一定的優勢。

  且又入了夜,府中雖燈火通明,但這後花園裡枝影斜橫,秦灼的影子也籠罩著顧長安。

  她問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顧家的庇佑,身陷囹圄,連口飽飯都吃不上的時候會是什麼樣?」

  顧長安聽得背後忽地一涼。

  秦灼的容貌其實生得頗為明艷,只現下過於平靜,眸色也波瀾不驚地,這話說的就好像他馬上就會面臨這樣困局一般。

  片刻後。

  顧長安回過神來,憤憤地推開了她的手,怒罵道:「秦灼,你有病啊?」

  他一邊起身,一邊呼仆喚婢,「把她給本公子趕出去!」

  邊上的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抬了手打算上前意思一下。

  紅纓說了句,「秦姑娘是老太爺親自請到府里來的。」

  小廝婢女都不動了,一臉為難地看著自家公子爺。

  顧長安咬牙,脫下被秦灼碰過的錦袍就往她身上砸,「別以為你把我家老太爺哄得暈頭轉向,就能做顧家的少夫人!你敢留下試試?本公子一定讓你後悔今天進了這道門。」

  秦灼微笑,「顧小公子若不想我,那就請爭點氣,早日成材,讓我拿了酬金歸家去。」

  這姑娘一點不像傳聞中那樣潑辣刁鑽,只笑臉對人,搞得顧長安拳拳都打在了棉花里,十分地沒有意思。

  他氣哼哼地拂袖而去。

  身邊伺候的婢女小廝見狀,同秦灼行了一禮也連忙追了上去。

  秦灼站在清光月影里,看著那個猶如珠玉生輝的俊美少年穿花而去,無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鼻尖。

  就在這時,身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青年男子的嗓音,「公子怎麼扔下秦姑娘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