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抱住了就不肯放

  第二天秦灼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抬手揉了揉脹痛的腦袋,慢慢地坐了起來,竟完全想不起來昨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

  好像是喝了假酒……

  應該沒做什麼出格的是吧?

  秦灼自認酒品極好,便沒多想。

  「小姐醒了!」杜鵑和採薇門外喊了她好幾回都沒能將其喊醒,就一直候在窗外,瞧見她起身了,連忙推門而入。

  杜鵑急聲道:「小姐可算醒了,大夫人那邊已經派人來催了三回,要您去前廳呢。」

  「不急,我先洗漱更衣。」秦灼也知道蹲完大牢回侯府必然要聽幾個長輩說教一通。

  尤其是那位秦大夫人,只怕氣的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今日見了她只怕恨不得動家法。

  好漢不吃眼前虧。

  好女也是。

  明知沒什麼好事,自然也用太著急過去,她隨口問了句,「我爹呢?」

  採薇一邊伺候她更衣,一邊道:「二爺已經過去了。」

  秦灼想著自己不去,聽訓的就得是爹爹,當下也不磨蹭了,飛快地洗漱、換了身淡紫色的交領襦裙,外頭白色大袖衫一穿,拿了支玉簪隨手把墨發一挽就外走。

  不施粉黛,整個人便顯得十分清素淡雅,帶了幾分男女莫辨的利落隨意。

  日頭已經高高掛起,陽光灑落庭院間,穿透花枝樹梢華光四溢。

  秦灼穿過一道道拱門,轉過迴廊,邁步入前廳一抬頭就瞧見長寧侯府一大家子全在這聚齊了。

  秦老侯爺和秦老夫人坐在主位,左下方坐的是秦知宏和秦大夫人,秦生玉和秦生蘭站在自家爹娘身後。

  右下方坐的是秦懷山,一見她來,便開始遞眼色:『快問安!』

  「侯爺、老夫人萬安。」秦灼朝兩個老人行了個禮,又轉而朝左邊那兩位道了聲:「大伯、大夫人安。」

  她知道先前當街揍人那事在尋常的官家女眷眼裡有多離譜,所以這會兒安分極了,禮數周全,連說話聲都比往常輕柔不少。

  奈何秦大夫人鐵了心要讓她學學規矩,張口就說:「跪下。」

  秦灼秀眉微挑,心道:這事兒我確實辦的不好。

  但你一開口就讓跪,我是做不到的。

  秦大夫人坐的筆直,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跪下,再開口時嗓音便帶了幾分怒氣,「你做錯了事,家中長輩都未苛責與你,沒動家法沒怒聲呵斥,只是讓你跪一跪,認個錯,你都不肯?」

  老侯爺和秦老夫人這次都沒說話,只做旁觀狀。

  秦灼只掃了一眼,心下便明了: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愛為難小輩。

  但這事又不能不聞不問的就這麼過去,秦大夫人便出來唱紅臉了。

  秦懷山試圖插話道:「阿灼她打小就沒跪過……」

  「二弟,就是因為你沒有從小好好教她,才把好好一個姑娘養成了這樣。」秦大夫人直接開口打斷了她,「既然回了侯府,這家裡的姑娘自有我來教規矩,你別插手,邊上看著便是。」

  秦懷山一時無言反駁。

  秦灼給了他一個「別擔心」的眼神,轉而朝秦大夫人道:「我想問大夫人,我錯在哪裡?是我路見不平出手相助做錯了嗎?」

  少女做茫然不解狀,又問道:「且不說晏傾與我交情匪淺,即便是看見陌生人被欺辱也不敢袖手旁觀吧?我爹爹教我識對錯、知善惡,要心存俠義……這也是錯的?」

  秦大夫人猛地被噎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才滿臉難以置信地反問道:「你一個姑娘家當街動手打人難道還做對了?你是侯府的小姐,不是外頭什麼亂七八糟的三教九流!什麼俠啊義的,都往邊上放放。」

  秦大夫人正色道:「侯府小姐就應該有侯府小姐的樣子,安安分分地待字閨中,繡繡花、買買衣裳首飾,等著嫁個好人家!」

  秦灼一聽到這套說辭就覺得頭暈。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秦大夫人見狀,不由得柳眉倒豎,「你揉眉心是什麼意思?覺得我說的不對?」

  「不是不對,但也不全對。」秦灼耐著性子開口道:「大夫人要知道,世人千萬,各有不同,你說的那樣只是其中一種活法,可以說是大多數以為的就該如此的活法,但總有人會不同,大可不必一概而論。」

  秦大夫人越聽越來氣,「你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你也該為侯府的名聲想想,這家裡可不止你一個姑娘!」

  說到這,秦灼算是聽明白了。

  秦大夫人這麼生氣,還是因為怕秦生蘭的姻緣被她惹是生非給耽誤了。

  她不由得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阿娘。」秦生蘭十分不好意思地扯了扯秦大夫人的衣角,「您別這麼說,大姐姐做的也不是什麼壞事。」

  秦知宏掩袖咳了兩聲,也低聲道:「說兩句就行了,真要鬧起來誰面上都不好看。」

  這本是他們夫妻兩耳語。

  但秦灼耳力好,聽了個清清楚楚,立馬就自己給自己搭台階下,她正正經經地幾位長輩道:「那天實在是事發突然,後來蹲牢里我也挺後悔的……」

  就是後悔沒多打斷王八兩根肋骨。

  她心裡這樣想著,說話卻誠懇極了,「雖然打人是沒辦法的辦法,但連累了生蘭妹妹的名聲,我實在是心中有愧,這樣……以後我在外面做了什麼事,都會跟人家解釋清楚,侯府的蘭小姐溫柔似水跟我完全不一樣,大夫人,您看如何?」

  「你……」秦大夫人想訓她,但這話又挑不出什麼毛病。

  可仔細一聽,又覺著十分不對勁。

  「下次不這樣了就好。」秦老夫人開了口,「這些天阿灼在牢里也受苦了,眼看都瘦了,本也不是她的錯。怪只怪那個王家老八非要找事,好好的非要打人。」

  老侯爺聞言,嘆了一口氣,「王家人的氣焰是越來越囂張了。」

  「不過話說回來。」秦知宏聽到這裡忽然想到什麼一般,「那個晏傾也算因禍得福,皇上為他破例,沒科考就入朝做了官,還讓他一個六品官上朝聽政,真是皇恩浩蕩啊。」

  秦灼心道:去你大爺的皇恩浩蕩!

  興文帝要不是為了擺平之前渙州之事掀起的民憤、以及給王家老八擦屁股,才不會破這個例。

  封官就封官吧,還這么小氣,只給了個從六品。

  幾人說著說著便說到了朝堂上。

  秦灼宿醉,再聽這遠離權利中心的秦家父子,談論消息也只能聽個邊邊角角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阿灼這是昨兒回來還沒歇好吧?」秦老夫人見狀,便同她道:「那就別在這站著了,回去再睡會兒。」

  「是。」秦灼應得極快,轉身就要往外走。

  「慢著。」沉默了好一會兒的秦大夫人卻再次開了口,「是非對錯,你自有你的道理,我也不說什麼了。但你沒有當侯府小姐的規矩這點,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秦灼眼看著都能開溜了,又硬生生被問住了。

  這她還真沒什麼話說。

  畢竟她只當過女侯爺,沒當過侯府小姐。

  秦大夫人見狀,端起茶盞淺淺地飲了一口,把貴夫人姿態擺了個十足十,「你不覺得自己有錯不跪可以,但從今日起,你便住到繡樓里去,每日抄十遍女戒,抄不完不許下樓,直到你把整本女戒倒背如流為止。」

  「女戒?」秦灼最討厭那玩意了,聽到都忍不住蹙眉。

  秦大夫人見她面露難色,便知這下是找著了要穴,當即又道:「你自小在外頭長大,缺規矩少教養,很多東西我同你說也說不全,女戒裡頭寫的你照做便是。」

  秦灼心道我反著來還差不多。

  她開口就要反駁……

  一旁的秦懷山見狀連忙拉住了她,同秦大夫人道:「這事我同阿灼說,不急,慢慢來……我先帶她回西和院子去。」

  他說著,拉著秦灼一起同幾位長輩行禮告退,然後就拽著出了前廳。

  「爹爹,你拉我做什麼?」秦灼被他一番動作弄得有些無奈,入了迴廊便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爹怕你兩句話就把大夫人氣壞了。」秦懷山說起來還有點後怕,十分慶幸自己拉人拉的快,「上一個讓你看女戒的,被你氣的半個月沒下的來床,你忘了嗎?」

  秦灼微微一頓:「……還真忘了。」

  上一個讓她看女戒的人,就是她那個跟人跑了的娘。

  要是秦懷山不提,秦灼都快把那人忘乾淨了。

  秦懷山聞言,這才想起不該提那人的。

  「忘了好、忘了挺好的。」他有些尷尬,搜腸刮肚地想找點別的事情說。

  這一想吧,腦海里就浮現了昨夜秦灼抱著晏傾不肯放的畫面。

  秦懷山神色變得有些微妙,低聲問道:「那昨晚的事你還記不記得?」

  秦灼一點印象都沒有,滿心茫然,直接問道:「昨晚什麼事啊?」

  「就你抱著……」秦懷山本想實話實說,可看著女兒這般大了,也是要臉面的。

  他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只語重心長地開口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別獨獨抱著那一顆不放啊。」

  「啊?」秦灼完全沒聽懂,「什麼芳草?我抱哪一顆了?」

  秦懷山嘆氣道:「還能是哪一顆?晏家那顆--晏傾!」

  秦灼聞言,難以置信道:「我……我昨晚做什麼了?抱他了?」

  「抱住了就不肯放。」秦懷山想起來還覺著愁得慌,「還非要讓他陪著你、伺候你……」

  秦灼頓時覺得頭大如斗,連忙抬手做「停止」狀,「爹,打住,別說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這臉沒法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