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灝靜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認識。他是MIMO公司董事長的侄子,年輕時候混跡賭城,做些地下生意。
「前幾年MIMO公司董事長去世,他被叫回去幫忙打理家族企業。
「這幾年言久在生意上和MIMO公司有衝突,交鋒過幾次。」
夏梓木明白了他對她的擔憂從何而來,「混黑的?」
「以前是,他現在金盆洗手了。」陸景灝下巴在她發頂上蹭了蹭,聲帶的震動跟著傳遞過來,「雖然他已經脫離了組織,但行事作風還是如原來一般狠厲。
「他找上你,多半是想要通過你來牽制我,你以後還是少和他來往的好。」
夏梓木沒有猶豫地就應下了。
會給陸景灝添麻煩的人,她完全沒有接觸的打算。
反正瑞文和MIMO沒有合作,遠離墨肖元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頓了頓,她忽然道:「突然發現我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你的過去和現在的生活。」
以前兩人沒在一起,她不方便窺探他的隱私,就一直沒問。
在一起後又發生了這麼多事,直到這會兒,她才終於有了機會嘗試挖掘有關他過去的事。
陸景灝沒有迴避的意思,「你想了解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夏梓木捋了捋,決定從最開始的時候算:「當年你突然失蹤,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問完後,陸景灝卻沒有回答。
她在他腰間輕輕掐了一下,「不是說什麼都可以告訴我?結果第一個問題就不想回答?」
「……抱歉。」
「你不想說的話就不說了。」
夏梓木不是刨根問底的人,陸景灝不願意說的,她也不會強迫他。
不過陸景灝對她有所隱瞞的態度,還是讓她有幾分不適。
她仰起頭,學了他的小習慣,在他脖子上輕輕咬了一下。
「你離開這麼多年,就沒想過回來看看我?」
她這些年一直有托人在找他,這人近幾年在國外混得風生水起,竟然一直都沒回來看她。
多少有些沒良心了。
陸景灝由著她作亂,沒有制止,「我回來過兩次。」
夏梓木繼續問:「哪兩次?」
「叔叔阿姨去世那年,我回來過。」他嗓音淡淡的,叫人聽不出情緒,「我參加了他們的葬禮。
「和你一起。」
提起父母的死,夏梓木的心驀地窒了一下,繼而道:「我在葬禮上並沒有看到你。」
「你還記得你拿給薩摩的那隻布偶熊,是誰給你的嗎?」
「記……」夏梓木忽而反應過來什麼,難以置信地呆住,「那年在顧家莊園的面具少年……是你?」
「是我。」
「竟然是你……」
夏梓木喃喃著,一顆心突然跳得厲害,雜亂的思緒,明顯的雀躍。
短暫的激動過後,她又生出一絲埋怨,「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身份?」
如果不是因為把那名少年誤認為顧淮西,她也不可能戴著初戀濾鏡,傻傻地追了顧淮西這麼多年。
「因為叔叔阿姨是為了找我,才去了國外,喪了命。」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依舊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夏梓木卻感受到了他身上籠罩的那層淡淡的哀緒。
這個原因,他上次和她說過。
他不敢承認他就是夏衍,就是因為擔心她會恨他。
而她也說過,她不怪他。
「沒事,都過去了。」她親了親他的下巴,不由得也放柔了音調,「你當時怎麼會在顧家的莊園?」
陸景灝解釋道:「我在被你撿到之前,是從家裡逃出來的。那年我父母找到了我,我不肯跟他們走,他們就動了家法。
「我受了點傷,沒法兒出國。恰好我父母和顧淮西的父親有些交情,就把我留在那裡養傷,順便讓人盯著我。」
夏梓木聽出他和他父母的關係似乎不是很好,便沒有追問,換了話題,「那第二次呢?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在我被父母帶回去的第二年,我隨一位做生意的親戚來了一趟彧城,遠遠地看過你。」
夏梓木不解,「為什麼不過來和我說話?」
「因為那時你身邊已經有其他人了。」黑暗中,他眼底所有的情緒都被隱了去,「而那些人,我都不認識。」
十五歲時的少年,自卑又敏感。
他是被所有人厭惡的臭蟲,走到哪裡都遭人嫌棄。
他們都說,像他這樣的家族恥辱,就該永遠生活在陰暗的角落裡。
而他喜歡的人,永遠站在陽光下,臉上永遠掛著最明媚的笑。
那模樣烙在他心上十幾年。
最開始不知道是愛,只覺得喜歡。
因為她對他好,所以喜歡。
直到後來分開,那喜歡逐漸醞釀濃稠,摻雜了許多不可名狀的情緒。
甚至在夜裡時,他總是可恥地、一次又一次地夢見她。
次日醒來,總要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換下來清洗。
十六歲時,他和父親打賭,以拿下州級數學聯賽為籌碼,獲得了一次回國的機會。
他偷偷從酒店跑出來,終於又見到了她。
可小姑娘眼裡,似乎已經再也容不下他。
她身邊有一群會逗她笑的朋友,有一個她一心追逐著的人。
那天恰好是校運動會,顧淮西作為班級運動員,參加了比賽。
他就坐在她所在觀眾席的對面。
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他一直看著她。
而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另一個少年身上。
球賽結束時,他本想過去和她打聲招呼。
可帶他回國的那個親戚已經找到了他,強行把他帶了回去。
而後的幾年裡,他再沒有空來國內看她。
等他能夠做主自己的事時,他已經沒了年少時回來見她的衝動和勇氣。
原因有二,一是夏梓木父母的死,他脫不了干係。
二是他無比清楚,他和她已經全然沒了可能。
她滿心滿眼都只有顧淮西,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他。
他即使回來,也是徒勞無功。
她的人生,已經沒了預留給他的位置。
直到半年前聽說了她和顧淮西離婚的消息,他才終於整理好思緒,鼓起勇氣,回到了這裡。
他惦記十幾年的人,別人不懂珍惜,他便自己護著。
他不能再讓外人有機會,讓他的珠寶蒙了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