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西面色平靜地接過。
服務生注意到,他的手輕微有些顫抖。
送完房卡,服務生很快離開。
顧淮西則走進電梯,上了六樓。
房卡貼上感應器,門鎖「咔噠」一聲開了。
他握住門把手。
忽然,就有些不敢進去了。
他有些害怕。
怕夏梓木真的在房間裡。
怕她昨晚,真的和另一個男人在此纏綿。
怕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了另一個人。
若真是如此,她和他之間,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那個曾經最愛他的女人,現在已經完全屬於了另一個人……
顧淮西心裡一陣酸澀,密密麻麻的刺痛,如針扎一般。
窒息,又沉重。
他閉了閉眼,最終,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裝修奢華的單間,入門後,拐過玄關連接著的洗手間,中央就是一張大床。
床上躺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和滿頭青絲。
白皙的手臂上,分布著刺目的吻痕。
他腳下像是生了根,半晌邁不出去一步。
他的思緒像爬牆的藤蔓,纏繞在一起。
慌亂,恐懼,悵然,疼痛……
怎麼也捋不清。
他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心理,繞到床的另一邊,祈禱此時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個陌生女人。
走近後,他卻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那張沉在睡夢中的臉,是他看了十年的臉。
床上的人,是那個追了他十年的人。
一陣頭暈目眩,顧淮西聽到腦海中像是有什麼繃斷了。
盛滿感情的珠子斷了線,墜落地面,一一破碎。
顧淮西想要立馬逃走,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可他沒走。
他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甚至連離開的力氣都沒有。
注意到桌上放著一張紙條,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過去。
紙條上的字體蒼勁有力,像是男人的筆跡。
至於是誰留下的這張紙條,他心裡再清楚不過。
他咬了咬牙,將紙條揉作一團,扔進垃圾桶。
扔進後,又覺不甘和惱怒,抬腿踹翻了垃圾桶。
他的動靜太大,吵醒了熟睡中的人。
兩人對視幾秒,顧淮西走到床邊。
他張了張嘴,想要問她有沒有和陸景灝做,想要問她昨晚他媽有沒有見過她,如果見過,又說了些什麼。
他有許多問題。
然而一個都還沒說出口,就生生受了一巴掌。
快而狠的一巴掌,像是帶著風。
顧淮西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
他呆呆地回過頭,就對上夏梓木泛紅的眼睛。
她抱著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
眼裡蓄滿晶瑩的淚珠,強忍著沒流出來。
水光搖曳的一雙眸子,盛著恨意。
「顧淮西,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卑鄙!」
顧淮西腦子發蒙,「……什麼?」
夏梓木控制不住情緒,聲嘶力竭:「你裝什麼傻!?昨晚顧夫人給我咖啡里下了東西,你又……」
她死死咬著唇,眼淚下來,面部肌肉都在抽搐顫抖。
真的是怒極了。
顧淮西這輩子都沒見她這般生氣過。
顧淮西聯繫昨晚顧夫人見朋友、以及他此刻出現在這裡的事,很快就把一切都串聯起來。
昨晚顧夫人給夏梓木下了藥。
而夏梓木,似乎以為顧夫人是把她送上了他的床。
見他沉默,夏梓木以為他是心虛,吼道:「你給我滾出去!」
破了音的嘶吼,脖頸上的青筋都掙了出來。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顧淮西心裡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他。
他必須把她拴在身邊。
不論用什麼辦法!
他沒有解釋,啞著嗓子開口:「對不起。」
三個字,便是坐實了昨晚侵犯她的人就是他的事實。
夏梓木緊緊攥住被角,淚水不停流出,眼神卻像是淬了毒,「我再說一遍,滾!」
顧淮西咬了咬牙,心一橫,道:「陸景灝不可能不介意我和你發生了關係,事已至此,你不如和我復婚……」
夏梓木單手抓起一旁的枕頭用力砸向他,瘋了一般,「我叫你滾!滾吶!」
見她情緒不穩定,顧淮西也沒敢多說,擔心再說得多了,會出什麼事。
「我給你一天時間冷靜,明天我再來找你。」
說完,沒等夏梓木回應,他便走出了房間。
房間門關上,夏梓木周身尖銳的刺斂了起來,蜷縮成一團,抱著膝蓋,肩膀不停顫抖。
過了許久,她才從床上爬起來,忍著身上的痛,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她沉默著,眼底是滔天的恨意。
顧夫人顧淮西這般算計她,她定然要他們付出代價!
……
袁嬌趕到酒店,敲了敲門,沒人應。
她下樓問了前台,才知道6012號房間的人已經退房了。
她又拿出手機給夏梓木打電話,冰冷的機械音提示已關機。
她皺了皺眉,轉而給陸景灝去了電話,說明這邊的情況。
陸景灝此時已經和唐鈺抵達機場,準備過安檢。
聽完袁嬌的話,陸景灝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他忽然想起夏梓木的電話打不通,還有昨晚黑暗中她奇怪的態度……
而且今早,他在房間裡留了紙條,讓她醒來後聯繫他。
可直到現在,她都沒有給他打電話。
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可又好像一切正常。
「你去她家裡看一下,晚點向我匯報情況。」
說完這話,機場大廳的廣播就提示他所乘坐的航班已經開始檢票了。
「我先登機了,晚點聯繫。」
掛斷電話,他關了機,隨唐鈺一起往裡走。
……
夏梓木到家後,進了廚房,把所有的刀具全都順出來。
薩摩本來想跑過來求抱抱,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不對勁,它又縮回狗窩裡,沒敢靠近。
夏梓木表情木然,眼裡沒有一絲情緒。
她拿了一個袋子,把所有的刀都裝進去,接著又走到門邊,下樓,上車。
她開了導航。
目的地,是顧家。
引擎發動,在她踩下油門的前一秒,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看清來電顯示後,夏梓木沒有焦距的瞳孔恢復一絲清明。
電話接通,夏正國慈祥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木木啊,昨晚過得怎麼樣?我聽南銘說,你收了不少禮物呢。」
聽到這個聲音,夏梓木鼻子一酸,眼眶一濕。
所有的委屈,瞬間就涌了上來。
她強忍住淚意,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過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