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附近是一片居民區,她抬頭,恰好看到一個亮著的窗戶。
窗簾上映著幾個身影,重疊依偎,似乎還有陣陣嬉笑傳出。
其樂融融。
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燈是為她而亮的。
夏梓木心裡的缺口不斷擴大,像是貧瘠乾涸的土地上生出綿延千里的裂痕,猙獰又荒蕪。
她呆呆地站著,正出神,身後忽然有熱源靠近,清冽熟悉的氣息瞬間席捲而來。
「在看什麼?」
耳邊是低醇熟悉的聲音。
她的手被人牽起。
寬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嚴嚴實實。
被晚風吹得有些冷的手,瞬間就暖了起來。
她側頭,就見陸景灝正低頭看著她。
路燈交錯,他眼裡是她的倒影。
她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沒什麼。」
陸景灝也不多問,握著她的手,牽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
他問她,「回家?」
夏梓木輕輕地「嗯」了一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薩摩跑出來了,我來追它。」
聞言,夏梓木這才注意到陸景灝腳邊跟著的薩摩。
狗子少見的沉默,情緒也不是很高的樣子,像是剛被主人收拾過一頓。
「它怎麼下的樓?」
提起這個,陸景灝清冷的表情有幾分鬆動。
顯然有被這狗子氣到。
「樓上小女孩下樓買手抓餅,它尾隨人家一路到外面,小女孩手抓餅剛到手,就被它連麵皮帶肉全都一口吞了。」
「小女孩哭得凶嗎?」
「眼淚鼻涕糊一臉,周圍的攤販都被她嚇走了。」
夏梓木失笑。
看來陸景灝廢了不少力氣才把那小女孩哄好。
也難怪他會生氣了。
許是聽了有關食物的趣聞,她心血來潮,「明早我給你做早餐。」
陸景灝問:「包午餐嗎?」
「得寸進尺。」
「包嗎?」
「……包。」
第二天一早,陸景灝提著便當盒下樓。
送走夏梓木,他才上了自己的車。
他今天沒有坐后座,而是上了副駕駛。
剛上車,他就把便當放在了車前台上。
特顯眼的位置。
唐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總覺得先生是在顯擺。
可前座也就那裡能放東西,好像又合情合理。
「先生,這是夏小姐為您做的午餐嗎?」
「嗯。」
陸景灝淡淡地應完,又補充道:「她今天早上六點就起來開始準備了。」
唐鈺小心翼翼地揣測他的用意。
為什麼要強調是六點就起來開始做的?
唐鈺猶豫片刻,道:「看來夏小姐對給您的東西都很上心。」
「嗯。」
依舊是只有一個字的回答,但唐鈺明顯感覺到陸景灝的心情很好的樣子。
原來他們先生這麼好哄的嗎?
抵達公司,上到頂樓。
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姑娘嚼著口香糖,坐在椅子上打遊戲。
見陸景灝來,她立馬收起手機,站起身,笑嘻嘻地叫了聲:「六哥。」
陸景灝在她面前停下,「你怎麼回來了?」
「老蔣讓我回來找點資料,我順便來看看你。」
袁嬌注意到他手裡提著的餐盒,問道:「六哥,這是你的早餐嗎?正好我還餓著肚子呢,你分我……」
她邊說,手就伸向了那個餐盒。
陸景灝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動作。
袁嬌癟嘴,「六哥,以前咱們一起在賭城啃麵包的時候,你可沒這么小氣哈。」
陸景灝沒接她的茬,不咸不淡地道:「我讓唐鈺給你準備早餐。」
「你手裡的不行?」
「不行。」
袁嬌還想說些什麼,唐鈺適時開口:「袁小姐,我帶您下樓。」
袁嬌有丟丟小不滿,但還是不敢在陸景灝面前太鬧騰,跟著唐鈺下樓。
袁嬌叼著包子,還有些怨念,「唐助理,我六哥那餐盒裡裝的不會是金子吧?碰都不給我碰一下,護得這麼緊。」
唐鈺淡聲道:「那是夏小姐給先生準備的午餐。」
「六嫂?」袁嬌怔了一下,繼而笑道:「六嫂做的,那確實比金子貴重,也難怪我六哥護得這麼緊。」
笑了一會兒,她忽然又笑不出來了。
吃了一波狗糧,手裡的肉包子忽然就不香了。
連蔣棲眠都找到女朋友了,就她孤家寡人一個,快24了,連男人的小手都沒牽過。
「唐助理,要不咱倆湊合過吧,我也給你做早餐。」
唐鈺面無表情:「丑拒,謝謝。」
袁嬌:「……」
……
夏梓木抵達辦公室後,注意到桌上放著一大捧鮮艷欲滴的玫瑰。
她以為這是陸景灝作為早餐的回禮,走過去捧起來嗅了一下。
淡淡的花香,讓人心情愉悅。
她正準備找個花瓶把花插起來,就注意到玫瑰簇擁中的一張卡片。
她抽出來,看清上面的內容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我從靈魂深處愛你,我願意把生命交給你,由你接受多少就多少,當初是這樣,現在也決不變更。」
花店賀卡的常用句子,雖然已經被人用爛了,但夏梓木還不至於因為這不走心的告白而生氣。
讓她感到厭惡的,是卡片上的字體。
這個字,是顧淮西的筆跡。
賀卡的下方,還鐫刻著一行小字:下午我過來接你一起用餐。
夏梓木把賀卡扔進垃圾桶,走到辦公室外面,打算找個大點的垃圾桶把玫瑰花給扔了。
一名女員工路過,瞧見她抱著的花,夸道:「夏總,這捧花好漂亮,是陸先生送您的嗎?」
「不是。」夏梓木猶豫片刻,問道:「喜歡花嗎?可以送給你?拿來裝飾辦公桌。」
女員工受寵若驚,「我真的可以收下嗎?」
夏梓木頷首,女員工接過玫瑰花,輕輕嗅了嗅,「謝謝夏總。」
見她開心,夏梓木皺著的眉舒展開,「小事。」
能讓員工開心,這花也算還有點價值。
下午五點,顧淮西開車到瑞文公司樓下等夏梓木。
他倚在車邊等待。
過了大概十分鐘,他注意到一個年輕女人捧著一捧玫瑰出來。
那是他今早送給夏梓木的花。
可現在捧著那捧花的人,卻不是夏梓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