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冷冷清清。
然而一個小時前，這裡卻經歷了一場兵荒馬亂。
陸青雲一晚上經過數次搶救，最終在第二天上午十點宣布搶救無效死亡。
陸家的人幾乎全來了，辦理手續，處理後事，在忙碌後又陸陸續續散開。
林景曜跟陸青雲交情匪淺，兩人同在華爾街那段時間形同彼此，形影不離，一同克服了許多難關。
林清苒尤記得，上一世陸青雲走了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林景曜整日鬱鬱寡歡，人都消瘦了不少。
這一次，林景曜的悲傷不比上一世少。
不同的是這一次有林清苒寸步不離陪在他的身旁，從昨天接到電話，到現在陸青雲已經離開了一個多小時，林清苒一直都在醫院。
直到陸青雲的事情都處理完，林景曜才趕去公司開股東大會。
林清苒準備乘坐電梯下去的時候，卻在轉角處看到了陸司桁。
他單腿微曲，靜靜地倚著牆壁，微垂著視線盯著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清苒遠遠地看著他，林景曜昨天晚上語重心長跟她講的話又浮現在腦海中。
「苒苒，剛才你陸叔叔走之前跟我說，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陸司桁。」
「陸司桁初到陸家，勢單力薄，沒什麼能仰仗的。」
「你陸叔叔在的時候，尚且能維護他，可現在他一走，陸司桁在陸家的處境難如登天。」
「爸爸當初讓你跟陸司桁聯姻，是因為對他有幫扶之意，如果陸司桁能做我們林家的乘龍快婿，林家便能做他的倚靠，陸成康一家便不敢欺他……」
林清苒走過去，在對方面前站定，「陸先生。」
陸司桁似是在發呆，聽到聲音才抬眼看她，看清楚眼前的人，目光明顯怔了一下。
他立刻站直了身子，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包了一樣，漆黑的眸子認真地看著林清苒，「林小姐。」
「節哀。」林清苒輕聲安慰道。
「謝謝。」
「昨天夜裡看見你好幾次，看你很忙，就沒打擾。」林清苒又說。
「林小姐找我有事？」
「嗯。」林清苒不自覺將目光挪到了對方的臉上，陸司桁有一雙標準的丹鳳眼，眼型細長，眼角溫潤下垂，眼尾平滑略微上翹，瞳仁很黑很深，薄唇微抿，唇色很淡，自帶一股禁慾氣息。
很好看。
「林小姐？」
一聲「林小姐」讓她思緒回籠，林清苒漂亮的眼尾一挑，望著他，突然開口道：
「陸司桁，你娶我吧。」
「……」
陸司桁愣了兩秒。
「你說什麼？」
「我說，你娶我。」林清苒黑眸盯著他，十分認真道，「我們的婚約是我爸爸跟陸叔叔定下的，起初我一直持反對意見，但現在我同意了。」
陸司桁眉梢微微皺起。
「林小姐，婚姻不是兒戲。」
「我沒有拿它當兒戲。」林清苒語調溫和，坦白講道，「和你聯姻，是想讓你借我們林家的勢，助你爭奪陸氏，在陸家站穩腳跟。」
陸司桁黑眸緊緊地盯著她，「你說要幫我爭奪陸氏？」
「是，我願意做你的工具。」
不等陸司桁說什麼，林清苒又開口道：「但是我有幾個條件。」
「什麼條件？」
「第一，你我之間的婚姻有名無實，我對你並沒有男女之情，我會以妻子的名義陪你出席重大場合，但是私底下希望陸先生不要越矩，同樣的，我也不會冒犯你。」
陸司桁微微眯起眸子。
林清苒探究的視線落在他臉上，「怎麼？你不能接受？」
陸司桁跟她對視半晌後，開口道：「這個條件並不過分，我可以接受，畢竟，我對你也沒有男女之情。」
林清苒挑眉。
對她也沒有男女之情？
原來這個時候的陸司桁並不喜歡她？
既然這樣……那她就放心了。
「第二，等你獲得陸氏的繼承權不再需要我以後，如果你想尋找其他女人體驗事實婚姻，我們的婚約隨時可以解除，我不會幹涉，同理，我也一樣。」
「明白。」陸司桁微微點頭，「第三條是什麼？」
「第三，即便我們的婚姻有名無實，但在婚姻存續期間，雙方都應該尊重對方，不能婚內出軌，不能家暴，不能限制對方人身自由。」
「林小姐說的都是應該的，只是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
「如果我一直沒能成功拿下陸氏，那該怎麼辦？」
「不會有這種可能。」
林清苒記得很清楚。
上一世，陸司桁在三年後還是成為了陸氏的繼承人。
這次有她的幫助，節奏只會更快。
所以這場契約的存續期，最長不會超過三年，是她可以接受的程度。
陸司桁略一思索，又問：「林小姐為什麼願意幫我？」
「因為……」
林清苒想了想，上一世她最終死在了他的懷裡，那是她在受盡冷落和淒涼後感受到的唯一溫暖。
這一世她不會再有心思談戀愛，反正近幾年也不可能結婚，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
「因為我父親跟陸叔叔交情不錯，既然是自己人，我幫你一把又何妨？」
她只能說這一層原因。
陸司桁抿唇看了她一眼，「你對身邊的人都這麼好？」
林清苒心裡一頓。
他這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是以為她喜歡他吧？
「陸先生，你別誤會。」林清苒連忙解釋，「我絕對沒有覬覦你，對你完全沒有非分之想，跟你結婚只是單純想幫你。」
「嗯。」陸司桁頷首，聲音平淡，「我知道的，林小姐不必專門給我解釋。」
林清苒看著他平淡的反應，眉頭卻是輕輕皺了一下。
明明這樣的表現恰好說明了他確實不喜歡她，也不在乎她喜不喜歡她，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婚後她就不用擔心陸司桁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可是為什麼心裡感覺怪怪的？
陸司桁現在一副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的樣子，那麼上一世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算了，這些都不是她該想的問題。
陸司桁喜不喜歡她，跟她又有什麼關係？畢竟她也不可能給人家什麼回應。
林清苒想明白後，再次確認他的意見，「所以這三個條件你都能接受？」
「能接受。」
林清苒微微挑了一下眉，「那便再好不過了。」
「林小姐能幫我，這個恩情我會一直記住。」
「不客氣，那我先走了？」
「林小姐再見。」
「再見。」
林清苒轉身朝電梯走去，陸司桁兀自站在原地，眼睛追逐著她的背影，眼底划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