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

  「沒事吧？」安亭關心道。

  宋瓷顧不上姿勢，只是發出有些痛苦的聲音，弱弱道：「不好意思，你等一下，我的手肘撞到了，有點麻痹，暫時站不起來，給我十幾秒緩一緩。」

  很正常。

  不小心撞到手肘什麼的，一下子就麻痹了。

  安亭沒有催促，人家都麻痹了，催促做什麼呢，可能是怕自己的呼吸風吹到對方臉上，頗為紳士地偏過臉，望向外面的風風雨雨，打趣道：「怕黑就怕黑，那麼驕傲做什麼…」

  怕黑，不是一件值得羞恥的事情。

  軟弱，是每一個人都不可避免的時刻。

  「要你管…」

  宋瓷沒有否認。

  雖然在學校是以完美形象示人，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問題——怕黑、怕鬼，膽子小，缺乏安全感，又爭強好勝，驕傲得很。

  完全不可愛。

  「在家裡做自己就好了。」安亭慢悠悠，道：「不需要怕黑，也不需要怕鬼，反正有我在，鬼都怕我。」

  宋瓷本來是那麼不悅，突然笑場了。

  「噗，你…神憎鬼厭是吧。」

  「是的，是的！」

  一句鬼都怕我順利將宋瓷逗笑了，原本不安的內心跟著平復下去。

  少年看著很討厭，實際上確實很討厭，但不可否認，他總能在不經意間給人一種安全感，泥石流似乎也能遮風擋雨。

  「暫時這樣吧。」

  安亭捕捉到奇怪字眼，「什麼叫做暫時？」

  「我不是說過了嗎，在媽媽和安叔叔的婚禮以後，我就搬回去小區住了，所以是暫時。」

  這是宋瓷的計劃，她打算在婚禮結束之後搬回去小區住了。

  並不是刻意給少年壓力，而是一種告知，提前打聲招呼總是不錯的，總比一聲不吭離開強。

  「哦…」聞言，安亭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卻沒有反駁。

  大約一分鐘之後。

  宋瓷感覺到自己胳膊上的麻痹感褪去，便是準備從少年身上站起來。

  腰肢才發力，上半身起來一點，沒想到奶特恰好路過，不小心撞了一下宋瓷，她再一次往下墜落。

  不經意間，chun瓣似乎碰到另一抹冰涼的柔軟。

  這並不是親吻，只是淺嘗輒止的觸碰。

  夏天的chun，沒有秋冬的乾燥，掛著一絲濕潤。

  觸碰時，難免有些交融。

  也許是少年吃過草莓的緣故，有嘗到一點點甜甜的草莓味。

  正當宋瓷陷入短暫呆滯的時候，安亭表現出風輕雲淡，看向那一抹泛白的陰影，正是奶特，罵了一句：「狗東西！」

  「你幹嘛罵我家奶特？！」

  安亭人傻了，「你被狗東西撞了，我幫你罵它，你還說我？」

  「可是…你不能罵它！」

  在宋瓷心目中，奶特可是家庭一份子。

  安亭徹底敗下陣來，吐槽道：「犬系少女…」

  「你才犬系！」

  在一種拌嘴的狀態下，宋瓷暫時沒有那麼在意剛剛的事情，很自然從少年身上起來，仿佛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唯有嘴唇上遺留下來的冰涼暗示曾幾何時發生的旖旎。

  有時候，宋瓷在有意無意間會感受到安亭的高情商。

  看似毫無道理，實則很高段位。

  他剛剛突然罵奶特，很完美規避了尷尬。

  這個少年偶爾給人一種超然感，仿佛是不屬於這片時空的過客，只可惜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很快恢復正常。

  安亭的神鬼二象性。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男生是天才，三個月從墊底學渣變成中考狀元，沒人敢說不是天才。

  與此同時，安亭默默走到一邊，將掉在地上的手機撿起來。

  期間，他背對宋瓷，下意識摸了摸嘴唇，內心有一股悶熱，又望向緊閉的落地玻璃窗。

  打颱風，關門關窗很正常，又停電，沒有風扇與空調。

  正處於七月盛夏。

  「好悶熱…」

  好悶熱，悶得整個人發燙，心跳加速。

  ……

  停電是突發情況。

  家裡沒有任何的提前準備，沒有多餘的蠟燭，只有半包蠟燭，還是生日蛋糕那種蠟燭，不是正兒八經的白蠟燭，一根可能都撐不了二十分鐘，以及一個不滿電的手電筒。

  手機的電量不多了。

  也不知道要停電多久，外面風大雨大，也不方便跑去小賣店。

  如果今夜不來電的話，半包生日蠟燭和一個手電筒要撐一晚上，這才八點…

  為了節省蠟燭，安亭與宋瓷都沒有回去房間，而是在三樓客廳，點燃一根蠟燭，坐在同一張沙發上。

  家裡是1+2+3沙發，為什麼要坐在同一張沙發上？

  因為只點了一根蠟燭，光芒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坐太遠的話，對於眼睛不好。

  宋瓷化身為文學少女，抱著一本書，坐在那裡，恬靜而唯美，這是她最大的愛好——閱讀。

  聽宋阿姨說過，宋瓷是有學過幾種樂器，但都是當個興趣，用來陶冶性情，並不是衝著那方面發展。

  安亭拿著一個小本本，以及一支筆，默默思考開店事宜。

  關於安亭創業一事，宋阿姨與宋瓷不知道。

  安亭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截至目前，只有老爸、川哥和顧雪麗知道這一件事。

  沒有廣而告之的打算。

  性子冷清、偏低調，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不管成功，還是失敗，15歲初中生創業什麼，一旦被人知道了，難免天天被人議論，他可不想那樣子，只是想要無拘無束地活下去。

  還是那一句話，創業，只是增加人生的容錯率而已。

  他從來沒有想過改變世界，只是不想被世界改變，好像也不行，只能儘可能不被世界改變那麼多。

  當安亭在思考開店事情的時候，一旁的宋瓷，目光本來是聚焦在書本上，卻是悄然移動，落到少年的唇瓣上。

  那是厚薄適中的嘴唇，淡紅色，泛著水光。

  很有意思的一個細節，要是平日裡，像宋瓷這麼機敏的人，可能會從安亭本子上的細節猜到創業一事；可惜的是，這一刻，她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那可是自己的第一次，怎麼可能不在意呢？

  然而。

  縱使內心戲再怎麼豐富，卻都說不出口。

  這就是宋瓷。

  含蓄、內斂，理性，又驕傲。

  ……

  夜晚八點半。

  外面的雨勢依舊不小，至少不會電閃雷鳴，安爸爸與宋阿姨已經確定今夜不回家了，安亭肚子也餓了，他站了起來。

  一站起來，原本看書看得津津有味的宋瓷，連忙豎起小狗耳朵，一雙精緻的杏眼流轉，雖然有所游離，但目光所致始終是少年。

  她怕安亭走太遠，一個人在客廳有點害怕。

  安亭被她的反應逗樂了，以前都沒發覺這女生這麼可愛，主動道：「放心，我只是去二樓廚房煮點吃的。」

  「哦…」說到這裡，宋瓷又問道：「做什麼晚飯？」

  「有什麼做什麼吧。」

  「嗯…那我跟你下樓。」

  安亭：「.」

  眼看著安亭的無語，宋瓷辯駁道：「安亭，原來人類失去電力以後，是這麼可怕的光景。」

  安亭哭笑不得，道：「宋瓷，別把你個人怕黑的問題上升到全人類，好嗎？」

  宋瓷咬咬唇，心虛，不說話。

  緊接著。

  兩人舉著蠟燭，從三樓到二樓，來到廚房，翻開停止運作的冰箱，有一點瘦肉、香菇與腊味。

  沒電，電飯煲用不了，煮不了腊味飯；燃氣灶是內置電池，還能用，最優解還是煮麵，他看向宋瓷，道：「我下面給你吃？」

  說完，他覺得有歧義，改口道：「我煮個面給你吃。」

  宋瓷不清楚少年為什麼要改口，只是道：「你下面好吃嗎？」

  安亭這一回沒有惡趣味，單純的口誤，沒想到這女生被自己帶偏了，懶得開車，只是道：「嗯，很好吃。」

  「噢…」

  其實…

  在早幾個月的相處中，宋瓷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紫荊街這個家中，安爸爸的廚藝是最好的，其次是安亭，宋家母女的廚藝都很一般。

  宋瓷，真的只會清蒸…

  宋阿姨，可能還不如宋瓷。

  然後…

  宋瓷的怕黑程度超乎少年的預料，可能不僅僅跟黑暗有關，與外界的電閃雷鳴脫不了干係，冷不丁給你閃一下。

  在安亭煮麵的過程中，宋瓷一直待在廚房，跟在身後，眼巴巴地注視著少年。

  安亭被她盯得有些不習慣，隨便找了個話題，道：「你在想什麼？」

  「雖然不想承認，但下廚的男生…的確存在一點魅力。」

  安亭臭不要臉，回答道：「你錯了，這與下不下廚沒關係，像我這麼帥的人，鏟屎都很帥。」

  「自戀。」

  等待麵條熟的過程中，安亭一半關心一半打趣，道：「你這樣子…以前一個人在家，要是碰上同樣的雷暴天氣，那要怎麼辦？」

  「躲在被窩裡，戴上耳機，裝死！」

  話雖如此，雷暴天氣+停電，這是很少見的情況，宋瓷長到十五歲，也就是試過一兩次，忍一忍就過去了。

  如果今夜沒有安亭的話，她還是能撐過去，反正死不了人。

  只是…他在，總比一個人好。

  正好面要煮好了，安亭洗好兩個碗，盛好兩碗面，又帶上筷子和勺子，跟宋瓷一起來到客廳。

  「試一試哥的廚藝。」坐下以後，安亭笑道。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才是姐姐，你只是一個臭弟弟。」話音未落，安亭夾起一塊腊味，遞到宋瓷嘴邊。

  眼看著宋瓷不為所動。

  安亭連忙道：「誒誒誒…夾不住了，掉了，掉了，掉了就浪費了。」

  一聽這話，受過節約糧食教育的宋瓷，不假思索，張開櫻唇，含住了臘肉。

  見狀，安亭笑出了聲。

  宋瓷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雖然很不爽，但念在對方下面給自己吃，還是認了，只是默默吃麵。

  第一口面下去，她還是有些驚艷，眼前一亮，「煮出了我煮不出來的味道。」

  安亭翻了個白眼，笑道：「放點鮑魚汁，拖鞋都好吃。」

  宋瓷：「低俗…」

  兩人並沒有忘記奶特，這傢伙是一個兇猛的食肉動物，不吃麵，只能將瘦肉與臘肉分一點出來給它。

  就這樣。

  一根蠟燭、兩個人，一條狗，度過一個停電的夜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