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虛則實之(一更)

  安陵候的忠心,趙宸是信的。可陸冰,他不信。

  他想起安陵候在被斬首前說的一句話,「安陵候府對朝廷之忠心,天地可鑑。太子殿下,你想滅侯府的門,好歹尋個令人信服的由頭!」

  安陵候至死,都不信他的兒子會叛國。

  而陸冰當時冰冷地盯著他,冷笑道,「殺安陵候府示好西涼,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你即便殺光安陵候府的人,也阻止不了西涼踏足中原的腳步,你該失去的,終究還會失去。太子殿下,你可曾後悔過?皇上可曾後悔過?」

  趙宸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安陵候暗暗嘆息,太子始終鬱鬱寡歡——雖說旁人都說太子陰沉,不過他覺得不是,太子是在憂國憂民,是在為他們安陵候府和西北軍抱不平,是為自己有那樣一個父皇而心懷愧疚。

  他幫太子斟酒,在一旁陪著喝,就跟陪著知己一般。

  太子喝了兩壇酒,他喝了半壇酒,喝到醉眼朦朧時,他抱著酒罈子看著太子,鄭重道,「太子殿下,臣懂你。」

  話說完,人便趴在了几案上,昏睡過去。

  趙宸淡聲道,「送他回去。」

  衛霄喊進來兩個侍衛,抬著酔得不省人事的安陵候出了營帳。

  風塵僕僕的陸冰看了父親一眼,掀開帘子走進營帳,拱手行禮,「太子殿下,臣回來了。」

  趙宸抓起酒罈倒酒,「世子辛苦,坐下喝酒吧。」

  陸冰在他對面坐下,重拿了一隻酒杯倒上酒,舉杯道,「今日一戰,幸虧殿下指揮有方,邊城方沒有破城。殿下領軍之才,臣佩服至極,臣敬殿下。」

  趙宸手裡握著杯子,並沒有與他碰杯。

  他目光中滿是探究,盯著陸冰,「你和鬼面將軍之間是什麼關係?」

  陸冰將酒一飲而盡,神色不動,「殿下說笑了,臣和鬼面將軍怎麼能扯上關係。」

  趙宸淡淡道,「傳聞說鬼面將軍是安陵候世子,心思詭譎,殺人如麻,猶若索命閻羅。孤看著,西北之地,也唯有世子有這份本事了。」

  他說著話,目光始終不離陸冰,企圖從中看出什麼破綻來。

  可惜,陸冰比他爹沉穩多了,神色,肢體動作,沒有任何變化,就連目光,也沒有任何變化。

  陸冰微笑,「臣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趙宸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世子越是不認,大家越確信傳言非虛。對嗎?」

  陸冰微笑不語。

  趙宸忽而起身,抬手向陸冰攻去。

  陸冰握著酒杯瞬間後退兩步,避開太子的手,而手中的酒杯滴酒未灑。

  趙宸縱身一躍又攻了上來,招式凌厲,直取命門。

  陸冰隨手放下酒杯,抬手格擋,與太子對打起來。

  衛霄加入進來,趙宸呵斥,「退下!」

  趙宸甫一與陸冰交手,便知他的功夫在自己之上。若非自己有前世記憶,知曉鬼面將軍在他死後出現過,恐怕也會以為他就是鬼面將軍。…

  趙宸收了手,審視著陸冰,「如果你是鬼面將軍,你手中的兵馬從何而來?如果你不是鬼面將軍,這幾日慈州軍營無人見過世子,你又是去了哪裡?你隱匿行蹤,目的何在?」

  陸冰不緊不慢整理衣袍,身上的傷口因著劇烈打鬥又開始流血,手臂上往下滴著血,滴答滴答落到地上。

  他從中衣上撕下來一塊布條,將手臂上方包紮,說道,「臣去慈州隱匿行蹤,是怕西涼軍得知邊城沒有主將,伺機攻城。」

  趙宸逼視著他,「這不足以說服孤。邊城已經有陸凌在,他的領兵才能不弱,你此番單槍匹馬去慈州,純屬多此一舉。你若帶上幾千兵馬,或許孤會更信服你一些。」

  陸冰有沒有帶兵馬走,大多數人並無法知曉,所以才會猜疑世子是鬼面將軍,而兵馬,或是從別的營地調動的。

  可他在邊城各處都探查過,都沒有調兵出去。

  太子的目光極具壓迫性,可陸冰面對他的逼視卻毫無怯意,依然保持著自己一貫的沉穩。

  他道,「兵者,詭道也。許多細節之處,臣無法細講明白。太子殿下若是不信臣,大可上彈劾摺子。」

  話說完,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將酒喝了,道,「臣告退。」

  趙宸看著他走到門口,說道,「孤是孤,父皇是父皇,世子可看明白了?」

  陸冰回頭,目光中帶著疑惑,「臣自然明白。即便皇上不肯給調兵增援,臣依然感激殿下維護西北軍之心。」

  趙宸眸光幽暗沉鷙,可你前世卻不明白。

  「明白就好。」

  只是現在明白,又有何用?

  陸冰拱拱手,掀帘子離開。

  衛霄讓軍醫進來,幫趙宸處置傷口。

  脫掉染血的戰衣和中衣後,趙宸寬闊的胸背新傷迭舊傷,觸目驚心。軍醫暗暗搖頭,卻也不敢相勸。

  待軍醫替太子包紮妥當離開後,衛霄方讓一直候在外面的侍衛方進來稟報,「稟太子爺,晉王和晉王妃住進陳家別院,忠國公世子已經大好了。」

  趙宸很意外,「玄智大師醫術如此高明?」

  侍衛道,「聽說施針當日,世子好了許多,聽三遍的詩就能背誦下來。」

  趙宸道,「他幼時的確是極聰明。」

  只是生錯了人家,三歲失智,二十歲喪命。如今他是恢復智力,不知是否有能耐自保,躲過算計。

  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在變,攸寧廣結善緣,定然會有好的結局。

  他問道,「晉王的腿可有找玄智大師醫治?」

  「聽說玄智大師幫他診過脈,只讓他將養著就好。晉王大多數時候待在別院,王妃平日裡天天陪世子上山施針,親密的很。」侍衛笑道,「也不知晉王是怎麼忍得下的。」

  趙宸目光冷了下來,凌厲看著侍衛,「晉王妃是世子長輩,一直將他當做稚童看待,二人皆是心地純淨別無他念,晉王為何忍不得?」

  他嗓音冷沉,「還是你心中污穢,便妄加揣測王妃清白?」

  侍衛心下一驚,額頭冷汗驟起,忙單膝跪地拱手道,「卑職不敢!」

  趙宸冷聲道,「下去領二十軍棍。下不為例。」

  「遵命!」

  侍衛眼中驚疑未定,快步退下去。

  趙宸身著雪白中衣靠坐床頭,沉沉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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