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攸寧眯眼看著玉冠內側。【Google搜索】
當年她為了表示誠心,跟工匠學了幾日雕刻,打算在玉冠內側刻上陳衡之的表字。他的表字是濟川,她下刻刀刻了兩個點,覺這濟字太過繁瑣,便放棄了,只圖省事地刻了一個川字。
這個玉冠內側,是有一個川字,可那一撇太過流暢了。她刻的那道撇是由兩個點改的,仔細看還是能看出改得略微生硬,甚至能看出來第二個點略深一些的痕跡。
就像大人模仿小孩子寫字,模仿得再像,也沒孩童的那份稚嫩和笨拙。
這個玉冠,不是她送的那個。
韓攸寧眼中湧進了晨光,笑眼彎彎,「王爺,這個玉冠是仿製的,不是我送的那個。」
她指著那個川字,給趙承淵解釋它的來歷。
趙承淵握著玉冠,道,「能如此偽裝到細節之處的,恐怕只有陳衡之本人能做到。他費盡心思地讓人以為此人就是陳衡之,又費盡心思讓這人死了,恐怕目的只有一個——」
他看向韓攸寧,「掩藏真正陳衡之的行蹤,方便他行事。」
韓攸寧卻不相信陳衡之能做出這種事來,他只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恐怕連刀劍都沒碰過,他可沒這本事殺人,而且還是在霍山手下的眼皮子底下殺人。
且大表哥即便有銀錢僱傭殺手,他也斷下不了這個狠心讓旁人替他去死。
「大表哥還活著是肯定的,可其中內情如何,卻是不好說。」
趙承淵卻知,這是最合理的解釋。陳衡之,恐怕不簡單。如此就能解釋的通,為何鏢局只查到了陳衡之在襄平府的蹤跡,可出了襄平,便蹤跡全無。
且,這所有的證明陳衡之身份的證據,分明是做給攸寧看的。因為整個大周,能證明他身份的人只有攸寧。知道他諸多細節的,也只有攸寧。
不過此時,沒有確鑿證據自己說再多也沒用,這位大表哥在攸寧心目中太過完美,她不會輕易被說服。
「好,那就待查清了再說。」他溫然笑看著臉上又恢復了明朗的小姑娘,「現在心情可是好些了?」
韓攸寧歪頭笑著,大表哥只要活著,陳家就還有希望。
她道,「那這人……」
「將計就計。」
趙承淵幫棺木中的男子重新束髮,簪上玉冠,便開門和攸寧出去。
韓思行已經帶著侍衛來了,還有京中諸多權貴,得知晉王妃的表哥過世,又是要從晉王府發喪,紛紛一大早趕了過來。甚至許多輩分低的年輕人,額間系了孝布。
韓攸寧雖說是得知了棺柩里的不是陳衡之,可是哀樂響起,場面又如此壯觀,一時間,竟是悲從中來,眼淚不自覺地往下落。
女孩一身縞素,哭得玉慘花愁的樣子,著實是讓得了消息無數人唏噓。
韓思行又是好一番勸說妹妹,才算是將棺柩裝上了雙馬的馬車,占安江的碼頭在浮台鎮,離京城有幾十里路,人力抬是不可能了。
而王府的馬車,則是系了白紗,韓攸寧上了馬車,執意要送大表哥最後一程。
趙承淵也上了馬車陪她。
送葬隊伍出了京城,往浮台鎮的方向去了。
韓攸寧靠在趙承淵肩頭,低聲道,「王爺以為,大哥的人……或者說是幕後黑手,或許會在這送葬隊伍里?」
趙承淵嗯了一聲,「那些刺殺這個替身的殺手,目的是他死,他們自然要弄明白,我們信了沒有。」
韓攸寧嘆了一口氣,「陳家這般下場,我也沒能親送他們一程,恰好我也挺想哭一哭的,就當盡孝了。」
一直到了一個大路口,隊伍停下來撒紙錢招魂,「陳大公子歸來兮!」
而韓攸寧則是衝下了馬車,跪在棺柩後面磕頭,哭得撕心裂肺,「大哥,你要跟好了,別忘了回家的路啊!」
一聲緊一聲的「大哥歸來吧!」「大哥,寧兒送你了!」……
見者動容,聞者落淚。
趙承淵這才明白,方才馬車上她的話的意思。
她要讓對方信,也要逼陳衡之出來。
可陳衡之能忍下這半年,又怎麼可能輕易暴露了自己的蹤跡呢?就比如前世,他不是整整五年都沒有出現嗎?
送葬隊伍每到一個大路口都會停下來,從京城到浮台鎮幾十里路不知多少路口,韓攸寧一次次地跪地磕頭,衣衫已經髒污,額頭已經紅腫,她卻渾然不顧。
趙承淵幾番勸說阻止,都沒有用。她甚至當著眾人的面沖他喊,「王爺若是覺得不必要,那您便先回京吧!」
送葬隊伍是剎那的寂靜,晉王妃當真是瘋癲了!
不過也是,陳家最後一個兒郎也死了,外祖家絕了戶,這種悲慘之事,當真是能逼瘋一個人。尤其是,晉王妃是在陳家長大,她喊陳家大公子一聲大哥啊。
回到馬車上,韓攸寧心虛地拉了拉趙承淵的胳膊,「我只是演戲……」
「傻丫頭。」
趙承淵拿帕子擦了擦她眼中擋不住的眼淚,卻知其中也有幾分真。若裡面的當真是陳衡之,她恐怕比現在還要癲狂。她曾說她前世病過一場,便是在今年春日,就是因著陳衡之的死吧。
陳衡之在她心目中,當真是無可撼動的存在。雖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可在趙承淵心裡,他卻是表哥。
趙承淵掀開帘子,讓春風吹進來,趕走這些莫名而來的情緒。
可窗外趙宸騎馬的身影又闖了進來,趙承淵蹙了蹙眉,落下了帘子。
馬車是過午時分到的浮台鎮,韓攸寧又是哭了一場,目送載著棺柩的大船遠去。
她淚眼婆娑,轉過頭在人群中逡巡,希望能看到大表哥的身影。
大表哥,你為何要躲起來?這一切,當真是你設的局?有什麼事為何連我也要瞞著呢,連妹妹都不認了呢?
可惜,沒有那張熟悉的面孔,也沒有那熟悉的身影。
回到晉王府後,韓攸寧哀慟之下,當真是大病了一場。即便知道那不是陳衡之,可一路的哭喪卻是真的,傷心也是真的,大悲之下傷了心肺,又沁了春寒。
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
轉眼間,草長鶯飛,到了春深時節。
韓攸寧盼了許久,也沒盼到她的大表哥。
期間不乏閨中密友來看她,王采丹,趙湘兒,胡明珠。也有宗親婦人,有人會帶了晚輩男子,只在院外站著行個禮就走。
每每韓攸寧都躲在寢殿的窗簾後悄悄地看,卻沒發現哪個人長得像陳衡之。
可宮裡卻傳來了消息,四十九日道場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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