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孟行知,前世的夢

  「爺,這便是從紀大人寶庫中偷回來的畫像。」

  無鏡奉上一副畫軸,孟行知緩緩打開。

  幽暗的走廊上,只有一盞昏黃的燈湊上前來。

  從上至下,畫軸中的女子,容貌逐一清晰。

  所謂芙蓉姿,楊柳身,凝脂膚。

  當真是一副絕色美人圖!

  無鏡只瞥了一眼,便已定定望住。

  上一回,戶部的紀大人在春月樓向同僚炫耀這副畫軸時,恰巧主子也在現場,所以,主子也定是瞧過了這幅畫軸中女子的畫像,確實美得不可方物。

  不過,主子會讓他們去將這畫軸偷出來,無鏡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孟行知卻失神的盯著這幅畫,良久後幽幽嘆了口氣:「何至於……竟淪落至此。」

  語氣中,含著淡淡的惋惜傷痛。

  又過了月余,他終於來到這座莊子外。

  這是燕王邸下。

  而他,卻是禹王的人。

  所以,他戴上了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化作了商賈孟三爺,出現在了牆頭上。

  孟行知知道,她是失憶了。

  不然,堂堂大晉姜家的嫡女,何至於會成為一個低賤骯髒的家妓?

  上京城,誰人不知,端王手中有個美艷絕色的家妓。

  只是孟行知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人,會是他失蹤樂十餘年的未婚妻。

  堂堂姜家嫡女不做,竟淪落至此。

  孟行知實在好奇極了,所以忍不住前來試探,想要知道,她究竟有多蠢。

  不過,在看到她的那一眼,孟行知便有些後悔了。

  姜晚澄瘦的早已只剩一把骨頭,雙目空洞無神,活像一具行屍走肉,早已沒了靈魂。

  而京中流傳的那些風流佳話和畫像,竟無一不是失了真,個個兒都不過是為罪惡添加的色采與偽裝罷了。

  其實,他一眼便知,她活不久了。

  不過是對生的執念,還強撐著一口氣而已。

  孟行知心中如鈍刀子生割一般的疼。

  他對她,也是有過期待的。

  定親後,便收到過她嬌俏少女時的畫像。

  那時的她,含苞待放,如初綻的花蕊,即飽滿鮮活,又芬香美麗。

  只可惜,燕王與姜家設計的一場陰謀,讓她從此失了蹤,世間再也沒有她的蹤跡。

  姜家的人,早就被他清理的乾乾淨淨。

  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受著這樣的苦。

  果然,經過試探,孟行知得知,她並不記得陰謀前的任何前塵往事了。

  所以,她也並不知道,孟行知是誰。

  不知為何,他心中五味雜陳,即慶幸如此,卻又為她感到惋惜心痛。

  看她一日日強撐著早已油盡燈枯的身體,孟行知實在不忍。

  他以孟三爺的身份出了一大筆銀錢,與端王達成了共識。

  讓她不再見任何外男,讓她餘下的日子,能清淨離開。

  而他,來見她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在她這裡,他好像逐漸能找到內心早已缺失的那一分安定,能自在人心的守住自己,最後那一點本心。

  孟行知可惜的想:若是能早些遇見她,便好了。

  姜晚澄渴望自由,希望能走出張赫宣為她編織的這副囚籠。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執念,她即便早已是病軀殘體,但她自己卻並未察覺。

  孟行知想,何不成全她如此?

  那就帶她離開吧。

  他略施一點小計,這個機會便到來了。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老太妃以姜晚澄身裹滿身罪孽之名,想要她回去家廟,青燈古佛的陪伴恕罪,所以召了她回府。

  只需要在途中動手,孟行知就能將她送去遠遠的地方,逃離這個骯髒之地,讓她最後過上一段舒心的日子。

  若是能找到江湖中傳聞的神醫雪厘子,或許還能讓她多活個兩三年。

  孟行知信心滿滿,暗中安排了許多人手。

  卻不想,被禹王察覺了一切。

  那日,禹王將他調離上京,而他雖然心急不得已離開,卻也是吩咐了無鏡他們,按照計劃行事的。

  可禹王的手,早已伸到了他身邊的每個縫隙。

  無鏡被控制,而他其餘的心腹,竟也早已不再只是他的心腹。

  禹王不願姜晚澄這個意外,破壞他好不容易穩住的局面。

  只差一步,他就能徹底一舉剷除幾個眼中釘,所以,孟行知不能在此時任性妄為,去為一個女人分心做事。

  等孟行知趕回來時,姜晚澄的屍首,早已被丟在了亂葬崗,被野狗蠶食不全。

  孟行知險些瘋了。

  他舉劍憤怒的殺了身邊好幾人,又撲到那些屍堆中,好不容易才拼湊出一些她的零碎。

  只可惜,她的骨頭,都不能拼成一副完整的了。

  孟行知一邊哭,一邊抖著手,摸著那些殘缺不全的屍骸。

  他吐了一口血,昏厥了過去。

  他不知道,她死前,該有多恨他。

  而他這時才知。

  原來,他愛她。

  在當年,第一次打開姜家三爺托人送來,她少女天真的畫像時,便早已深深愛上了。

  孟行知『嚯』的一聲,從黑暗中睜了眼。

  從碧水居回來後,他竟做了一個,無比荒誕,卻又真實到令他渾身發抖的夢……

  孟行知抬起手來,看向自己沒有腐肉血泥的雙手。

  這場夢,好似就是……前世一般。

  難道……會不會……

  想到夢境中發生在姜晚澄身上的一切,他內心一陣抽搐後怕,轉頭趴在床邊竟是一陣乾嘔。

  不……

  他絕不會讓這一切,放生在她身上!

  九月十七,宜嫁娶。

  鞭炮『噼里啪啦』,從莊頭響到了莊尾。

  莊子裡所有的孩童,大人,甚至老人,都到了碧水居跟前來湊熱鬧,為他們的莊主姑娘獻上一份祝福。

  大家伸著頭往裡面瞧,聽風和王楮提著籃子,將喜糖往外面撒。

  「姑娘請大伙兒吃糖!大家都有——」

  孩子們在歡聲笑語中搶著糖,拍著掌。

  有人問了句:「聽風女娘,姑娘成親後,是不是就不住莊子上了?」

  聽風笑應:「那是自然了。我們姑娘要跟著姑爺,去城裡住了。」

  莊主姑娘成婚是好事,但她竟然要離開莊子,去城裡住了。

  這讓大家多少還是有些失落的。

  碧水居內喧鬧高興一片,莊子外面卻肅靜了好一陣。

  直到聽風又說,「大伙兒捨不得姑娘,姑娘也捨不得這麼好的莊子,捨不得大家呢!大伙兒好好幹活兒,姑娘每個季度,每個月,都會來莊子小住巡視,到時候探望大家,也還能一起熱鬧呢!」

  這一下,村民們才又高興熱鬧了起來。

  「姑娘只要不是再也不回來了,那便好!」

  「是呀!聽風女娘,大伙兒都祝姑娘,百年好合,新婚快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