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逃開簡父的視線範圍,簡傾心就立即冒下身子,躲在了樓梯的角落裡偷聽。
她剛一蹲下,就見一個女僕端著茶水進來,女僕看著以一個極其古怪的姿勢蹲著偷聽的簡傾心一愣,一臉茫然地看著她,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提醒一下樓下的人。
簡傾心苦惱地敲了敲額頭,拼命地向著那女僕揮手讓她離開。
女僕直愣愣地看著她,半天沒有理解她的意思,簡傾心頓覺一陣痛苦。
自己這個簡單的姿勢難道很難懂嗎?
最後女僕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門口,簡傾心大喜過望,用力點頭,女僕笑著向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
兩人吃力的肢體交流引來了簡父的注意,他冷著臉對女僕道:「你在這裡做什麼?送完茶就趕緊下去。」
女僕低眉順眼地頷首,隨後規規矩矩地將茶一杯一杯放好,自己拿著托盤下去了。
簡父清退了在場的賓客,大家本來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湊在一起的,聽見簡父要趕人出去也沒有辦法,他們都深諳這個倔老頭子的個性,只得遺憾地紛紛出了門。
人潮流動,很快,大廳中就只剩下了一臉嚴肅的簡父、面色嘲諷的簡傾天、面露難色的簡傾宇和同樣嚴肅但從容的席千宸,以及……在樓梯口艱難偷聽的簡傾心。
三人對峙一人,氣氛古怪而肅穆。
半晌後,席千宸開口打破了沉默,「簡老先生,這次是我的疏忽,是我沒有照顧好傾心害她被人綁架。」
席千宸一向高傲疏離,從來不會向人低頭認錯,但是不知他的傲慢天性使然,他道歉時儘管心裡誠懇而愧疚,但是話語表達出來的感情卻是蒼白如紙。
簡傾心心疼他這樣謙卑得不行的模樣,究竟是怎樣的愧疚和自責,才會讓這個高傲的男人低頭啊。
她握緊了衣角,心中隱隱作痛。
簡父沒有感受到他的誠意,索性開門見山道:「席先生,我不計較傾心被綁架的原因,畢竟她是我們簡家的人,即使被綁架,也和席家沒有太大關係,席家本來就沒有照顧我家傾心的義務。」
席千宸聞言微微顰眉,簡父的話,字裡行間都在劃清他和簡傾心的關係,雖說不計較他的責任,但是也在很明確地告訴他,他們兩個不能成為一對。
「還有,」簡父打斷了席千宸的思考,「我雖然不想和你計較緣由一事但是這件事你本來就是有責任的。」
席千宸不言語,算作默認。
「在傾心被綁架的這段時間,關於她的各種流言我想你也聽說了吧?雖說現在不是在古代,但是女孩子家的名譽同樣重要,這一次綁架,傾心不僅帶著傷回來,名譽還嚴重受損。」
簡父越說越是激動,眉頭擰得越來越深,看向席千宸的眼神越發地像是在看仇人。 .
這些流言,席千宸也過了耳朵,但是他並沒有想辦法壓制下去,正是他的毫無反應,讓簡父很是不滿。
但是席千宸有自己的一套理論,他在商業戰場上馳騁這麼多年,也並不是沒有經受過流言的襲擊,他深諳流言的特性。
要是使用暴力手段施壓,強行將這些事情壓下來,反而會讓流言發酵膨脹,到時候就不是輕易可以解決的了,而如果在此時澄清,則更會引發新一波的輿論。
作為流言,它們生來就不需要證據,可以被完全捏造,總有些人會承擔載體將其發揚光大,而這樣的影響一旦開始就無法根除,甚至百年之後,仍會被提及。
唯一有效而最大力度減輕流言影響的,就是任其發展,不澄清不壓制,在最後做出舉動,方能壓過一片閒言碎語,不費口舌功夫將謠言擊垮。
「簡先生,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有了解決辦法。」
席千宸解釋道,一雙黑眸如同一片波瀾不興的湖,簡父看不出他的情緒,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的聲音穩穩噹噹,從容淡定,像是往日和客戶談合同一般,一本正經,毫無波瀾。
簡傾天很不喜歡這種聽起來毫無愧疚感的道歉和解釋,插話道:「席先生,我們知道你富甲一方,但是我妹妹的名聲也不是錢買來的,如果你打算用物質補償我們的話,還是早點放棄這樣的想法吧。」
樓梯口的簡傾心抓著衣角,手心已經滲出了汗,她想開口為席千宸辯解,卻無法這麼唐突地站出來。
簡父聽著簡傾天的話微微頷首,臉色越加嚴肅,「我們不是看不起席先生的物質補償,只是這名聲受損若是用物質彌補的話,席先生會不會有一種侮辱別人的感覺呢?」
簡父說話越來越咄咄逼人,簡傾宇有些聽不下去了,也插了一句話:「爸,大哥,你們也聽一聽席先生的想法,他還什麼都沒說,我們這樣妄加揣測也不好。」
簡傾天像是看叛徒似地看向簡傾宇,滿臉都寫著「你居然幫外人說話」的質問。
「我打算和傾心訂婚。」席千宸淡淡道,語氣平穩,從容不迫,但是這樣一句平淡的話卻像是在四人的心頭狠狠錘了一擊。
樓下的三人齊齊一愣,樓上的簡傾心聞言如同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開,每個字的聲音都放大了無數倍,在她的腦子裡不斷地反覆播放。
這聲音久久地迴蕩在腦子裡,將她的理智席捲得一塌糊塗,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在哪裡。
席千宸的話只是懸浮在她的腦子裡,形成不了任何意義。
半晌後,她腦子裡那陣轟轟的雷聲才淡下去,她以為過了很久,實際上也只是過了幾秒鐘而已。
簡傾心處理了一下這個消息,又激動起來,起身想要站起來,哪想她蹲得太久,兩腿發麻,一站起來便如同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她的雙腿,再加上方才那個消息,她腳跟一滑,身形不穩,居然就這麼往後栽去。
倒下去的前一秒,她還掙扎著去拉周圍的東西,但是滑過指尖的只有空氣。
於是,簡傾心就這麼直直地栽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