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飛雪送一人。」
正是銀裝素裹,碎玉鏤空。
那抹身影策馬破雪而來,書中刻畫的場景驀然出現在眼前。
無數百姓被綁在城牆之上,望著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眼神麻木,而後淚流滿面。
鎮北侯來了!
沉重的城門轟然打開,裴寂毫無遲疑,單刀赴會。
城牆上無數弓箭手對準裴寂,蠢蠢欲動。
忽有一人手持大刀縱馬而來,面色猙獰,直奔裴寂所在之處。
裴寂神色不變,一個眨眼間,便將來人斬殺於馬下。
周遭百姓大聲叫好,沉寂已久的血液忽然沸騰起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鎮北侯,武藝高強,名不虛傳啊!」耶律阿丹笑著鼓掌,眼底儘是漠色。
話落,耶律阿丹抽出長劍,邁步走向人群,原本叫好的百姓頓時沒了聲兒,唯有屍體倒下的聲音。
「我一向聽聞鎮北侯喜靜,這下安靜了,鎮北侯可還滿意?」
裴寂微微皺眉,翻身下馬,毫不猶豫地丟下手中的長劍。
「果然,和聰明人講話,就是令人暢快!」
「中原人講究禮儀,鎮北侯遠道而來,本汗入鄉隨俗,定要熱情招待一番!」
「來人,上最烈的酒!上最美的女人!」
一罐又一罐酒被搬上來,絲竹聲漸漸響起,冰天雪地之中,衣著單薄的少女翩翩起舞,血色全無。
周遭一片死寂,而此處靡靡之音不絕如縷,巨大的割裂感籠罩其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裴寂黑眸冷視,沉聲道:「本侯已按照要求,單槍匹馬進入梵葉城,按約定,北遼需放了我大齊的百姓們!」
耶律阿丹咧嘴一笑:「看來本汗精心挑選的女人,鎮北侯看不上,那就只能便宜其他人了!」
他大手一揮,十來個士兵如餓狼般撲向舞女們,裂帛聲、尖叫聲、痛呼聲以及各種罪惡的聲音交織在一處。
漸漸地,各種聲音消失了,地上又多了幾具屍體。
見裴寂沉下臉,手握成拳,耶律阿丹笑著鼓掌,又一女子被壓上前來。
「本汗聽聞,這是鎮北侯的未婚妻,如此嬌妻,難怪鎮北侯瞧不上其他庸脂俗粉!」
那女子,也就是謝知微,一張臉艷若晚霞,看向裴寂的眼裡含著淚光,楚楚動人。
見裴寂許久不見動作,耶律阿丹大手掐住謝知微的下巴,似笑非笑:「鎮北侯如此大方,竟連未婚妻都捨得給他人享用!當真有我們北遼男兒的風範!」
「若鎮北侯願加入我們北遼,待他日,本汗必定厚待鎮北侯!」
見裴寂不為所動,耶律阿丹滿臉嘲諷:「裴寂,你當真以為你進了這梵葉城,這群螻蟻便能逃過一劫?」
「實話告訴你吧,你們大齊皇帝給本汗送來黃金萬兩,秦嶺以北全都割讓給本汗,唯有一個條件——在梵葉城留下你的項上人頭!」
裴寂絲毫不慌,仿佛早就預料到了。
他看向謝知微,朝她伸手:「過來!」
謝知微心跳如擂鼓,如飛蛾撲火般,奔向他。
裴寂垂眸,看著眼前的女子,「再為我彈奏一曲琵琶吧!」
謝知微莞爾一笑:「我新學了一首新曲子,與君共賞!」
說罷,謝知微從地上撿起琵琶,長指輕撥,一曲《破陣曲》傾瀉而出。
琵琶曲由和緩到激烈,越來越急,「錚」地一聲,弦斷了。
一枚飛鏢擦著謝知微的臉龐飛過,不偏不倚地卡在耶律阿丹的喉嚨處。
見血封喉。
裴寂抄起地上的劍,幾個呼吸間,當眾玷污舞女的畜生們,血濺滿地。
「裴寂,快躲開!」
謝知微大喊出聲,裴寂飛身一躲,無數支箭矢插入雪地之中。
他殺紅了眼,一具具屍體倒下,殺得北遼士兵心生懼意,竟不敢再向前,更多的箭矢飛來,密密麻麻的。
雪地之間,大片鮮血暈染,裴寂一人持劍而立,訴說著一股詭異的美感。
他側過頭,看了謝知微一眼,環顧著大齊的百姓們,轟然倒地。
謝知微淚如雨下,踉蹌地跑過去,渾身都沾染了裴寂的血,紅得刺眼,「裴寂,你這個傻子,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來!」
「別哭……」話未說完,又是萬箭齊發,萬箭穿心而過,兩人共同倒在了血泊之中。
慶德七年冬,大齊戰神,鎮北侯裴寂,卒。
慶德七年冬,梵葉城全城百姓被屠殺,血流三日不止。
「輪迴百轉,只求與你續前緣……」
聲聲琵琶音在耳邊響起,謝知微茫然地看著頭頂的古香古色的蚊帳,淚水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她重生了,再一次重生到了《浮生繪,亂世情緣》這本小說中。
而當初看這本小說,就是因為其中一個炮灰女配的名字和她的一模一樣。
當然,最後她卻被裡面的另一個悲劇人物——鎮北侯裴寂吸引住。
在小說中,裴寂出身高貴,曾祖父和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官至兵馬大元帥,配享太廟。
祖父被封為定國公,父親裴遠徵繼承爵位,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
而裴寂本人不當武將,反倒走文臣的路子,年紀輕輕便摘下狀元桂冠,從翰林院修撰很快晉升到正四品的禮部侍郎。
慶德四年,北遼來犯,短短一年接連奪下梵葉城、青雲城、天水城等多個城池。
慶德五年,定國公帶兵出征,順利奪回天水城,士氣高漲。
奈何在青雲城渭水一戰,定國公指揮失誤,導致二十萬大軍被坑殺。
皇帝震怒,下令將定國公全家處以鞭刑後流放嶺南。
而後不久,北遼又奪下天水城、月牙城,齊軍士氣低迷,大齊皇帝賠款無數,北遼停止南下。
可沒多久,北遼的鐵騎再次南下,朝中竟無一人可用。
太史令簡瑞力薦定國公世子,即曾經的禮部侍郎裴寂掛帥出征。
不知帝王出何考慮,竟同意了。
之後裴寂多次以少勝多,奪回被北遼侵占的幾大城池,沒有繼承其父原本爵位,反倒被封為鎮北侯!
唯余梵葉城,便可將大齊的失地全都收回!
誰知在戰前,北遼稱願意與大齊化干戈為玉帛,雙方停止作戰。
唯一的要求便是,裴寂需單槍匹馬前往梵葉城與北遼簽訂合約。
如果不照做,那麼北遼會把梵葉城內十萬無辜百姓全部屠殺。
只要裴寂繼續帶兵征戰,別說是梵葉城了,就算是北遼的都城,都能被他打穿。
可是,皇帝竟然答應了北遼的荒謬要求。
看小說的時候,謝知微簡直要被氣死了,熬夜看小說,看到裴寂死的時候,她更是哭完了一大包餐巾紙。
緊接著兩眼一黑,她就穿進了小說里,穿到了裴寂死前的那部分情節里。
可這本就是個死局,即使彈奏琵琶曲的時候,她帶著私心彈了《破陣曲》,可這一死局終究還是破不了。
想到裴寂之死,謝知微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淚也止不住地流。
這可是她最喜歡的紙片人,而且還曾經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讓她怎麼能接受?
謝知微胡思亂想之際,腦海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徵恢復正常,系統加載完畢,各項功能已開啟,請宿主選擇綁定!」
好歹也是吃過N多本小說的人,謝知微一下子就知道是怎麼個回事了。
她垂下睫毛,「我綁定系統,有什麼好處?」
「叮,綁定成功,請宿主好好完成任務,努力賺積分!」
謝知微傻眼了:「喂,我還沒說要綁定呢!」
搞什麼?!
「宿主猝死前,腦海里想的是裴寂之死,系統開啟時光回溯之法讓宿主能親眼目睹這一場面,所以宿主失去了綁定的選擇權!」
「那你還問我……等等?時光回溯?那你能不能讓我回我原來的世界?」
穿書什麼的,看看就好了,來真的,她吃不消啊!
「不可以!時光回溯成本昂貴,且宿主在原世界已猝死,現在只剩下骨灰了!」
謝知微:「……」
「你說的任務是什麼?積分又指什麼?」
「目前任務還未觸發,請宿主努力探索!」
「完成任務會獲得積分,積分可在系統商場購物!」
謝知微眼前出現一個面板,面板有幾個區域,一個是商城,一個是土地,還有一個是倉庫。
全都是灰色的,要用積分才能解鎖。
正當謝知微鬱悶之際,敲門聲響起。
她這才注意到,隔壁的琵琶聲已經停下來了。
「來了!」
一個婦人裝扮的女子出現在眼前,女子抱著一把琵琶,身著淡黃色衣裙,粉面桃腮,一雙水靈靈的杏眼,讓人看了便心生好感。
是住在隔壁的春娘子。
「叮咚!任務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