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王節審案

  王斕很鬱悶,但曾如薪解救了他。

  這個婢女,今天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刺激,她已經受不了了,突然就把脖子一挺,肩膀一抬:「陸氏,你說誰是奴婢?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們江東陸姓算什麼東西,過去給我們

  山陰曾洗腳都不配,你也敢辱我?!」

  王斕一聽這話,喜上眉梢,立即就握著拳頭砸了桌子:「曾氏女,我真是太仁慈了,你山陰曾氏謀逆,已被夷族,你本來在江州為奴,逃來建康求庇,我當時無非念在親戚面上,沒有把你送交官衙,把你留在了家裡,任你坐享其成,那是我琅沂王氏對你的照恤,你非但不感恩,居然還真以貴族女自居!我的兒媳,我的孫女,他們不稀罕跟你一介罪奴理論,但誰讓我婦人之仁,才姑息養奸!!!我要是還由得你猖狂,我也妄為這一家之主了!」

  「王斕!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當初你覬覦我姑祖母,你嫡親嫂嫂的美色,數番勾引,被我姑祖母嚴辭斥絕,你懷恨於心,才幹出了出賣手足,背叛姻親的無恥勾當,你竟然還敢詆辱我,你就不怕遭雷劈麼?!」

  還有這樣的事?

  瀛姝驚呆了,耳朵直接豎立……不會吧,祖父雖然狡猾,但人品不差的啊,怎麼可能垂涎親嫂子的……美色?

  王斕這下是真被氣著了,直接一腳把膝案踹倒,白眉倒豎:「曾氏女,今天我王斕敢對天地稱誓,接下來說的沒有一個字假話,你的姑祖母曾氏,我的親大嫂,當年衣冠南渡到了建康,就想把她守寡的親侄女送給我當姬妾,我明確拒絕了,你那好姑母,居然還自薦枕席!!!

  她當然沒有得逞,因此我才得罪了你的姑祖母,她和王致去了江州,慫恿王致謀逆,她甚至送你的姑母曾好禧給了那北趙朝廷的走狗鞏祥祿當姬妾,王致打算勾連北趙,把江東這半壁江山也拱手相送給胡國!!!

  你曾氏被夷族,是自遺其咎,你的父兄祖父,是死有餘辜!!!去年,北趙向大豫朝廷索要貴族子為奴,貴族女為妾,你當我為何不將你送去北趙為奴為妾?因為我知道,如果把你送去北趙,正合了你的心愿,也合了你那賣國賊你的親姑母的意!

  我王斕不怕遭雷劈,因為我做的事,問心無愧,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君王,對得起祖宗!」

  瀛姝:我就說嘛,我祖父怎麼可能這麼噁心?果然還是曾氏女胡說八道啊。

  王節起身:「祖父,節請求祖父,讓節親自處罰曾氏女。」

  王斕定了定神,允了。

  王節是王致一系僅存的骨血了,這孩子其實是一直在他膝下受教,像他的親孫兒,又難得的,當初年紀小小就能明辨是非。

  「如薪你先回馳樓。」王節只有一句交待。

  而後,他把臉朝向瀛姝:「五妹,接下來,你願意讓我來審問四妹麼?」

  瀛姝會意,笑了:「都交給大兄了。」

  陸氏深覺不妥,剛要說話,衣袖一緊,是被瀛姝給拉住了。

  正在這時,姚氏宏亮的嗓門就又響起了:「曾氏女的錯是曾氏女的錯,王帝休的錯是王帝休的錯,曾氏女出言不遜該罰,王帝休殺人害命更是該死,大郎,你竟還要偏心,說要審四娘,你憑什麼審四娘?!」

  「我就先說五妹為何是被冤枉的吧。」王節不慌不忙:「據四妹所說,五妹是為了爭搶入宮應選的機會才回的建康,而且慫恿四妹和裴九郎幽會,向我告密,意在陷害四妹,五妹要真是這打算,她是自己沒長嘴還是自己沒長腿呢?非要借曾如薪的口告密?剛才四妹的說法,已經證實了一點,在四妹看來,曾如薪說的話我是一定會信任的,因為她是我表妹,我一直在袒護她。

  而五妹呢?早在三年前曾如薪從江州逃脫,來建康投我的時候,五妹就意識到曾如薪一介逃婢,獨自一人根本不可能平安來到建康,懷疑有曾氏的餘孽一路隨護,那麼曾如薪就必存禍心,五妹把這事告訴了祖父,也告訴了我。

  祖父和我經過查證,得知的是曾如薪的確串聯了江州的一夥地痞,不僅和地痞頭子有染,而且還屢番盜取我們家的財帛供養那些地痞,因她又的確不曾和逆犯餘孽勾結,所以經我求情,祖父答應按捺不發,但這件事,五妹是知道的,五妹明知道我並不信任曾如薪,她怎麼可能利用曾如薪向我告密?」

  姚氏的氣焰低落了,青娥的臉色蒼白了,她又開始抽抽噎噎的哭。

  「四妹,雖然裴九郎的確對你動情,可顯然他的父母高堂並不認同裴九郎娶你過門,我知道不管是三叔三嬸還是五妹本人,也不會明知裴九郎心有所屬還糾纏不休,可陽羨裴並不是只有裴九郎一個不曾婚配的嫡子,長房的裴八郎也還沒有定親,因此只要三叔三嬸願意,與裴家聯姻的事還是能夠繼續商議的。」

  王青娥的臉色更白了。

  大豫的律法明文規定,貴姓男子及冠而婚,貴姓女子及笄議親,年齡只能提前不能延後,否則就有官媒撮合婚姻,她現在入宮是肯定沒資格了,而且因為鮫珠的死,建康城的門閥肯定都知道她意圖和裴九郎私奔的事,如果王瀛姝嫁給裴八郎……

  一支的堂姐妹,從來沒有嫁給一支的堂兄弟的前例!

  因為對於門閥貴族而言,聯姻首要考慮的是擴大家族的權勢,用兩個女兒婚配同一家族的兩個兒郎,就是浪費「資源」。

  如果王青娥不能嫁給裴九郎……她還能嫁給誰?

  「四妹,我接下來的問話,你不能有一字謊言。」王節說。

  瀛姝悠悠閒閒的坐在席上,她很信得過大堂兄,王節雖然只是過繼給的大伯,不是大伯的親兒子,但祖父儼然是把大兄當成了光明堂下下任家主培養,祖父這樣的決定並不迂腐,是因大兄的確具備這樣的才幹,前生,人人都以為大兄不可能有入仕的機會,但大兄最終還是入仕了,沒有靠家族,靠的是他的硬實力,而且琅沂王氏的東山復起重振權望,她這皇后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大兄才功不可沒。

  大兄問案,對方還是她四姐……

  可憐的四姐,經這一場「審訊」,恐怕有一段漫長的歲月都要做噩夢了。

  「鮫珠是怎麼死的?」王節不等青娥回應,直接問。

  「我,我不知道……」

  「祖父,四妹明知她的庚帖已經上呈給了陛下,竟還敢和外男幽會,雖然這件事陛下不會追究,可節認為,四妹直到此時還毫無悔意,長輩們不應在繼續姑息了,可將四妹從族譜革名,交官媒替她議婚。」

  青娥如遭雷擊!

  一個被家族革逐的女娘,那不是只能嫁給那些粗俗的山野村夫??

  「是,鮫珠是我處死的。」青娥再也不敢說謊了。

  「處死?你今日出門並沒有往行車房調車調用護衛,只有你和鮫珠二人藉口是去謝家大宅,出門後自己租賃的牛車,那些扮成盜匪的強人是你私雇的麼?」

  「不是,其實是……是賀家的丁仆所扮,是我求了裴九郎,讓裴九郎下令丁仆扮作強盜……」

  「你為什麼要處死鮫珠?」

  「我不想入宮應選,因此只能把事鬧大才可能擺脫入宮的厄運,再加上我其實沒有囑咐鮫珠給裴九郎遞話,告訴裴九郎我將入宮,是她自作主張,我察覺到鮫珠沒安好心,她也愛慕裴九郎,日後必然會自薦枕席。」

  陸氏:……

  她可真沒看出,王青娥居然還有這樣的心計,看出來鮫珠有歪心思,利用鮫珠的歪心思去裴家通風報信不說,還藉機說服了裴九郎把鮫珠直接殺死在鬧市!!!剛及笄的小女娘,就這麼心狠手辣了麼??

  「是你寫信把五妹叫回家的?」

  青娥的心態已經崩成了渣子,垂頭喪氣,實話實說:「是。」

  「你不僅想讓五妹替你入宮,還要斷了五妹的後路,讓她背個殺人的罪名,被祖父厭惡,被皇后,以及鄭夫人、賀夫人更加提防,是不是?」

  陸氏瞪大了眼,她的拳頭硬了。

  「是……」

  連王島都按捺不住了:「四娘,你好毒的心思,是,你跟帝休不和,帝休不肯恭讓你她是有錯,可去年的時候,你把帝休養的雀兒的羽翅拔了個半光,帝休拿著剪子要絞你的頭髮,她就是嚇嚇你,並不是真要衝你下手,要不然她身邊可是有武婢的,你跑得掉嗎?頭髮早被絞了!

  就為了這些小姐妹間的鬥氣,你居然想把帝休置於死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說我們把帝休慣太狠,你倒是沒被爹娘慣著,你的心腸才是真毒辣!」

  「兒知錯了,兒請祖父、叔父和叔母原諒,也請五妹再寬容一回,兒是真的害怕入宮,宮裡就連謝夫人都不會袒護兒,只會埋怨兒搶了五妹的洪福,兒是怕一入宮,就必死無疑!兒還妒嫉五妹,怨恨叔父和叔母只愛護五妹,幫著五妹搶了兒的良人……兒知錯了。」

  王島還想再斥,陸氏卻把背一挺:「我雖恨你,但誰讓你是帝休的堂姐呢?你心腸雖狠,卻也沒那本事真能陷害帝休,你今後的福禍,與我三房無干,我們也不會把帝休的堂姐往死路上逼。

  翁爹,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兒媳不再置喙兄嫂房頭的家事,這就先領帝休告退了。」

  王斕眉毛直接打了個死結。

  小兒媳寬容大度的不再追究青娥的罪錯,其實是以退為進,堅決反對送女兒應選,讓他這一家之主,找不到半分理由逼迫。

  唉,家事國事都這麼難,這一家之主要是能辭職不干就好了。

  偏王島一點不體諒老爹的難處,居然拉著陸氏的袖子也起身:「別忘了領我告退啊,我們共才一家三口,你們母女還要拋棄我不成?」

  王斕:……

  得,這兒子是白生白養了,他乾脆改作陸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