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主人的魅力

  喬林澗要比陸婉姐妹來得更早些。

  在暖閣門外,陸妍就先聽見了門裡的歡聲笑語,她推門就往裡去,人還沒站定,就大聲說道:「好啊我的王女監,你下了帖子請我們來,也不親自去迎我們,我來瞅瞅,你今日究竟還請了何方貴客,這麼冷的天氣,巴巴地請了我們來作陪!」

  先是看見了喬林澗,陸妍彎起嘴角:「原來是阿林,你可真是稀客,怪不得阿姝這般重視了。」又一轉眼,看見了個陌生人,陸妍眨著眼:「這麼討喜的妹妹是哪位?我是第一次見。」

  雖是雙胞胎,陸婉可比陸妍穩重多了,先上前跟喬林澗見了禮,心中也詫異暖閣里還有個陌生的妹妹,就聽瀛姝說:「是我自家的三妹,閨名佳芙。」

  陸婉就明白了。

  臨沂王氏一族行三的女娘都比瀛姝年長,這位比瀛姝年幼的,定然是按照「養女」的排行。

  對於喬林澗來說,陸婉姐妹兩個算是半個主人,但對於佳芙而言,她是主,陸婉姐妹都是客人了,而且她本就年幼,需得先行禮,卻在準備行禮時,就被陸妍挽住了:「自家人,別這麼見外,我們連把阿林都不當外人,何況阿芙妹妹?」

  暖閣里有一張榻台,幾個女孩子都擠在榻台上,陸妍又見旁邊服侍的婢女也面生,問道:「今日不見你那幾個媖,幾個如,這又是誰?看著年紀小,怎麼就成了阿姝你的新歡了?快說說,她有什麼本事。」

  「婢子桑落,賀諸位女公子長樂無極。」桑落跽跪著行禮。

  「她的本事可大了,一陣間我們飲的酒都是她親手釀的,我今日留她在暖閣,為著就是讓你們打賞她的。」

  莫說陸妍直眨眼,連陸婉都因這話驚奇了,笑著說:「阿姝自從當了中女史,越見小氣了,請我們來飲酒,卻還要我們打賞你的婢女,我聽說宮裡的女史可是有薪俸的,難道說,是你又犯了什麼過錯,被罰停了薪俸?」

  「今日的酒水當然不需要你們給賞錢,只不過嘛,過不了多久外祖父家中就會有大喜事了,定然得大宴賓客,男賓飲的酒是宮裡賞的,女眷們飲的酒若想別出心裁,就得靠桑落調兌,我將她借給你們,讓你們把這麼個人材舉薦給舅母,你說這賞錢該不該給?」

  「快別賣關子,我家會有什麼大喜事?」

  「這我可就不能講了。」瀛姝偏賣關子。

  陸妍就伸手,直往瀛姝腋下夠,瀛姝往後一仰,擋住了「攻擊」,忙道:「是真不能講,阿妍姐姐饒我這回,阿婉姐姐快救我。」

  陸婉忙把陸妍攔住了,她猜到了應當是有關朝堂的事,瀛姝只是點一點,卻不好細說的,便笑著沖妹妹道:「你還不知道阿姝的性情啊,就是逗趣的話罷了,你越跟她鬧才越是中了她的計,反倒惦記著她瞞著我們的事兒,心裡鬧得跟貓抓似的。」

  陸妍才放過了瀛姝,突地想起來「正題」,又伸手,這回卻是挽緊了瀛姝的胳膊:「欸,剛我們在門外,你猜遇見了誰?是你那四堂姐,她今日也回門來,一見我們,就問姑母的病到底要不要緊,把我們都問愣住了,她又說以為我們是特地來看望姑母的,還說連你都告了假,是為趕回家侍疾的,王四娘是瘋魔了吧,姑母好歹是她的親長,她竟敢這樣咒姑母?」

  陸婉姐妹並不知道陸氏患病的事,只想著如果陸氏真有不適,瀛姝怎麼也不會在這時作東道,因此都以為是王青娥胡說八道。

  「那幾日下雪,阿娘的確受了風寒,不過現在已經消了熱,沒什麼妨礙的,卻不願讓我去鬧著她,堅持要靜養幾日,是真不妨事,因此阿父才沒有稟告外祖父,我今日請兩位姐姐來,一是阿娘的囑咐,說我們好些時日未見了,正好這回我告了假,不如請你們來玩上一日,另則我也是為了提前賀阿林就快及笄,她及笄禮時,我應是去不了了,今日我們熱鬧上一場,我心中就沒遺憾了。」

  陸妍就想再打趣瀛姝幾句,卻被陸婉扯著胳膊阻止了。

  她們現雖然都聽說了,瀛姝多半會嫁給鬼宿君,喬三娘是鬼宿君的親表妹,瀛姝與之多親近合情合理,不過鬼宿君畢竟是皇子,這皇子的姻緣若無聖旨冊定,都還有變數的,此刻打趣就不那麼適宜。

  瀛姝卻問林澗:「現在這裡的都不是外人,有件事,我就直接問阿林里你了,你的及笄禮理應是任舅母操持,可我就擔心平邑伯會藉機生事,最近他老人家可還消停?」

  佳芙聽聞「平邑伯」三字,心跳就急促了。

  她知道前生時鬼宿君獲罪,就是因為平邑伯謀逆的行為所累。

  然而佳芙此時雖經重生,卻一直困步於閨閣,又因身份所限,她並沒有途逕聽聞平邑伯府那場一度見笑朝野的荒唐事故,此時不由格外關注。

  林澗頗覺得有些尷尬,但她確因為伯母的緣故,與瀛姝本也親近,知道瀛姝不會因為她生父的罪錯就輕看她,且家裡那樁醜事,原也是鬧上了廷尉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真無甚好避忌的,輕嘆一聲:「祖父酗酒後,時常斥罵世父,不過是陛下的聖令,如今祖父也只能在墅莊靜養,無非就是吵嚷著病痛纏身,要讓幾位兄長去侍疾罷了,我是女兒家,又有世母照庇,倒是沒有被鬧騰著。」

  「要說來平邑伯也真夠荒唐的。」陸妍快人快語:「平邑伯世子英豪氣邁,贏得多少士族欽佩敬仰,就連我家祖父,都把平邑伯羨慕得很,他老人家卻聽信了那羊太公的挑撥,把親生兒子往死里坑,現在居然還不知道反悔?」

  陸婉這回沒來得及扯陸妍的胳膊,急得咳出聲來。

  林澗卻更覺過意不去了:「阿婉姐姐不必在意,非我之錯,我則不必替人愧怍。」

  瀛姝見佳芙正垂眸沉思,便也及時終止了這個話題,這天幾個女孩當真熱熱鬧鬧度過了,晚間瀛姝去見父親,才聽說下晝時王青娥來看望了母親。

  「說是為件什麼事情回家來和你二世母商量,才聽說你阿娘抱恙,不過你阿娘沒讓她入病室,四娘也沒多囉嗦。」

  瀛姝知道王青娥回來是什麼目的,也想到了她定然會把熒松留下來幾天,因為熒松要和桑落「接頭」。

  王青娥要收買弦月居的留守婢女,選擇範圍非常狹窄,「三瑛」和「四如」都是堅定不移的,其餘的婢女也不大可能接觸到機密,而且既然跟了瀛姝這麼久,哪怕瀛姝如今不在家裡,做為弦月居的留守人員,比過去更加悠閒,一應待遇都維持了從前的水準,實在難以籠絡,這樣就只剩下了個桑落還有「變節」的可能。

  她畢竟是瀛姝入宮前才從墅莊裡帶回大宅的婢女,主僕的情份沒有這樣深厚,而且年紀小,雖然受到了「三媖」幾個大婢女的照顧,如果用重金收買,未必不會因為利益心生動搖,且瀛姝顯然對她還算賞識,就大有可能接觸到「機密」,王青娥選定了桑落為目標,但她當然不會親自出面,這件事情她交給了姚氏。

  姚氏也沒必要親自出馬對一個小婢女威逼利誘,先是讓她的大婢女玉釵出面試探。

  玉釵從前是服侍大主母溫氏的婢女,也不知怎麼的跟姚氏「眉目傳情」起來,在溫氏的耳邊說了不少挑撥離間的話,導致有一段時間,溫氏對三兒媳陸氏格外不滿,王島護短,一狀告去了王斕跟前,王斕乾脆就把玉釵「賞賜」給了姚氏,玉釵既是姚氏的心腹,溫氏也仍視她為舊仆,換句話說,玉釵在王家大宅還算是個很有體面的婢女。

  但她的的地位,顯然不足以威脅得了桑落。

  桑落轉過身,就把玉釵說的話告訴了白媖:「二女君院裡的玉釵,說我們女君既不答應納妾,又不願意過繼子嗣,大主母對女君已經極其不滿,說我們女君根本護不了我,如果我不順從於她,她就會拿住我的把柄,讓大主母發話把我發賣了。」

  「你怎麼回應的?」

  「這裝作著急,問她要讓我做什麼事,她說也不讓我幹什麼擔風險的事,只需要老老實實回答她幾個問題,她問我家中還有幾口人在墅莊,怎麼投了女公子的緣,我都說了,講女公子喜歡飲酒,我又正好擅長釀酒,才被女公子帶回來大宅。」

  「真機靈,如果玉釵收買你,你就收下她給你的財物,看看她接下來還想讓你幹什麼事。」

  這種事白媖都無需先稟報瀛姝,自己就安排了,於是當玉釵提出用一萬銖錢「補貼」桑落的家人時,桑落就真的趁著她的阿爹從墅莊往大宅運送糧、肉的時機,悄悄讓她的阿爹跟玉釵碰頭,收了錢,存放在墅莊裡。

  可玉釵要和桑落碰面,自然不能直接來弦月居,尤其這幾天瀛姝還在家裡,玉釵就更需要小心謹慎了,王青娥關注哪些事,她肯定不會直接告訴玉釵,這在瀛姝的預料之中。

  王青娥只會信任生死為她所控的棋子。

  玉釵的身契其實仍在溫氏手中,連姚氏都決定不了她的生死,更何況王青娥?因此她儘管會利用玉釵,但不會讓玉釵了解她的心思,玉釵不知她的心思,就不知怎麼從桑落口中問得有用的信息,因此王青娥必須把熒松留在家裡。

  瀛姝正想見見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