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宮衛唐沽

  三皇子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似乎被什麼人給利用了,可這感覺像飄來的煙氣,嗆躁的煙味進入鼻腔,眼睛卻看不清煙氣從哪裡飄來的,捉摸不定。

  直到他進入御帳,看見瀛姝那一刻,才似乎覺得嗆躁的煙味更濃郁了幾分。

  就是因為王五娘時常出入神元殿後,軒殿君才逐漸有了改變,不再似一個能呼息行走的木塑泥胎,眼睛裡逐漸有了精神氣,早前飲談,他刻意提起「王女監」這三個字時,軒殿君頓時聚精會神,又當司空月烏接過話頭,大講有關太子和王五娘間的閒言碎語時,軒殿君明顯不以為然,眼睛根本不看司空月烏那張自鳴得意的嘴臉。

  軒殿君是被王五娘給迷住了。

  這還不是他特別在意的事,他現在忽然想到,不管王五娘處心積慮贏得軒殿君的好感有什麼目的,必定不會眼看著軒殿君著了劉嬪的道,擔個殺人害命的嫌疑,他今日傍晚時聽見軒殿君「落單」時只覺機會難得,竟想都沒想過軒殿君為何要去個那麼僻靜的地方飲酒,而且酒興還那麼濃,直到近子夜時分,才因宮女的規勸回到營區。

  瀛姝眼見著兩個人證到場,又準備提筆記錄,卻總感覺有人在窺視她,她乾脆抬眼看過去,就和三皇子的眼睛來了個正面相接,她沒有轉開眼,對方卻立即避開了視線,還輕咳了一聲。

  這聲輕咳引起了鄭夫人的注意,蹙著眉頭看向兒子,不動聲色咽下心中的不滿。

  而皇后此時也「艱難無比」地重新跽坐下來,像是被三皇子的輕咳觸發了痰症似的,一陣猛咳,才氣喘吁吁道:「神元,你剛才說二郎、三郎能替你作證,難道都已經人定時分了,你還在跟他們夜飲?」

  殿君還沒開腔,賀夫人就鼓舌上陣了:「皇后這話里的意味,怎麼聽怎麼陰陽怪氣。現在可是頭籌典,陛下早有恩旨,既是狩獵之典,夜間無論尊卑都可飲樂,我們為後宮女眷,當然得守著禮矩,但殿君原就和我們不同,還不曾婚配呢,跟二郎、三郎飲宴有什麼奇怪的?哪怕是入夜,又不是孤男寡女在營帳裡頭嬉鬧,本是光明正大的事,皇后竟用夜飲為由質疑殿君的品行,我早先還以為皇后只是被劉氏利用,眼下,倒更信皇后自己也不懷好意了!」

  「阿賀,省些口舌吧,還是先聽殿君如何說。」

  「神元先不用說。」司空通道:「二郎你來說,今晚亥時至子時,你們在何處,行為何事?」

  二皇子自然不會承認他安排了耳目盯著軒殿君的行蹤,只道:「是傍晚時候,兒子突發奇想,拉著三弟想去離營區略遠的另一側湖岸,那邊僻靜,更加適宜垂釣,兒子心想等釣上鮮魚,熬一大鍋鮮魚湯,好給士卒們解酒用。

  誰知去到了地方,竟見軒殿君先到一步,軒殿君還帶了美酒,兒子與三弟就跟軒殿君飲談起來,倒也沒有飲太多酒,就是說起這回狩獵的趣事來,不知不覺,就到夜深,原本兒子也沒意識到夜深,跟軒殿君一同返回營區時,正好見巡更侍傳報子時。」

  「劉氏,你可聽明白了?二郎及三郎均能證實神元在亥時之前已經和他們在一處飲談,直至子時,你還有何話說?」司空通都不必再問三皇子了,他心中本如明鏡一般,沒有直接宣判,是因為他決意要借這回事件敲山震虎,免得宮裡的「惡鬼」層出不窮,陰差陽差死不足惜,無辜之人卻不能再為「惡鬼」勾命了。

  「殿君當然不會親手害殺蓮兒,為防受疑,殿君才會故意先找人證……」

  「淑妃切莫血口噴人,我與二兄是巧遇殿君,那個地方十分靜僻,若不是二兄突然起意,我們都不會往那裡去,要是如淑妃所言,殿君故意先找人證,留在營區不就行了,有何必要要去僻靜之處?」三皇子自己找到了仗義執言的機會。

  就在剛才,他忽然想通了,被利用就被利用吧,橫豎能夠爭取軒殿君的好感,對他的大計有益無害。

  「陛下,我與兩位殿下夜飲時,不僅有護衛在側,宮女泗水也在我身旁寸步不離,今日我只帶了泗水一人,相信兩位殿下不會把她和別的宮女混淆。」

  「泗水可是現守在帳外的宮女?」三皇子又問。

  「正是。」軒殿君道:「我之前就聽說了淑妃指控我害殺鄭良人一事,雖很困惑,但想到今晚唯有泗水一個宮女隨我左右,若無陛下允准,神元不敢帶私衛至御帳前,因此,只讓泗水跟隨。」

  二皇子一恍神,就被三皇子連搶了兩句話,趕緊說道:「帳外的宮女的確一直在殿君左右,兒臣覺得那宮女甚是伶俐討喜,還多看了她幾眼,把她的容貌記得清清楚楚的,不可能混淆。」

  瀛姝的筆一頓。

  這話該寫不該寫?

  「陛下,兩位皇子都能證明,無論是我,還是泗水,亥時都不可能出現在淑妃的營帳,傳召鄭良人。」軒殿君此時也更沉著了,她知道如果有話不當說,皇帝陛下就不會引導她自辯。

  直到這時,劉氏尚且不死心,她認定就算泗水沒有去到現場,一定有別的宮女盯蹤尾隨,否則皇后安排的殺手絕對不會草率行事,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咬定二、三兩個皇子都是同謀幫凶!

  但她還沒來得及背水一戰,皇帝就準備鳴金收兵了。

  「中常侍可在帳外?」司空通提高了聲。

  「奴婢在。」章永在外應道。

  「你遣出去的人回來復命否?」

  章永這回沒有回應,他只是掀開帳簾,有幾個宦官低頭弓腰地入內,只有一人托著個漆盒,呈上御案,皇帝揭開漆盒一看:「這刻香是從劉氏帳中搜檢出的?」

  「回稟陛下,正是奴婢們從淑妃帳中搜出。」

  司空通冷笑一聲:「劉氏,你剛才說不知鄭蓮子離帳的準確時辰,你帳中既備用刻香,且一直在使用,你怎麼可能不知準確時辰?你為何說謊,不就是因為你想隱瞞,鄭蓮子是掐算好了時辰,才離開營區前往外圍獵區的麼?

  鄭蓮子初次來圍場,對獵區的地形不可能熟悉,已是人定時分,還有什麼人能逼迫她在深夜前往獵區?神元當時可並不在營帳,就算鄭蓮子畏懼神元,但非是神元親口下令,她做為選御,還能為神元殿中的女官、宮人所威脅?!

  只有你,才能說服鄭蓮子按照她已經記熟的線路前往獵區,你先不用狡辯,朕還查清了一件案實。」

  宮衛唐沽入帳。

  二、三兩個皇子皆是面面相覷,他們實在不明白怎麼還能牽涉進一個宮衛,只有瀛姝知道嫻朱告訴泗水的話,涉及到這名叫唐沽的宮衛和北趙的敵間有勾聯,並指使唐沽威脅鄭蓮子,今晚亥正,讓鄭蓮子去楓影三亭一見,泗水差點就上了當,不過連瀛姝都沒想到唐沽竟然的確會去案發地,而且還和鄭蓮子的宮女嫻嫿在外圍獵區……乾柴烈火……把她這隻自以為是的黃雀給堵在了山洞裡,直到現在還覺震驚。

  原以為能抓個行兇現場,沒想到入網的卻是一對野鴛鴦!

  虞皇后究竟設置了個什麼陷井,瀛姝其實也沒有完全想透,她現在可覺得窘迫的很,仿佛不是置身於燈火通明的御帳,仍然還在那個逼仄陰暗的山洞裡。

  可瀛姝還是沒忍住,偷偷打量了唐沽兩眼。

  有幾分眼熟,應該在出入乾陽殿時照過面,宮衛們大多身材魁梧,這唐沽也不例外,他已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眼睛已經紅腫充血,腮幫子很緊實,但卻並不讓人覺得神情猙獰。

  「唐沽,你為何意圖陷害神元殿君?」司空通問。

  唐沽雙手被負在身後,但也不妨礙他直接以頭搶地:「陛下,卑職有罪,卑職認罪,卑職心悅阿巧,她入宮後改名嫻嫿,今晚卑職與嫻嫿約好在獵區碰面……卑職一時情難自禁,與嫻嫿……後來嫻嫿說聽見了響動,催促卑職先走,卑職驚慌失措逃回了營區,聽說嫻嫿及鄭良人遇害之事,卑職情知殺害嫻嫿的人絕不是『惡鬼』,又聽說淑妃指控殿君是兇手,卑職自知殿君身份尊貴,擔心嫻嫿遇害一事會不明不白被審結,卑職橫下一條心,故意聲張,為的是逼迫陛下察明真相,卑職自知卑賤,現也不懼獲死,只求陛下能罪處真兇!」

  「這麼說,嫻嫿入宮前,你就和她相識?」

  「卑職本就是因為嫻嫿才參選宮衛,也別無別的企圖,只想多少能給予嫻嫿一些照應,不讓她受更多的勞苦。」

  「今晚,是嫻嫿約你密會獵區,約的是何時?」

  「嫻嫿讓卑職聽報亥時後,就先入獵區,在巧沽樹下等她……巧沽樹是早幾日卑職與嫻嫿私會時,因將各自的名刻在樹杆上,約好那裡是碰面的地點。卑職等了許久,估摸著怎麼也有半個時辰,嫻嫿才來,她說今晚只要辦成一件事,就有望被赦,和卑職成婚,但嫻嫿卻沒有告訴卑職是何事,只是領著卑職往楓影湖一帶去,後來,後來……卑職情難自禁……」

  「朕再問你,嫻嫿可曾跟你透露過,宮中有誰在照應她?」司空通冷沉著聲:「朕知道你有殉情之心,不懼死,可若是你有所隱瞞不講實情,你將永遠不會知曉誰才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