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怎麼回事!不是都好了嗎!怎麼又發熱了!是不是你們丫頭這些伺候的不好?

  !」

  沈氏正在前廳與大理寺卿的正妻吳夫人嘮家常,呼聽流月急匆匆前來稟報,聽聞女兒舊疾發作,驚慌失措,臉色慘白,急地眼圈通紅。

  「那你趕緊去瞧瞧吧!我這就不打擾了。」

  吳夫人也面露憂愁。

  她女兒吳蔓與傅月苓從小要好,前段時間從女兒口中得知傅家四姑娘生病的消息,也頗為擔憂。

  現下舊疾發作,想來這次真是凶多吉少啊。

  沈氏感激道:「柳媽媽,送一送吳夫人。」

  見吳夫人離開,沈氏一刻也不再耽誤,慌忙直奔月苓的閨房。

  剛過清明,前日下過一場雨,剛開的桃花有些花瓣被春雨打落在鵝卵石地上,原本濕滑的地面變得更加滑腳,幾名丫鬟正打掃庭院。

  白雪茹正站在院裡欣賞桃花。

  「你們這些奴才,一定沒盡心伺候姑娘!回頭我便挑幾個平日裡最愛躲懶的通通發賣了!」

  沈氏一路疾行,再無平日端莊和藹的樣子。

  一路動靜鬧得很大,白雪茹看著那一行人的背影,微微蹙眉,吩咐身旁丫頭:「去打聽打聽,發生了何事。」

  片刻後,丫頭回報:「四姑娘突發舊疾,夫人擔憂,正趕過去瞧瞧。」

  白雪茹嗤笑一聲,秀麗的臉龐變得扭曲,笑中帶著得意:「我就說嘛,她那嬌弱的身子,想熬出來怕是不容易。」

  一想到傅月苓病弱得無法再晃到她面前來礙眼,她就覺得心情舒暢,連帶著看這陰沉沉的天都亮了許多。

  沈氏走到屋外,見到崔媽媽候在門口,還未開口,便被流月扶了進去。

  柳媽媽一同進入後,崔媽媽便將門緊閉,挺身站在門口,將身後一眾丫鬟婆子攔在門外不許人進入。

  沈氏慌忙進了月苓的房間,卻看到女兒正與阿念對弈,懸著的一顆心忽悠了一下墜了下去,她愣在原地,有些搞不清現在的情形。

  流月憋了一路,可算是能說實話了。

  「夫人您放心,姑娘無事。」

  沈氏長舒了一口氣,擔憂過後滿是被女兒驚嚇的惱怒,柳眉倒豎,怒目圓睜。

  還未等發作,月苓便起身上前,拉住了沈氏的手,柔聲道:「娘,女兒是有重要的是同您說。

  只是人多口雜,女兒又不方便出門,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

  沈氏狐疑道:「你這鬼丫頭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

  屋內無外人,月苓再無遮掩,將自己心中的懷疑一五一十告知了沈氏。

  沈氏聽罷臉色陰沉,面有慍色,將手中的青花茶盅猛然摔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白家與她母家有些淵源,白家落敗前曾對她有恩,所以當初白雪茹在家道中落之時前來投奔,她也是欣然接納了的。

  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報之前的恩德。

  沈氏見白雪茹楚楚動人,她自己也是有三個女兒的人,憐惜此女孤苦無依,平日裡衣食用度無一不是按照傅家嫡女的標準備下的。

  萬萬沒想到,狼子野心,這些年竟讓她生出了這般歹毒之心。

  「可憐我兒竟要遭受這般苦楚。

  既知她是這樣的人,娘是萬萬不能再將她留在府中了。」

  沈氏沒了先前的怒氣,語氣中充斥著後怕,嘆息著搖了搖頭。

  「娘不擔心女兒說的不是實情嗎?

  我並沒有證據。」

  沈氏搖搖頭,「你向來坦蕩,不屑於撒謊的。

  更何況,雪茹素日裡是什麼樣我也知曉一二。

  太過張狂,欺壓下人,這些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與她計較。

  因你姐姐們出嫁後,府中無人與你作伴,我思量著,有她在你便不會孤單,故而對她一再忍讓。

  如今看來,養虎為患啊。」

  一句養虎為患,真真是說進月苓心中去了。

  阿念抬眸看了一眼月苓,思量片刻,慎重說道:「夫人,若是無故惹怒白姑娘,怕是會被她記恨在心,往後形勢恐怕對姑娘與傅家皆無好處。」

  「對,你說得對。

  此事還需尋個由頭,將她合理地送出府去。」

  沈氏深以為然,心中默默思考著對策。

  崔媽媽聽了許久,突然有了個想法:「夫人,白姑娘如今也十七了,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

  夫人可以為她尋一門親事,早日把她嫁出去。」

  沈氏一聽此法可行,月苓卻搖了搖頭,徐徐開口:「如此,她出嫁以後也不能和我們傅府撇清關係,萬一日後她惹出了什麼大麻煩,豈不是要拖累我們傅家?」

  「這……可如何是好?」

  法子自會有的。

  月苓瞥了眼正低眉思索的阿念,低頭笑了笑。

  最遲明日,阿念就會把消息送出去了吧。

  如何讓白雪茹既不牽扯傅家,又悄無聲息地消失,那人定會做的更加周全。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他回來之前,做好應對準備。

  月苓眸光流轉,倏得狡黠笑道:「不如娘幫我尋一位能力出眾的夫君,到時候就算傅家有什麼禍事,他也有足夠的能力能護住我們全家。」

  阿念聽言,額角突突直跳。

  沈氏嗔道:「你這丫頭真不害臊!這時候還嘴貧,我看你是嫌人家害得你不夠慘!」

  月苓笑著,心裡卻泛起絲絲苦意。

  上一世她太過天真,信錯了人,早已被那些人害的夠慘了。

  「罷了,此事我會與你父親相商,現下你就裝病,躲一躲她吧。

  不過若是正面對上,你也不要退縮,記著你才是傅家的小姐。」

  「放心吧娘,女兒何時怕過。」

  沈氏伸手點了點月苓的額頭,調笑道:「是啊,就數你膽大,連自己的婚事也能隨便拿來說笑,你的麵皮可是比那院中的牆都要厚呢。」

  流月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阿念也忍笑忍得辛苦。

  ……

  入夜,一錦衣男子踏入月苓的房間。

  來人正是傅月苓的大哥,傅逸朗。

  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今日忙完公務回府,剛一踏入房門,便被他的夫人李蓉告知白日裡四妹派阿念來找過他,讓他一回府就過來,說是有事相告,還百般囑咐要悄無聲息的,別被旁人知道。

  「身體如何了?」

  自傅月苓病後,大哥就一直沒有機會見她。

  月苓抬手給大哥倒了一杯熱茶,輕聲道:「已經痊癒了,大哥不用擔心。」

  「是你嫂嫂,整日惦記著你。」

  傅逸朗看著杯中的茶葉,面色不虞:「蓉兒催我來找你,說你有事?」

  月苓知道大哥和嫂嫂情深蜜意,大哥忙了一天,媳婦沒抱到,就要趕過來見她,他心裡肯定是百般不願意。

  沒辦法,夫人是親的,妹妹是送的。

  不再多寒暄,直言道:「昨日我做了個夢,那夢異常真切,我心裡不踏實,一定要同你說說。

  昨日我夢到有人在我們府中安插了細作,那人將一些罪證偷偷放入了父親書房之中,後來有人誣陷父親連同太子密謀造反,還有人說父親與大順國早有勾結。

  陛下信以為真,不僅廢了太子,父親也被撤職下了大獄。」

  月苓看著大哥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中便知父親和大哥在朝堂上確實樹敵不少,繼續道:「我知大哥定認為我在胡言亂語,但此事需得萬分小心慎重。

  大哥,我們傅家雖說是當今陛下的左膀右臂,但也是眾所周知的。

  朝中擁護寧王之人不在少數,寧王是姚太后的親子,陛下的親弟弟,寧王還有姚家這個後盾,萬望大哥提醒父親小心姚家。」

  「你一個閨閣女兒,如何知曉這朝堂之事?

  !」

  傅逸朗大驚,比起驚奇月苓所言出乎他的意料,更讓他駭然的是,月苓所說句句屬實。

  當今陛下仁景帝是先皇后嫡出,只可惜先皇后芳華早逝,陛下自幼由姚貴妃撫養長大,感情親厚。

  陛下即位後,尊養母姚貴妃為太后,寧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又是姚太后的唯一親生,愛屋及烏,陛下自小就寵愛寧王這個弟弟,再加上仁景帝為人優柔寡斷,寬容溫和,從不對寧王有防範之心,是以當今的太子蕭恆時常被寧王壓得透不過氣。

  傅逸朗眼底晦暗不明,他眯著眼認真打量月苓,默不作聲。

  月苓坦蕩地任由他看。

  這段說辭她練習了好久,既能讓大哥引起重視,又不至於透露太多她不該知道的事。

  這朝堂之上的親疏關係還是上一世陸修涼告訴她的,不過她知曉的也只是皮毛,所以絲毫不擔憂會引起大哥的懷疑。

  許久,傅逸朗低沉著聲音問道:「你可知曉那陷害之人是誰?」

  月苓搖頭:「不知。

  夢中那人面容模糊,且我夢到的只是片段,像是上天在警示我,危險已經降臨在我們身邊。」

  傅逸朗不再言語,低頭看著系在腰間的玉佩出神。

  入夜了,有些冷,月苓打了個寒戰,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大哥這才回神,緩了神色:「夜深了,你先歇息吧。」

  說罷欲離開。

  「大哥。」

  傅逸朗停住腳步,回頭定定看著她。

  月苓站起身,正色道:「你和父親定要小心,還要將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傅逸朗沉聲應下,走到門口,又轉身,皺著眉叮囑她:「無事不要去煩你嫂嫂,她懷著孕,很是辛苦。」

  月苓撇了撇嘴,心道果然老男人都是這般寵妻如命。

  大哥年長嫂嫂近十歲,而那人長她七歲,都是一模一樣的。

  ……

  數日後的深夜,距京城一百公里的驛站內,一隻信鴿飛入二樓廂房的窗內。

  陸修涼看過信箋上的內容,薄唇緊抿。

  他走到窗前,定定出神,漆黑幽深的眸子中閃著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