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咔嚓一聲,格外清脆,月苓聽著胳膊一疼,咧了咧嘴。閱讀

  白雪茹和她姑母離開後,翠兒哆嗦著身子跪在原處,身體因懼怕而猛烈地抖著,如同篩子一般。

  沈氏頭疼,被柳媽媽攙扶回了房,傅逸朗與傅崇回了書房徹夜商討,此處便只剩下月苓。

  她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你有話對我說。」

  翠兒磕頭道:「四姑娘,奴婢今日揭發白姑娘,想要換得一個自由身。

  您若是應允,放奴婢出府,奴婢保證對府中事閉口不言!奴婢心知留在此處也會讓您心生隔閡,畢竟我曾幫白姑娘害過您,但那皆不是我所願的!奴婢人微言輕,實在是不得不苟延殘喘地活著。

  倘若您寬宥我,此生必定感念姑娘恩德!時刻銘記於心,不敢忘懷!」

  月苓已經十分睏乏,既然她有心離開,那便走吧。

  不是她仁慈,實在是此刻她已無精力再處理翠兒。

  不由得想,若是他在該有多好,這一切他一定能處理地妥妥貼貼。

  他們傅家百十來年都從未出過這種腌臢事,也從未殺死過一名僕人,更何況翠兒舉報有功,她實在不想見血。

  然而背主之人,她也不敢留在身邊。

  隔日一早,翠兒拎著包裹站在角門外東張西望,等了好久。

  小聲嘟囔:「怎麼還沒來呢,每日都是這個時辰的……」

  話音剛落,巷子拐角晃進來一個人影,她定睛一看,喜上眉梢,連忙跑了過去。

  送菜小販見她容光煥發,也笑道:「看你今天這氣色,是有好事?」

  翠兒連忙點頭,「昨日我照你說的辦了,他們果然放我走!」

  挑著擔子的男子瞥見她肩上的行囊,得意地笑了笑,「我也只是猜測罷了。」

  「不論如何,我都要謝謝你……只是……」

  小販見她神情扭捏,挑了挑眉。

  翠兒紅著臉,「我從小便在這府中做事了,現在也不知該去哪,不知你這還缺不缺人手?

  我可以幫你做些事情的。」

  說罷還特意挺了挺胸脯,將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

  男子的眼神從上下打量著她,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成,我那正好缺人打理帳目,我娘年歲大了,眼睛不中用,你就去幫她的忙吧。」

  兩人說說笑笑從角門離開,崔媽媽暗中瞧著,回去如實稟報了月苓。

  月苓聽罷暗道一聲難怪,原來是有人給她出主意。

  左思右想,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白雪茹,她叫來流月,「你把白姑娘離開傅府的消息散出去,只說她家來人尋親即可,旁的不要提。」

  往後即便是再有她的消息,也與傅家無關了。

  入夜,一黑衣男子身扛一個麻袋,腳步飛快地來到了護城河邊。

  輕輕一拋,麻袋入水。

  月光下,袋子露出了一個口,裡面的女子面目全非,臉上的刀傷縱橫,皮肉翻飛。

  血染了湖水,又很快消散。

  ……

  又過了五日,月苓的風寒好了很多。

  她這幾日每晚都睡得很早,自然不知道每夜那個男人都會在她的屋頂守上一個時辰。

  昨夜的夢荒唐離譜,未及天亮,陸修涼早早的就醒了。

  他面色微沉,身下黏稠的感覺讓他不住地回想那一夜迷亂。

  卯時剛過,天蒙蒙亮。

  咚咚咚,敲門聲。

  門外人低聲道:「公子。」

  片刻後,房門打開,一股水汽撲面而來。

  陸修涼發梢滴著水,衣衫隨意繫著,面色淡淡看向來人。

  陸七低著頭,不敢與他對上視線,低聲稟報:「人已經離了京。」

  陸修涼嗯了聲,冷淡道:「讓她管好自己的嘴。」

  「公子放心,此人頗為貪財,幾十兩銀子就把她打發了,鄴城那邊也一切安排妥帖。」

  陸修涼淡淡嗯了聲,轉身回了屋,「十一那邊如何?」

  陸七緊接著跟了進來,「那丫鬟聽了他的話,求了個自由身。

  她居然主動提出要和十一走,所以處理起來更為方便,五日前,那丫鬟的屍身被十一沉到湖裡了。」

  陸修涼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

  傷害過她的,一個都不能活。

  午膳後,月苓正躺在窗邊的軟榻上看書,阿念將藥端了進來。

  月苓見到那黑湯,臉皺在一團,軟著聲音求道:「我不想喝了……」

  阿念面不改色,白瓷勺攪了攪湯藥,吹了吹,「姑娘還沒好徹底,蘇大夫交代過,這藥需連喝一個月的,今日才是第八天。」

  第八天,她已經喝得反胃了。

  黑色的湯汁在月苓的眼中就好像是無底深淵,它正看著她狂笑。

  勺子遞到了嘴邊,月苓看著阿念執著的眼神,無奈嘆息一聲,端起碗一飲而盡。

  流月慌慌忙忙從屋外跑進來,邊跑邊喊,咋咋呼呼的。

  崔媽媽見狀拿著雞毛撣子往她屁股上打,「毛手毛腳的,瞎叫什麼!」

  流月尖叫著躲著她娘的武器,眼中的驚慌與興奮交雜。

  月苓柳眉微挑,「何事?」

  流月叫道:「白姑娘死啦!」

  月苓先是詫異,而後眉頭皺在一起,白雪茹離開傅府時還安然無恙,怎得這麼幾天人就死了?

  「我剛剛在外面聽人說的!說是幾日前的夜裡有個打扮普通的中年婦人拉著一個錦服貴女進了青樓,沒過多久那個中年婦人就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隔了一日有個拉糞車的農民在清晨往城外拉車時發現車的重量不對,打開那蓋子一瞧,裡頭竟是有個女人!」

  月苓嫌惡地皺了皺眉。

  流月繼續道:「後來報官,幾個衙役把自己身上裹了好幾層才擋住那味道。

  渾身都是穢物,誰能瞧得出這是誰啊,用水沖乾淨才有人認出了是白姑娘。」

  她抬頭看了看呆楞住的三個人,心裡十分滿意,她剛剛在街頭聽說此事時也是如此的反應。

  壓低聲音:「而且那白姑娘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渾身上下青青紫紫的,加之她是被人弄進了青樓,這身傷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月苓想不明白,「那為何她會出現在那桶里……」

  流月送了聳肩,她也不知道。

  阿念沉聲道:「就這麼死了,那青樓想必脫不了干係。」

  流月點點頭,「青樓的老鴇被帶過去問話,和白姑娘有過關係的那些男子也一同叫了去,我也跟著去瞧了瞧,好傢夥,有五六個人!而且全都是身材魁梧的壯漢!」

  崔媽媽一臉慶幸,拍了拍心口,後怕道:「幸虧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白姑娘是隨著她姑母離開了,與咱們傅府再無瓜葛,不然肯定要被牽連。」

  月苓覺得此事不對勁,她靠在窗邊思索。

  從白家姑母找上門的那一刻就不對勁。

  那人來尋親,白雪茹自然不願離開,為了將人打發走,她去找姚之騫幫忙,結果遇到了崔榮。

  偏偏此時她的丫鬟將她的醜事都抖了出來,事情敗露,她不得不離開。

  前腳離開了傅家,後腳就被那位姑母拐進了青樓,有去無回。

  最後死狀慘烈。

  一切都太巧合了。

  沒人會懷疑是傅家將白雪茹殺死,因為她是主動跟親人離開的。

  嫌疑最大的就是姚家。

  姚家利用白雪茹不成,她離開了傅家便是一枚棄子,理當除掉,也只有白雪茹那個傻子才會認為自己依舊能嫁給姚之騫。

  她從頭到尾都沒察覺自己本來就是一枚棋子,還是早晚都會被拋棄的棄子。

  流月突然想起來什麼,「我離開前,有個男子前來,京兆尹親自將人迎進去的,然後那老鴇和那幾個男人都放走了,此事大概會不了了之吧。」

  月苓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流月。

  流月被她看得心裡發毛,訕笑道:「姑娘,可是我太吵了?

  我閉嘴,閉嘴……」

  「崔媽媽!靠近西側院那個角門,可有小販每日都會路過?」

  崔媽媽想了想,「從前從未有過,但是近半個月是有小販頻頻路過,或許是抄近路吧。」

  月苓心底百轉千回,心砰砰跳的厲害,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的手微微顫抖,一臉痛苦地捂著心口,身形一晃又坐回在榻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屋內的眾人,阿念連忙扶住她。

  白雪茹死了,上一世所有痛苦的根源,剷除了,在一切都未發生的時候結束了。

  不管今後姚家還會對她做什麼,從此刻開始,都將是全新的未來。

  沒人知道她面對白雪茹時有多痛苦。

  她不甘,她怨恨,卻無能為力。

  她多想殺了白雪茹啊,可是為了傅家,她不能。

  姚家一直虎視眈眈,傅家人絕不能輕舉妄動。

  她眼睜睜看著白雪茹大搖大擺的離開,即便知道她再也不會出現自己的世界裡,可心裡的那股恨意永遠哽在心頭。

  現在她死了,與傅家無關,悄無聲息地死了。

  是他吧,一定是他。

  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月苓緩緩舒了口氣,努力穩住心神,「阿念。」

  「姑娘?」

  語氣決絕,「備馬。」

  阿念愣了,「什麼?」

  備馬?

  崔媽媽急了:「姑娘病沒好,怎麼能騎馬呢?

  蘇大夫交代的要靜養啊。」

  月苓大聲命令:「備馬!我要出門!」

  一屋子的人噤聲,大氣都不敢出。

  誰也沒見過姑娘現在這個樣子。

  阿念沉默地轉身出門牽馬,月苓堅定地站起身。

  流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臉不贊同的她娘,默默地替月苓拿衣服,伺候她更衣。

  月苓身披紅色披風,臉色肅然坐在馬上,低頭看了眼阿念,對上了她擔憂的眼神。

  從傅家到他那不算太遠,坐轎子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但她等不及了。

  還好,她學過騎馬。

  很快,她到了陸府門前。

  重生後她沒來過這個地方,上一世在這裡住了兩年,此刻一切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一勒韁繩,翻身下馬。

  叫開大門,是陸七。

  陸七愣了愣,傅四姑娘氣息不穩站在他面前,一身勁裝,手中還拿著馬鞭。

  回過神來,連忙低頭行禮。

  近鄉情怯,月苓居然有些害怕。

  緩緩道:「陸將軍,他在嗎?」

  陸七垂著頭,恭敬道:「公子進宮了,此時不在,姑娘有何事?」

  他竟然不在……

  「我可以進去等嗎?」

  月苓直直地看著他。

  陸七連忙將人迎了進去,「您請。」

  別人自是不行,但這位不同。

  她若是想把這陸府全拆了,他也不敢攔。

  月苓跟在陸七身後,越走越慢。

  這府中的一切都如記憶中的那樣,那些過往彷佛就在昨日。

  唯一不同的,現在的陸府缺少人氣。

  當年她嫁進來以後,往這院裡添了不少花花草草,那時可不像現在這樣了無生機。

  陸七察覺身後的腳步聲消失,轉頭看去,傅姑娘正站在前院的空地里出神。

  那表情迷茫又悲切。

  陸七走過去,輕聲說道:「姑娘?

  咱們去前廳等著吧?」

  他有些忐忑,若是公子回來看到傅姑娘這麼悶悶不樂,一定會問,到時候讓他怎麼說……

  月苓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她輕輕擺了下手,「你下去吧,我在這待會。」

  陸七見她堅持,不再言語,悄悄退了下去,找了個不易察覺的角落盯著這邊。

  還是看著點比較放心,傅姑娘的狀態著實算不得好。

  月苓看著腳下的土地,似乎又置身在那個大雪天,可下一秒她又清醒的知道那一切都過去了。

  此時站在這裡,等待著她的,是那個一如既往對她好,愛著她的男人。

  這一站就是許久。

  春日的風還算溫暖,連帶著心也一點點暖和起來。

  陸七越看越著急,傅姑娘頗有要在那裡站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他看了看天色,估摸著公子該回來了,連忙去大門處守著。

  剛走到門口,就瞧見陸修涼翻身下馬,馬夫將馬牽走,陸七趕忙迎了上去。

  急急道:「公子,傅姑娘來了。」

  陸修涼腳步猛地停住,皺著眉看著他。

  「您沒聽錯,傅姑娘此刻正在府中等著您。」

  男人腳步愈發的快,陸七小跑跟在身後。

  陸修涼穿過大門,疾行走在廊道中,沉聲道:「她在何處?」

  陸七硬著頭皮答:「在……院中。」

  陸修涼眉頭皺的緊緊的,冷著臉看了他一眼。

  陸七冷汗滲透了衣衫,咽了咽口水,艱難道:「傅姑娘不願進屋,就一直站在院子裡。」

  「多久了。」

  「自來了便站在那,大約有一個時辰了……」

  陸修涼周身氣息越來越冰冷,腳步快地把陸七甩在了身後。

  終於,他在院中見到了那抹紅色的身影。

  柔情綽態,翩若驚鴻。

  他三兩步走了上去,忙問道:「怎得穿的這樣單薄?

  冷不冷?」

  月苓回首望去,眼前的人影與記憶中重疊,一樣的問話,一樣的語調,熟悉地讓人心碎。

  那日他也是如此,問她冷不冷,可她卻躲開了他的手。

  陸修涼見她不語,心中一緊,漸漸生出一絲煩悶,語氣卻愈發柔和溫柔,「為何一直站在這裡?

  來找我有何事?」

  月苓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慢慢道:「我有話和你說。」

  男人沉默了,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喉結滾動,「好。」

  他帶著她去了書房,又轉身出去,再回來時手裡端著杯熱茶。

  「暖暖身子。」

  月苓垂下眼瞼盯著他還裹著白布的手,慢慢接過來。

  指尖相觸,他感受到了她冰涼的手指,唇抿的緊緊的。

  拳頭握緊又鬆開,終是沒有去握她的手。

  月苓捧著茶杯,唇湊了上去,熱氣氤氳,模糊了視線。

  熱茶順著喉嚨緩緩滑入體內,心中無比熨帖。

  一室靜默,安靜地讓人心驚。

  半杯茶下肚,月苓低聲問:「白雪茹的死,是你安排的。」

  陸修涼垂下眼瞼,「是。」

  她漆黑透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輕輕道:「翠兒可還活著?」

  「死了。」

  「嗯……」

  陸修涼心漸漸涼了,「我……可是出手太狠辣了?」

  他覺得白雪茹死得還不夠慘,可這不代表她能接受。

  「唔……」

  月苓略作思考,歪著頭看著他。

  她發出的任何一點聲音都能將他的心提的高高的,一顆心懸在空中,飄忽不定。

  腦中設想了千萬種情況,若是她不喜,他可以克制暴戾的性格,可以改,起碼不讓她知曉那些血腥事。

  若是她接受不了,他又該用什麼辦法把她困在自己身邊。

  若是能將她一輩子鎖在自己身邊……

  月苓看著他神情變化,居然能讀懂他的內心,終於她開口。

  聲音清脆甜美,「我欲嫁你為妻,你可願意娶我?」

  陸修涼瞳孔緊縮,瞳仁劇烈地顫動著,聲音沙啞,「你……要嫁給我嗎?」

  月苓理所當然點點頭,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難不成你不想娶我?」

  「你不是說你愛我?

  應該會答應我的吧?」

  陸修涼紅著眼一步一步走向她。

  男人的眼眸深邃漆黑深不見底,仿佛是無底的黑洞,將人的目光緊緊鎖住攝入其中。

  月苓突然有些害怕,他這樣子似是要吃人一般,咽了咽口水,妥協道:「你是還有別的事嗎?

  你要是覺得太快了,我也可以等一等。

  但我還希望你能早點答應我,我有點……唔唔唔……」

  『等不及』三個字還未說出口,便被他的吻堵在了喉中。

  呼吸被掠奪,耳邊只剩下心臟跳動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聲音,周遭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嘴上的觸感柔軟、熾熱。

  這吻不似上次那般蜻蜓點水,而是炙熱、瘋狂。

  腰間的手臂箍地緊緊地,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撕開揉碎。

  月苓的腦袋一陣陣的發暈,呼吸艱難,迷迷糊糊間她想著,這男人也不是無欲無求啊。

  看似冷若冰霜,實則內里熱情似火,幾乎都要把她燙化。

  月苓被動地承受著他的霸道與熱烈,他應該是沒什麼經驗的,咬的她好痛。

  但過不多時,他似乎找到了些訣竅,漸入佳境。

  慢慢的,兩個人都從中找尋到了樂趣,你來我往,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