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的隊伍趕到雪菲山莊大門前時,山莊外已停了不少的馬車,宴會已經開始多時了。
夏青遙低聲問宋嬤嬤:「宴似乎開始了?」
宋嬤嬤笑了笑:「王妃素來不愛這樣的場合,不過能來逛逛,已是很好了。」
言語中的傲慢和優越感,便可讓夏青遙明白,程氏這是為了彰顯身份,故意為了「壓軸」遲來的。
夏青遙與宋嬤嬤先後下了車,轉而攙扶程氏。
程氏一身葡萄紫織金妝花孔雀紋圓領褙子,頭戴金鑲紅寶梅花簪,精緻的妝容完美遮住了蒼白的臉色,端的是嫵媚風流,媚骨天成。
搖著檀香扇,待到慕容桐也下了車走到近前,程氏笑了笑:「走吧,今日去宴上也別走得太遠了,多看,多聽,多結交一些人。」
「是,母妃,兒子知道了。」
慕容桐正色行禮,直起身時,視線落在夏青遙身上便有些挪不開眼,眼神中滿是驚艷。
程氏見兒子如此,並不往心裡去,只勾起嫣紅的唇笑了一下,便將手搭在夏青遙的手臂上,一路往雪菲山莊走去。
山莊門前,管事見程王妃一行人來,忙往吩咐人裡頭通傳,隨即笑著上前來行了大禮。
「小人見過宸王妃,見過二公子。」
程氏笑著頷首,搖著鏤空雕花的檀香扇,緩步往門裡走:「本王妃來晚了,賓客可是都到了?」
管事是個人精,立即揀要緊的人回:「賓客都到了,這會兒鎮遠侯夫人與千金,還有威武將軍夫人與公子,都在陪著大長公主說話呢。」
「是我來的遲了,」程氏微微一笑,回頭對慕容桐道,「你不是早就仰慕威武將軍嗎?讀了那麼多的兵法,今日能得見少將軍,也可以切磋一二了。」
慕容桐立即明白母妃是暗示自己與威武將軍趙武的兒子結交,當即笑道:「還是母妃懂兒子。」
夏青遙與宋嬤嬤一直左右扶著程氏,管事在一旁湊趣,一行人進了雪菲山莊,沿著遊廊穿過精緻如園林一般的院落。
漸漸的,悠揚的絲竹管弦之聲越來越清晰,間或有男男女女的說話聲傳來。
夏青遙扶程氏走進一扇月亮門,面前景色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此處花園臨水而建,水面上亭台樓閣,紗簾隨風漫捲,隱約能看到樂師的身影。
悠揚的樂聲藉由水波傳來,聽來更加回味悠長。
蓮池前的大片空地中間設了半人高的花牆,將男賓與女眷分在左右,但花牆的高度並不遮擋視線,能將對面看個清楚。
花牆下設了座位,若有雅興,大可以坐下品茶,與花牆對面的有緣人來個「背對背」閒聊。
「宸王妃來了。」
「多日不見,宸王妃的氣色越加好了。」
……
一路走向女客位置的首位,沿途所見貴婦都帶著自家千金紛紛與程氏招呼。
而慕容桐正走在不遠處,與她們只一道花牆之隔,引得不少千金暗暗打量,隨後又便嬌羞得臉頰緋紅。
程氏一路寒暄,夏青遙則只管跟在程氏身邊,盡責的做個隨行太醫。
不過不經意抬眸,卻見首位旁,妝容精緻的蘇張氏和戴著深紫色面紗的蘇玉柔,正往此處看來。
蘇玉柔額角處描了一朵淡紫色的花,配今日的三小髻與白玉簪子相得益彰。
她身上深深淺淺的紫色紗衣隨風拂動,襯的人端莊溫柔、宛若仙子,再加上她那含情脈脈看嚮慕容桐的眼神……
夏青遙垂眸冷笑,扶著程氏走到了近前。
「德憲姐姐。」程氏見了德憲大長公主,笑著行禮招呼。
德憲大長公主是宸王的堂姐。
「快別多禮,本宮瞧你的身子好多了。」德憲大長公主戴了翡翠戒指胖乎乎的手拉住了程氏的雙手。
蘇張氏便拉著蘇玉柔到了跟前,一同給程氏行禮。
程氏與蘇張氏寒暄了一番。
蘇玉柔見程氏與母親相談甚歡,便上前來行禮:
「見過王妃,幾日不見,王妃越發明艷動人了。」
程氏微笑頷首,並不多看蘇玉柔一眼,便去與一旁一個身材高挑,面龐微黑,容貌卻十分明艷的英氣婦人打招呼:
「陳夫人,多年不見了,一向可好?」
威武將軍趙武的夫人姓陳。
當一個女子身份足夠尊貴,為表尊重,都是要以女子姓氏稱呼的,而不是只稱呼夫姓。
「臣婦很好,多勞宸王妃記掛了。」陳夫人笑著寒暄。
程氏便與德憲大長公主、陳夫人、蘇張氏說笑著往首位走去。
蘇玉柔被漠視,咬著唇瓣滿心的尷尬,看著夏青遙走在宸王妃身邊心裡便越發的憤恨了。
但視線掃過花牆,與慕容桐四目相對時,蘇玉柔又恢復了楚楚可憐的模樣,給了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慕容桐看蘇玉柔纖腰楚楚,仙女一般模樣,回想往年看到她如姑射仙人般的舞姿,心就軟了,也對她微笑。
蘇玉柔心下大定。
首位上,德憲大長公主居中,左右分別是宸王妃程氏,鎮遠侯夫人蘇張氏和威武將軍夫人陳氏,再往兩邊,依次依身份坐著不少勛貴家的貴婦與清流家的官太太。
言笑晏晏之際,方才被宸王妃打斷的表演便繼續。
左家嬌女,面色緋紅,彈一曲琵琶引得滿堂彩。
右家美人,柳腰花態,舞一曲艷驚四座。
花牆的另一邊,也有男子吟詩作對的聲音傳了過來,花牆的兩側都有人在注意對面,儼然是在相看姻緣。
夏青遙站在程氏背後,饒有興味地欣賞歌舞,這些貴女們的看家本領在此時使了出來,實在養眼。
而花牆另一側的年少兒郎們,則頗有一些「孔雀開屏「之感,著實有趣。
正當這時,方才彈奏一曲古箏的閨秀笑道:「今日蘇姐姐定是預備了舞蹈的,不如蘇姐姐來舞上一曲,小妹甘願伴奏。」
蘇玉柔便笑著站起身來,靦腆一笑:「多謝劉妹妹,今年我不打算跳舞,而是打算畫上一幅畫來助興。」
「哦?」一聽有人要畫畫,威武將軍夫人陳氏便感興趣地問,「蘇小姐擅長丹青?這很好。」
「只是略通一二,在陳夫人面前獻醜了。」蘇玉柔謙虛一笑。
說話間就有婢女預備了畫案和筆墨紙硯。
蘇玉柔斂袖,露出一小截皓腕,玉指握著毛筆,飽蘸濃墨,不多時,一副猛虎上山圖便躍然於紙上。
陳夫人早在她落筆時就已起身來到畫案旁,這時低頭看著紙上的上山猛虎,驚喜道:「這是徐白的筆法?你竟會畫徐白的猛虎圖?」
回頭看向蘇張氏,連連讚嘆:「鎮遠侯夫人教女有方啊,徐白已二十餘年不曾出現,世上流傳的徐白真跡寥寥無幾。可蘇小姐卻能畫的有七分相似,著實是令人驚艷。」
蘇張氏站起身,得意之色差點掩蓋不住,謙虛地道:「陳夫人過獎了,小女不過是模仿個皮毛。」
蘇玉柔歡喜得嘴角上揚,對上花牆另一側不遠處慕容桐讚許的眼神,歡喜得禁不住笑。
慕容桐則對蘇玉柔又滿意了一些。
他知道蘇玉柔擅長模仿徐白的筆法,尤其擅長猛虎圖,又知威武將軍夫人陳氏特別喜歡徐白的畫。
前些日蘇玉柔在宸王府小住時,慕容桐便已看過多次她的畫,確信她的畫作必定能入將軍夫人的眼。
如此一來,蘇玉柔便可與威武將軍夫人搭上話,而他與威武將軍府的聯繫,便可從中建立了。
慕容桐對著蘇玉柔溫柔又讚許地微笑。
蘇玉柔頓時感覺這些日受的憋屈一掃而空,看到宸王妃身後還在看熱鬧的夏青遙,當即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陳夫人實在是折煞小女了,小女自小得母親教導,素來深居簡出,除了詩詞歌賦,女紅庶務外,作畫便是小女最大的愛好了。」
德憲長公主笑道:「蘇小姐婦德出眾,女子三從四德,自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這話說的,倒有些諷刺意味在。
程王妃看了一眼忙著看畫,還沒聽出什麼不妥的陳夫人,垂眸不語。
這位可是隨夫出征,與「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完全不沾邊兒的女子。
夏青遙則是挑眉。
蘇玉柔這是想表達什麼?
她深居簡出練成好畫,其他女子,如她這般拋頭露面在男人堆里做太醫的,便不可取了?
這話的打擊面也太大了些。
蘇玉柔走在陳夫人身邊,一面介紹畫的細節,一面斟酌言辭,半晌笑道:
「其實小女閒暇無事便喜臨摹徐白先生的猛虎圖,只是小女愚鈍,只能模仿出幾分相似罷了,不如夏小姐,才華出眾。」
最後四個字咬字十分輕,還帶出了幾分歆羨和崇拜。
而在場之人聽到的,頓時面色一變。
夏青遙眯起眼,
嘖嘖,蘇玉柔又給她玩這一手捧殺了。
花牆另一側,一直與個黑臉少年對飲的慕容錚蹭的站起身,往夏青遙的方向看來。
「哎,你幹什麼?」那黑臉少年也跟著起身,伸長脖子往這邊看。
見他們二人動作,身邊幾個少年人也都跟著好奇的打量。
蘇玉柔滿面羞紅,還崇拜地看了夏青遙一眼,雖沒明說夏青遙的身份,可那模樣,分明是說夏青遙比她畫得好!
蘇張氏眼珠一轉就知道蘇玉柔的打算,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臉上傷著受了那麼多的罪,而罪魁就是那個死丫頭,當即配合道:
「哦?那不如,夏小姐也來為陳夫人獻上一幅畫吧?能給陳夫人獻畫,可是偌大的榮耀,夏小姐不要推辭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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