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為他請封

  長公主的手驟然將藥方子捏皺在掌心。

  「芸娘!」

  長公主的聲音似從齒縫中碾磨而出。

  芸娘不忍心,卻不敢忤逆長公主,將手裡的一包藥遞給太醫。

  「您請檢查一下,這藥與藥方子的相同嗎?」

  太醫說一句:「我看看。」他拆開藥包,一樣一樣的去對,一點都沒有錯漏,「全都一樣。」

  長公主的身體,在瞬間顫抖了一下。她的手垂落下去,寬大的袖子遮住抑制不住顫抖的手,仿佛這樣便披上一件厚重的盔甲,無人能夠窺視到她的脆弱。

  芸娘看見長公主沒有動彈,面無表情,端莊的坐在闊榻上,心裡酸澀難忍,親自將太醫給送出去。再度進來的時候,芸娘將門給合上,放輕腳步走到長公主的身邊。

  「芸娘,我這輩子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上天要這般對待我!」長公主一顆心被太醫那句話給揉碎了,臉上漫上一層悽苦悲哀的神色,聲音哽咽顫抖地說道:「我這輩子所嫁非人,經受母女分離之痛,一心一意對待的兒子,竟買兇害我!」

  「殿下,您沒有做錯事情,是您太善良,太剛直,才吃這樣多的苦頭。」芸娘心疼的抱住長公主,這一刻的她不是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長公主,而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與母親,「您還有明棠小姐,她心中十分敬您,愛您。」至於蕭徹便是您們母子緣薄,您這輩子大抵是償還他前世的債。

  長公主面容枯槁蒼白,她從出生起便擁有所有,可到頭來卻是孑然一身。

  她不知道哪裡做錯了,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或許從她執意嫁給蕭長風起,便錯了。

  長公主鼻子堵得難受,心口窒悶,吸一下鼻子,淚水卻湧出來。

  蕭雪兒不是寒露所殺,而是蕭徹殺人滅口。

  就在這時,珍娘的聲音在外響起:「殿下,蕭大公子來了。」

  長公主沒有發話。

  珍娘沒有催促。

  「母親,徹兒今日來向您請罪!」蕭徹的聲音響起,緩緩地說道:「過去我不辨是非,辜負您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做下許多錯事。希望您能原諒我,給我在您身邊盡孝的機會。」

  蕭徹跪在門口,伏地磕三個響頭。

  「吱呀」一聲,門打開。

  蕭徹看見一雙描金雲鳳紋,嵌珍珠的鞋子,往上望去,長公主面色冰冷蒼白,通紅的眼睛裡是他看不懂的情緒,卻莫名令他心悸。

  「母親……」

  「徹兒。」長公主打斷他的話,神情端莊,威嚴的詢問道:「你去泰安府所為何事?」

  蕭徹心中生出惶恐,不敢有所隱瞞:「找鳳老神醫。」

  「請他為本宮治病,還是阻止他為本宮治病?」長公主每說一個字,心上就被剜一刀,她嘴角輕輕一扯,目光冰涼:「古有割股療親、母親咬破手指,兒便能感到心痛,因為母子的血脈相通。你為何就這般天性薄涼?」

  「蕭徹,舍了我的命,只怕也沒法滿足你的貪慾吧?」長公主將一張藥方,扔在他的腳邊。「你走吧,本宮待你仁至義盡。」

  蕭徹臉上的血色盡褪,看著飄落在膝邊的藥方,瞳孔一緊,心慌的跪伏在地上,顫聲說道:「母親,我錯了,請您原諒我這一回!」

  長公主目視遠方,聲音飄忽道:「我們母子這輩子恐怕是沒有結緣,你不必對我委曲求全,以前如何,今後也是如何,不會因為你的回心轉意,給你謀一個職位。你若願意本宮為你求封夷洲郡王,你收拾行囊回夷洲,你若不願本宮管不了你,好自為之。」

  蕭徹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伏地磕一個響頭:「兒子願意,叩謝母親。」

  華麗的裙擺像天邊一抹雲彩在眼前飄過,門在他面前「嘭」地合上。

  蕭徹怔然地望著緊閉的門扉,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一般,癱坐在地上。

  珍娘見狀,忍不住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您對殿下下手的時候,可有想過她知道真相時的痛徹心扉?殿下九死一生將您生下來,您不感念骨肉之情,卻要她的命。」

  蕭徹臉龐冰涼,他手一抹,不知何時淚水流下來。

  他撿起地上的藥方,離開長公主府。

  站在門口,蕭徹仰頭望一眼「長公主府邸」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腦海中閃現長公主高貴端莊的面容,脊背挺得筆直,仿佛什麼都無法將她給擊潰,可那雙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睛,卻泄露出她的脆弱。

  蕭徹眼中閃過悔恨,佇立良久,直到身邊的小廝詢問:「公子,我們回蕭家嗎?」

  蕭徹怔愣住,直到眼下才明白過來,他竟無處可去。

  坐上馬車,蕭徹吐出一個地址:「海棠莊園。」

  馬車駛向海棠莊園,不過一刻鐘,便已經到了。

  蕭徹坐了片刻,收整好情緒,從馬車上下來。

  沈明棠恰好從府中出來,兩個人在門口不期而遇。

  「你來幹什麼?」沈明棠向來不待見蕭徹,上一次和顏悅色,那是有目的。

  蕭徹見沈明棠翻臉不認人,自嘲地笑:「你故意做的局,誘我上鉤。你是最大的贏家,我們都是你棋盤上的棋子。藥方是你給母親的吧?」

  沈明棠輕嘆一聲:「我給的是虞夫人,沒給姨母。」

  蕭徹愣了一下,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意外,很快就釋然了。

  「我明日要回夷洲,過去我偏聽偏信,令母親傷心,甚至為了前程,對她下狠手。她不能原諒我,我心中羞愧,無顏奢求她的原諒。今後不知何時才能回京,你照顧好……我們的母親。」蕭徹像吞了黃連水一般,從嘴裡苦到心裡去:「我不配做她的兒子,她恐怕後悔生過我一場。如今……她只有你,你多多陪伴她。」

  「你說錯了,她若後悔生你一場,不會知道你要她的命,還為你請封夷洲郡王。」沈明棠對始終不開竅的蕭徹,不抱任何的希望:「待你去了夷洲,便知她的良苦用心。」

  夷洲富庶,成為他的封地,這輩子仍舊享盡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