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閣的氣氛剎那間凝固。
諸位夫人、小姐面面相覷,一顆心也隨著緊張的氛圍高高提起來。
太后臉色不太好,為蕭長風的不識趣感到不悅。
沈明棠捏著帕子的手驟然收緊,今日若不滴血驗親,蕭長風不會山罷休。可若是驗血,正中蕭長風下懷。
長公主額頭上細長的青筋凸顯出來,仿佛有一根尖銳的針,一下一下在戳刺她的腦袋,頭疼欲裂。
謝茯苓覺察到長公主的異樣,臉色蒼白如紙,汗濕她薄薄的夏裙,連忙拔出銀針,刺進她的大腦穴位。
「姨母,您怎麼了?」沈明棠焦急,握住長公主的手,一片冰冷。
長公主聲音低弱道:「我沒事。」
「淮真……」蕭長風嚇一跳,沒想到逼的她犯病,想要靠近長公主,卻被沈明棠給擋住。
「蕭長風,你害得淮真還不夠?是要逼死她才肯罷休?嬌嬌是你的女兒又如何?不是你的女兒又如何?哀家頒發一道懿旨,今日你不願和離也得和離了!」太后目光冷厲,字字句句裹挾著怒火。
蕭長風面如土色,怔然地看向太后娘娘。
他險些忘記了魏淮真是皇家人,想要和離輕而易舉,又豈是他能逼迫得了的?
如今惹怒太后娘娘,懿旨和離之後,魏淮真會因今日一事生恨,對蕭家趕盡殺絕嗎?
「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太后娘娘,我和淮真誤會很深,夫妻兩人的關係才生分,可這麼多年的感情尚在,只要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解開誤會,各自為這一段婚姻退一步,還能夠和好如初。」蕭長風無計可施,向一旁的蕭徹求助:「徹兒,你勸太后幾句。之前是爹糊塗,如今我醒悟過來,不願意這個家就此散了。」
蕭徹望著盛裝打扮的長公主,模糊的記憶中,許久沒有她這般光鮮亮麗的模樣。他這往細里看長公主,這才發現她已經瘦的一層薄薄的皮覆在骨頭上,皮下的青筋猙獰。此刻不堪承受痛苦的靠在椅背上,冷汗想水一般往下淌。
沈明棠站在一邊,低聲安撫長公主,一邊給她擦冷汗。長公主怕她擔心,扯動蒼白的嘴唇擠出一抹淺淡的笑,眼底的溫柔仿若春日裡的和風。
蕭徹望著這一幕,心口被堵住一般。
勸和的話,怎麼也吐不出口。
謝茯苓拔下針,詢問道:「殿下,您還頭疼嗎?」
長公主按住太陽穴,搖一搖頭,沒有覺著疼:「好了。」
眾人便見長公主臉上慢慢恢復一點血色,緊皺的眉心舒展開,全然不見之前的痛苦,只是瞧著有一點虛弱。
神了,這小丫頭的醫術這般好?
謝茯苓眼風掃向蕭長風,盯著杯子裡的一滴血,對沈明棠說道:「大嫂,您跟他滴血驗親唄。像這種無賴,就算迫於太后的權威和離,還得糾纏你,太招人厭煩。」
沈妄雙手負在身後,朝沈明棠走過來,左手撩起右手寬大的袖袍,露出一截冷白卻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我和嬌嬌滴血驗一驗。」他稍稍撩起眼皮,睇一眼盛著蕭長風鮮血的杯子:「他的血髒。」
麗娘聞聲悄然抬頭看一眼沈妄,抿一下唇瓣,垂下頭去。
蕭長風望著沈妄的眼神躁怒。
謝茯苓立即取出一隻新杯子,注入半杯清水,用一根銀針扎破沈妄的手指,擠出一滴血滴進去。然後又扎破沈明棠的手指,擠出一滴血滴進去。
眾人抓心撓肺,按捺住想要站起來一探究竟的衝動。
長公主心跳過快,不敢看杯子的情況。
太后撥動手中的佛珠,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十分鎮定,越撥越快的佛珠,顯露出她的緊張。
蕭長風湊過來,緊緊盯著杯子裡的兩滴血,慢慢地靠近,慢慢地融合。
「怎麼可能?」
蕭長風傻眼了,沈妄的血與沈明棠的融合,說明他們是兄妹。
他不甘心,將自己的血滴進去,卻是慢慢的散了。
「不、不可能……」
蕭長風連續擠幾滴,血液沒有散開,卻無法與沉在碗底的血珠凝在一起。
沈明棠鬆一口氣,看一眼謝茯苓,是她動的手腳嗎?
長公主長長吁出一口氣,渾身都軟了下來,放在腹部的手細微的顫抖。
「你還有什麼話說?嬌嬌不是蕭家的女兒。你說她的眼睛像蕭家人,若仔細看還是有區別。你說的話,最好自己做到,不要再去打擾嬌嬌。」長公主提起筆,落筆的時候看了蕭徹一眼,休夫改成了和離。
有太后的那番話在,蕭長風不敢胡攪蠻纏,看著手裡的和離書,心裡被挖空了一塊,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被他拖出去!」長公主無意再和蕭長風糾纏。
侍衛將失魂落魄的蕭長風架出去。
諸位夫人跟著起身告辭。
很快,人都散了。
沈明棠問謝茯苓:「四妹,驗血是怎麼一回事?」
「我以前隨師父遊歷的時候,聽說過一件奇聞軼事。有一戶富紳懷疑兒子不是他親生的,便開始滴血驗親。兩個人的血並沒有融合在一起,孩子的血和母親的相融,富紳認定不是他的孩子,逼問婦人姘頭是誰,要將婦人浸豬籠。」
「事實上孩子的確是富紳的,婦人蒙受冤屈,認為滴血驗親有問題,為了證明清白,找了幾戶人家滴血驗親,與父親血液相融的,便與母親不相融,與母親血液相融的,與父親的無法融合一起,也有父母親血液全都相融的,那是極少數的一部分。」
「師父猜測可能是孩子的血液隨母親,便會與母親相融。孩子的血液隨父親,便與母親不相容,滴血認親並不可靠。」
謝茯苓眼中閃過狡黠:「大嫂,如果你之前和蕭二老爺的血液相融,我就會讓你和長公主驗一驗,可以在這上邊做文章。」
沈明棠恍然大悟,沒有想到這般複雜。
一旁的蕭徹也將自己的血擠進被子裡,他看著自己的血液緩慢的在水裡移動,最後面與沈妄、沈明棠的血珠融合一起,眸光震顫,徹底信了謝茯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