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棠與姜叔坐在糧倉旁邊的小鋪子裡。
雨水從屋檐成串往下墜落,半空中蒸騰著一層白色水霧。
「小姐,夫人將您嫁給……誰了?您在那兒過得好嗎?」姜叔看著沈明棠長大,他一生未娶,將沈家幾個晚輩視如己出。他渾濁的眼睛裡,充滿懊悔:「姜叔沒有用,讓小姐受委屈了。」
「姜叔,您別自責,我嫁進謝家,過得很好。婆婆疼愛我,弟妹很敬重我,夫君的錢財都歸我管。」沈明棠說起謝家一臉笑意,眼角眉梢平添幾許溫柔,是真的過的很滿足。她托著腮,望著雨幕道:「我的腦疾是夫家治好的。」
姜叔原來還有一點憂慮,一聽到這個,最後一點遲疑給消散了:「謝家真的有您說的這樣好,姜叔心裡就寬慰了,老爺回來一定會喜歡謝女婿。」
「姜叔,我爹有點鑽牛角尖,您多幫我夫君說說好話。」沈明棠皺一下眉,憂心道:「如今洪澇,父兄兩天後能回來嗎?」
「能的。」姜叔嘆息道:「夫人不知輕重,罰大少奶奶下跪,差點小產,被接回娘家養胎,又將您給嫁出去,老爺回來怕是不安生。」
沈明棠陡然聽到大嫂,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被挖出來。時隔多年,她對大嫂的記憶並不深刻。大哥的親事是娘親定下,大嫂的身子骨不好,父兄外出回來後,她被大姑帶去寺廟吃齋念佛,大嫂留在家裡養胎。不過三日的功夫,家裡傳來消息,大嫂上吊了。
大嫂是家中的獨女,爹娘的掌上明珠。等她回來的時候,大嫂的遺骸被娘家接回去,兩家反目成仇,沈家能快速落入秦玉章的囊中,少不得大嫂家出的力。
沈明棠絞緊手指頭,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情,成為沈家的禁忌,大哥至此一蹶不振。
「娶妻娶賢,妻子不賢良,家宅不安寧。」沈明棠心裡思索,什麼樣的事情能逼著一個身懷六甲的人上吊自盡。如果是後娘的問題,爹早就會休了她,但是沒有,那事情出在大哥身上。
父兄回來的時候,她必須立即回沈家一趟。
兩個人商談關於洪澇的事情。
灰色的天空仿佛滴落濃墨,渲染成一片黑幕,天際最後一絲餘光消散,謝裴之打傘踩著水窪,沾染了滿身冰涼水霧緩緩行來。
他的指骨分明,有力的握住傘柄,微微抬起雨傘,露出稜角分明的臉龐,修長的眉斜飛入鬢,點墨般的眼眸冷漠疏離。
沈明棠似有所覺,抬頭往外看去,恰好與謝裴之目光相接。
她臉頰綻放出燦爛明媚的笑容,「姜叔,我先回去了,爹回來我再回家。」拎起迤地的裙擺朝謝裴之飛奔過去,「你可算來了,我們走吧。」
謝裴之將雨傘舉在她的頭頂,側頭望向鋪子,姜叔拄著拐杖倚在門邊,安靜地注視他們。他朝姜叔略微頷首,護送沈明棠回客棧。
第二日一早,兩個人回謝家。
茅屋漏水,淋濕兩間房。
謝母將家裡家外全都收拾一番,清理出不少雜物。
「咦,娘這是什麼?」沈明棠撿起一個木頭制的圓狀物件,中間空心,藏著一支銳利的小木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