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南的事解決大半,王刺史已伏法,處理王越呂張等人也不過是時日問題,災後難題,蘇長空與顧刺史完全可以解決,病人有莊肅大夫帶領其他大夫治療,我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段璃打算明日就走,本想不說悄悄走,眼下說了倒也無妨。
蕭墨垂眸,整個人浸入黑暗裡。
「你先回去。」他的聲音很冷。
從京城離開到現在,只有那次先他一步離開小溪村時,她感受到他的冰冷,之後一直沒有。
現在,段璃又感受到了。
她心口有些不舒服,巴巴看著隱入黑暗中的蕭墨,「蕭墨~」聲音軟軟的有些無力。
「你回去。」蕭墨又說。
鼻子一酸,段璃說不清內心翻湧的情緒是什麼,她轉身,大步離開了蕭墨房間。
下一刻,蕭墨手邊的杯子,被他生生捏成了齏粉。
「你怎能走?」蕭墨手一抬,將手裡齏粉揚了,「楊桉何在!」
「屬下在。」鬼魅一般,屋頂上飛下來一個人,他恭恭敬敬跪在蕭墨面前。
「醫聖參與的畫作完成了吧?命他帶著畫作來見我,最晚明日傍晚。」蕭墨整個俊美的臉在黑暗裡,手在光亮里對楊桉發號施令。
「是,王爺!」楊桉一個閃身,離開了屋子。
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知他來過,又離開了。
晚間,段璃洗浴過,窩在被子裡小小的一隻,冬兒在一旁給她擦濕潤頭髮,與她說話。
「王爺真厲害,比戲文里青天大老爺還要厲害呢。」冬兒忍不住星星眼誇讚蕭墨。
「是嗎?」段璃懶懶看向冬兒,「我們要離開了,你捨得他們嗎?」
「離開?」冬兒頓住了,旋即陷入惆悵之中,好一會兒才看向段璃,「雖然快了些,但我們確實該離開了。」
「是啊。」段璃翻身躺著,眼睛看著帳頂一眨不眨,「本就是要離開的,不是嗎?」
「嗯嗯。」冬兒從不舍里回過神來,「姑娘,我們明日幾時出發?」
「一早出發。」段璃閉了閉眼。
「姑娘,不見王爺嗎?王爺知道你要離開嗎?」冬兒想起上一次蕭墨追上她們的情形,心頭還有些陰影。
那種恐懼的感覺,難以消散。
「他知道,我同他說了。」段璃心頭有些難過,「我們總歸是要離別的。」
「姑娘?」冬兒感覺到段璃情緒不對勁,有些擔憂,「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只是想到了很遠很遠的過去。」
那時候,蕭墨常年在外征戰,她為了給他籌糧,籌錢,帶著冬兒白霜一起經商賺錢,費盡心機。
每次送糧送錢,都只能與他匆匆見一面,時間幾乎全在床上度過,渾身無力從床上下來,穿上衣裙又立刻離開。
三個孩子,都是這樣懷上的。
那時,每次離別都像刀子剜她心頭肉,叫她痛楚不堪。
可蕭墨,卻像沒感覺一樣。
她那時,心裡隱隱知道蕭墨不愛她,可她想著,蕭墨這些年只有她一個女人,定是愛她的。
這般自欺欺人,直到死前那一刻。
他親口說了,他永遠不會喜歡她。
她怎麼就沒想過呢?
蕭墨這樣聰明,不要別的女人,怎會是只喜歡她?分明是覺得沒必要。
給她皇后之位,也不過是她給他生了合格的太子罷了。
段璃笑了下,眼淚從眼角緩緩滑落,浸入枕頭裡。
如果,如果上一世有這樣好的開頭,蕭墨會不會不會討厭她?願意試著喜歡她一點點?
罷了,罷了,段璃想。
你的父親不愛你,師父不愛你,除了冬兒,所有人不愛你。
你愛的人不愛你,不是情理之中?
又有什麼值得失望?
不過是常事罷了。
段璃翻身,背對冬兒側躺,呼吸小心翼翼壓著,想掩蓋自己的哭,卻看不到冬兒紅彤彤痛苦的眼神。
「姑娘好好休息,冬兒去收拾東西,明日,我們好快些離開。」冬兒起身,擦著眼淚離開了屋子。
她在屋子外頭哭了一陣,被楊齊看到了,「冬兒姑娘怎麼哭了?」
「好久沒哭了,我突然想哭不行嗎?」冬兒擦掉眼淚,往後院去了。
楊齊奇怪,跟上她,「你一定有事。」
冬兒沒理他,一路直直去了後院,問驛站衙役要了苜蓿豌豆乾草餵馬兒,又去整理馬車。
弄好這些,一刻不停回到屋子收拾衣物行李。
楊齊看到這些,也顧不及跟冬兒搭話了,急忙忙去找蕭墨。
他可還記得,上一次蕭墨看到空蕩蕩屋子時陰鬱可怕的表情,那是他的噩夢。
「王爺,不好了,不好了。」楊齊急急忙忙衝進屋子裡,就看到蕭墨淡定地坐著喝茶。
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漠。
「何事?」
「王妃,王妃明日一早就要離開,冬兒,冬兒方才去餵馬兒說的。」
楊齊滿心焦急,就連進屋來稟報事情的楊崢,終於抄完的衛若蘭,看到他這般模樣,都有一點奇怪。
「王妃離開,你這麼著急?」衛若蘭疑惑。
「是啊。」楊齊說著,發現有點不對,忙改口,「不是啊,是王妃要去幽州,不是京城,我當然著急啊。」
此言一出,衛若蘭與楊崢一齊看著蕭墨。
蕭墨看了他們一眼,「說要緊事。」
聞言,兩人忙整理心情,楊崢先稟報,「蘇長空蘇大人建了十個粥棚,每天兩頓粥一頓不落,泰半災民集聚了過去。」
「還有王越,呂張兩人,屬下已將他們這些年犯罪的證據轉交給蘇長空,顧刺史,兩位已著手抄家事宜,最遲後天出結果。」
「南家藥材全部派上用場,更多的病人,莊肅已帶領大夫按照王妃劃分病患嚴重程度的方法,將他們妥善安置,另外,林夫子的命被王妃救了回來,筆山書院的學子都很感謝王妃救了他們夫子。」
……
楊崢有條不紊,將最近發生的事,跟蕭墨報備了一遍。
其後衛若蘭也上前報備,都是關於王刺史與京城中官員,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他們書信往來的事。
說完了這些事,蕭墨才出聲,「你們兩人繼續盯著,楊齊留下。」
語畢,衛若蘭與楊崢就出去了,留下楊齊一人。
「楊齊,本王決定明日解毒,你替我護法。」蕭墨看著楊齊。
楊齊臉色一陣蒼白,嚇得跪在地上,「王爺,不可!眼下江寧不太平,若有人趁此機會刺殺怎麼辦?」
「刺殺?不是更好?」蕭墨冷冷嘲諷地笑了。
楊齊心口一緊,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醫聖不在,不如回到京城再解毒。」
「不必,這兒距離醫聖住的地方不遠,本王已派楊桉去請醫聖。」蕭墨一句話,叫楊齊一顆心提到胸口。
「王爺,是因為王妃要離開嗎?」楊齊不敢相信。
「兩者都有,但解毒也勢在必行。」蕭墨眼神不知在看什麼地方。
「什麼時候告訴王妃您中毒的事?」楊齊滿臉緊張,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