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的最後，路遙以一段近乎於炫技一般的SOLO旋律，結束了這首歌。

  重生之後，他其實沒怎麼碰過吉他，此刻手指頭輕微的有些疼痛。

  但心裡卻是一種通透無比的爽快。

  十八萬的情緒，在這段最後的即興SOLO中，發泄的淋漓盡致。

  爽的一塌糊塗。

  起立，鞠躬感謝，下場。

  在一群人的掌聲和誇讚聲中，他回到了卡座。

  看著舉著手機拍自己的魏芊芊，路遙咧嘴豎起了一個ROCKER的手勢，笑道：

  「帥不帥？」

  「嗯嗯。帥呆了。」

  魏芊芊笑著和他擊了下掌。

  可惜，路遙看不到黑暗之中，校花那微紅的臉頰。

  而從他下台就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胡璃也看到了這一幕，不過……她這會兒的注意力卻落在了魏芊芊那。

  剛才……她光顧著欣賞，卻沒錄像。

  那個女孩錄像了？

  她歪了歪頭，這時路遙也走了過來。

  「老弟唱的可太牛比啦。」

  聽到宇哥的話，路遙笑著擺擺手。

  這是人家的酒吧，歌手自然也臥虎藏龍，什麼樣的歌沒見過？

  雖然是讚美，但肯定還是謙虛點比較好。

  而同桌的幾個男女也紛紛誇讚。

  最後，路遙坐到了胡璃這邊，酒吧里音樂聲也響了起來。

  他剛落座，胡璃已經維持起了扭頭看他的模樣。

  路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這會兒那股媚意如若實質。

  也太勾人了些。

  他說道：

  「沒給璃姐丟人吧？」

  胡璃無言，只是看著他那滿臉微笑的模樣，眼睛彎成了月芽兒。

  「來來來，咱們一起碰一杯，老弟你也來，唱的可太好啦。」

  宇哥舉杯說道。

  路遙一邊謙虛，一邊笑著拿起了自己的飲料杯。

  這場酒局，顯然還未結束。

  ……

  不知為何，自從路遙唱完歌后，胡璃就有些寡言的意思。

  只是扭頭看他的頻率變得高了起來。

  隔三差五的，就扭頭看他一眼。

  不過這個狀況也沒持續多久，因為魏芊芊和王天書過來了。

  而胡璃一看到倆人來，立刻對魏芊芊招了招手，拍著自己和路遙中間的位置，意思是讓她坐這。

  王天書呢，則端著酒杯順理成章的坐到了路遙這邊。

  校花不知道這姐姐找自己幹嘛，剛落座，就見這姐姐拿出了手機：

  「你剛才錄視頻了？」

  「嗯嗯。」

  魏芊芊乖巧點頭。

  「我開藍牙了，你傳一下我。」

  「啊？……好的。」

  魏芊芊趕緊答應，同樣打開了藍牙。

  倆人的手機互聯上之後，視頻文件開始傳輸。

  胡璃和王天書碰了一杯後，這第二杯酒，王天書是要跟路遙喝的。

  「路遙，歌唱的真好。」

  「謝謝哥。」

  路遙道謝。

  「哈~我聽芊芊說，你想報電子半導體專業？」

  「嗯，對。我對這個專業很感興趣。」

  「哈哈，那有沒有興趣跟我和芊芊成為校友？」

  路遙一聽，由於他知道校花的分數已經足夠復華的分數了，於是問道：

  「王哥是復華畢業的？」

  「嗯，復華電子信息專業。現在在中電科集團工作。」

  「……」

  路遙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哎喲，同事啊？

  他前世就是中電科旗下第十研究所的。

  而中電科的全稱，是天朝電子科技集團。是國家履行出資人職責的國企，也是相關電子專業領域最權威的集團。

  倆人雖然所屬研究所不同，但說是同事一點毛病都沒有。

  不過……

  想了想，路遙問道：

  「表哥是在魔都工作？」

  「嗯，對。你知道中電科集團麼？」

  他聽路遙問他在哪工作，以為對方不知道「中電科」這個集團到底有多厲害。

  路遙點頭：

  「知道。表哥是在……研究所里工作嗎？」

  王天書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

  純屬本能。

  因為從保密工作上來講，在面對「陌生人」的詢問時，他們這種研究員最多就說自己在哪個集團工作，但不會說自己具體是在哪個研究所以及負責什麼項目，研究什麼的。

  不過看著路遙那年輕到過分的臉，以及胡璃弟弟的身份……他就沒隱瞞，點點頭：

  「嗯，在三十二所。」

  「……？」

  路遙一愣，本能的問道：

  「華東計算技術院？」

  「喲？」

  這下輪到王天書意外了，心說你知道的還不少啊。

  「聽說過？」

  「……」

  一時間，路遙竟然不知道該說啥。

  這人……不簡單啊。

  華東計算技術院是中電科所屬就不提了，就單說歷史，他們是建國後最早成立的計算機研究所之一，是整個大南方的電子工程研究基地之一。是最早一批具備碩士、博士授予權的單位之一，中電科五十多個研究所，除了燕京那邊的電子技術研究院、電子信息科研院之外，他們說自己排第三，全國都沒任何意見。（注1）

  雖然說從理論上來講，大家都是「同事同行」，但如果在前世，他們的研究員來到路遙那，叫指導。而路遙他們去王天書那，叫學習……

  這人，是個高端人才。

  能力一定不小。

  莫名的，路遙心頭有點熱。

  一股壓抑了許久的聊天欲被擊發了。

  重生歸來，他一直沒遇到什麼同行，每天經歷的事情也都是雞毛蒜皮的家長里短。

  關於學術上的事情，他真的好久沒和人交流過了。

  雖然他也明白，自己真正的事業開端，是在開學之後，但這會兒難得遇到了一個同行，說不想多聊聊，那是騙人的。

  不過這股聊天欲望在升起來之後，立刻就被他按了下去。

  原因也很簡單。

  不能多聊。

  甚至不能聊。

  在前世，路遙回家也好，和其他同學聚會之類的也罷……其實同學還好，大家也有同樣在體制內，或者是某個科研領域工作的人，還能有些默契。但面對家裡親戚的詢問，比如「在哪工作啊」、「做什麼的」之類的，他是能含糊儘量含糊，能不說都不說。

  因為……真不能說。

  而後來父母索性提前都跟家裡的親戚言語了一聲。

  兒子是做什麼的，研究什麼的，一概不能問。

  伱們別問，我們也不能說。

  免去了路遙不少麻煩。

  和這位校花大表哥也是如此。

  哪怕自己是個「孩子」，但主動去問別人做什麼，負責哪一塊課題組之類的，都不行。

  況且……也會表現出自己了解的過於清楚，很不合適。

  可王天書見他不說話，卻以為他不知道自己這個研究所的性質，於是解釋道：

  「我現在工作的地方是中電科直屬，十一五期間的工作重點之一。主要方向就是微電子晶片各項技術研究基地之一，國家人才戰略儲備重點……」

  這些倒不涉密，感興趣的人一查就能查出來。

  路遙自然也知道。

  但他必須表現的不知道，所以王天書說，他就一個勁點頭。

  「聽起來真厲害。」

  「哈~」

  聽到這話，王天書輕笑了一聲，看了一眼正在聊天的胡璃和魏芊芊。

  心說自己今晚算是坐穩這一桌了。

  接著，他笑道：

  「我聽芊芊說你考的成績相當高。搞不好還是魔都狀元呢。」

  「嗯……確實這次發揮的挺好的。」

  「學校呢？打算報哪？」

  「本來想報電大，現在想上青華。」

  對於路遙的答案，王天書倒不意外，點點頭後問道：

  「復華其實也可以。」

  說著，不等路遙反應，他似乎也知道自己這個答案在一般人看來比較扯淡。

  正常人有這分數，不出國的情況下，直接青華都不帶考慮的。

  復華確實好，但比青華還是弱了一頭。

  於是，他繼續說道：

  「電子專業，其實和其他專業有所區別。復華和交大是咱們國內最早一批電子專業學院，這個知道麼？」

  「嗯，知道。」

  「對，而電子專業呢……你要是只去個本科，其實什麼學校都一樣。復華、青華、電大、哈工大這些沒有任何區別，真正區別的地方，其實在於本科之後的就業方向。你比如說哈工大，它的就業方向側重於國防，軍工體系。而青華呢，它要求更多的是國際視野。電大學術氛圍比較濃厚……」

  這些路遙都知道。

  但他說，路遙就只能點頭聆聽。

  「而復華呢，它屬於比較兼容。比如我這，復華和我們研究所每年都有專門對接的人才交流體系，本科畢業，如果你志向繼續往上走的話，它的人才體系其實很平坦。你成績過關，研究所的大門自然會對你敞開懷抱。而且它對本地的學子也是有扶持計劃的。

  福利待遇就不提了，估計你也不缺這個……

  而商業上，其實很多人都說復華的商業氛圍過於濃厚……不過嘛，這種事情也分你怎麼看。商業氛圍濃厚不見得是壞事，而根據我的經驗，其實往往在商業領域中，會有更多拓展自己能力的機會。並且，它們其實很依賴復華的人才儲備，提供工作崗位這些不提，就一些項目的資金，復華從來不缺，而且對於不同的拓展方向上面，商業包容度也更好……」

  他的話其實一點都沒錯。

  復華系的研究所，確實富得流油。

  但這種富不單單只是發到手裡的錢，還有很多……比如一些企業會主動拿著資金過來與合作的研究所進行項目研究，晶片產業其實是一種很大的投資，它需要很多的人才高度集群，共同公關。但同樣的，天底下所有的研究就如同拼圖一樣，從一片一片的碎片開始研究。

  而對於這些碎片化的研究領域，合作是一種再常見不過的流程了。

  比如，路遙手裡有個A項目，研究所覺得拓展方向單一，實用性不高，不給批，或者資金少批一些。

  沒錢，那研究就只能停滯。

  但研究所也會把這些項目的一些前景、參數之類的以類似招標一樣的方式散出去。

  感興趣的企業就可以提供項目資金支持，把研究進行下去。

  魔都這座城市……其實對越精英化的人才，包容度會越高。

  提供的機遇也越多。

  這就是為什麼好多高端人才或者是一些有錢人不怎麼喜歡燕京，但卻喜歡住在這邊的主要原因。

  作為最早起來的口岸之一，它的廣闊平台註定有著無數機遇在這裡誕生。

  對商業如此，對研究亦如此。

  並且，其實王天書還少說了一種東西。

  那就是對學生而言不怎麼敏感，可參加工作後才明白的事情。

  工作人脈。

  科學研究的幾大「體系」裡面，錢家、王家、都在這邊。

  就跟古代的世家一樣。

  一旦有了這一層關係，那麼就會在這個圈子裡如魚得水。

  並且，這種關係還是每個人都需要的。

  因為你考研的導師，很可能就是某個老科學家的門徒。你是你導師的學生，同樣也是這位功勳卓著老科學家的門生。這種標籤是被動添加的，也撕不掉。並且，利要遠遠大於弊。

  這些都不需要王天書說，路遙就很清楚。

  可正是因為清楚，他才不知道該說什麼。

  回電大，他對一切都很熟悉。

  去青華，那是光耀門楣，讓父母直起來彎著的腰。

  而復華嘛……

  學術研究過多摻和進去商業，很容易走彎路。

  但……

  回憶著前世種種。

  還真別說，這群人的待遇確實挺讓人羨慕的。

  但凡事都要結合實際。

  在復華這邊做事，其實很容易身不由己。

  比如你明明對A感興趣，但所里因為B項目給的錢多，讓你先放下手裡的活去弄B。

  這就很難受了。

  想到這，一時間他眼神有些直。

  怔怔出神。

  這時，胡璃的聲音響起：

  「你倆聊什麼呢？……王天書，別帶壞我弟弟啊。」

  「沒有沒有。」

  王天書笑著舉起了酒杯。

  胡璃看了一眼路遙後，也端起了酒杯。

  就聽他說道：

  「我和路遙聊聊考學的事情，他想報跟我一樣的專業，我不是得給參謀參謀麼。畢竟在電子專業上面，我還是能說上不少話的。」

  「……？」

  「……」

  路遙瞬間回神。

  能說上不少話？

  他有些疑惑。

  而胡璃則歪了歪頭。

  這時，倆杯子碰到了一起。

  王天書低，胡璃高。

  他率先一飲而盡。

  接著……

  「真的呀？那路遙你跟他好好聊聊。」

  胡璃說道。

  （注1：中電科各種研究所職能其實還是挺清晰的，這裡略作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