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不去了?」
他看著路卿那副受委屈的德行,問道。
可面對弟弟的追問,當姐姐的卻將那些委屈悉數隱藏,變成了不耐煩的擺手:
「哎呀,你可別問了。這件事到此為止,聽到沒?」
「……」
路遙無語。
就聽母親說道:
「去洗澡吧,今天買了個特別好吃的西瓜,在冰水裡放著呢,洗完咱們吃西瓜。」
順著她的話,路遙看向了廚房。
裡面有個紅色塑料盆,裡面是黑色的影子。
「好。」
很快,洗完澡換上了睡覺用的T恤和大褲衩後,他無視了路卿那倚靠在自己鋪蓋卷上宣告「床」屬於她的示威,拿起來茶几上的一片西瓜啃了起來。
還別說……西瓜就是要用冰水去冰。
他小時候回父親的老家豫州時候,還吃過用井水冰鎮的西瓜。
其實更好吃。
奈何魔都這座鋼鐵叢林想找口井可太難了。
連續啃了兩片又沙又甜的西瓜後,他對陳女士說道:
「媽,路卿留學這個事……」
「哎呀!」
因為他是坐在茶几旁邊的小板凳上啃西瓜。
倚靠在沙發上的路卿伸著自己和弟弟如出一轍的長腿,直接蹬了他一腳:
「都說不去不去了,把嘴閉上!」
「……」
路遙心說我真賤。
再管你我就是王八。
話題無疾而終。
路遙看著她那態度,又看了看老媽當沒聽到的態度,心說這問題最後還是得老爸來。
老媽是鐵了心了。
其實本質上……還是錢的事情。
路遙想了想,吃完西瓜後,起身說道:
「我去查個東西。」
「……你最好是!」
路卿沖他冷笑一聲。
路遙翻著白眼,都懶得搭理她,直接走進了臥室。
打開老舊的筆記本電腦,他直接翻了下世界盃的賽程。
6月18號,也就是和富婆結束「合同」的那天,法國對墨西哥。
他對南非世界盃的記憶並不多,就記得一場南非平局,法國爆冷……而接下來的時間,前世的他就開始享受高考後的假期了。
最後也就知道一場決賽,西班牙贏了荷蘭。
但比分是多少他都不知道。
當時只是熬夜打遊戲的時候看了一眼彈窗出來的新聞而已。
莫名的,他有些遺憾。
早知道要重生……這比賽結果肯定倒背如流才對。
而現在……他只能期待足彩能把法國對墨西哥這場的賠率開高一點。
想到這,他又開始百度足彩的網站,想看看官方會不會把賠率給提前列出來,他好有個參考。
結果「足彩、競猜、官網」的關鍵詞一打出來,他就看到了許多「足彩競猜」的網站,一時間竟然有些花眼。
試探性的打開了第一個網站後……
「拉斯維加斯國際賭場直播,美女荷官在線發牌……」
「……」
看著那關鍵字,路遙嘴角一抽。
然後看都不看就給關上了。
而在關上的前一刻,他看到了南非世界盃的專題界面。
可關上了之後,他就沒再打開過。
而是無視了這些天知道百度是怎麼給通過的競猜網站,直接搜索足彩官方網站,結果發現還是這些網站……
於是乎,他直接放棄了,關掉了網頁。
對著空空如也的桌面,路遙眼神有些呆滯。
說實話,他挺心動的。
對於剛才那些網站。
或者更具體說,是這次世界盃的賭球局。
雖然他沒有賭博的惡習,但是了解的很清楚,每一次什麼世界盃、歐洲杯,都會有人因為這些賭球局而一腳上天堂,一腳下地獄。
賭狗沒前途的嘛。
但確實有人賺到了大錢。
而自己如果想,只需要花點時間,找個有莊家的賭球局,不管是網站也好,還是那種小賭局也罷……都不難找。
自家鄰居有個哥哥這兩年就正在這種賭場裡上班。
然後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在明年被抓進監獄。
自己完完全全可以找他。
就憑藉法國這場爆冷,路遙估摸自己怎麼也能弄個七八萬。
可他卻絕對不會去做。
至於原因……
其實也很簡單,是為了自己未來的前途考慮。
雖然說出來有些玄幻,但從路遙自己的經驗來看,一個科研人員,越往上面走,他經受的考驗就越多。從自我道德層面而言,突破一次底線後,往往就會不受控制的突破多次。
這是自我層面。
而從工作層面……就算他弄了這些錢,別人不知道。但……國安的人一定會知道。
沒有經過保密心理測試的人,是不會懂這種感覺的。
路遙前世,剛剛踏入研究所的時候,是半年一次自我申報。就是發給你一張表格,上面的問題類似於「你是否和境外勢力有聯繫」【是/否】、「你是否明確履行了身為納稅人的義務」這種。
填個是,或者否,然後交上去就OK了。
隨著工作的進行,工作了2年多後,他第一次被戴上了測謊儀。
說老實話,當胸口貼上了那冷冰冰的胸貼,三根手指頭套著被戲稱為「夾子」的監控儀時,哪怕是清清白白的路遙,心臟都不可抑制的開始加速跳動。
所有人其實都不喜歡這個環節。
特別是……這個環節的提問者,保密科的這些人,還是你朝夕相處的同事。
想想看,你要對他做到毫無保留的誠實回答。等於說至少在工作方面,你要對他坦誠相待……這種感覺是很不好的。
因為測謊結束後,你還是你,他還是他,你們還是會在食堂、辦公室或者某個地方相見。
那種你的「事情」被同事所掌握的感覺,真的很差。
但大家卻都要進行。
這是強制規定。
至於具體的流程先不贅述……路遙在職業生涯中,見過……幾次測謊不通過的人。
首先是他的一個領導。
第一次測謊,不過。得到保密科的通知後,告知他第二天重新測試。
然後……路遙就再沒見過這個領導,只是後來知道他被免職了。
其次,也是路遙印象最深的一個同事,路遙和他的關係還挺不錯的,屬於下班一起經常聚的那種。
他的心理測試也沒過。
給出的理由是自己昨晚熬夜了,還喝了酒。
可路遙心裡清楚,心理測試壓根不會因為所謂的生理問題而出現判斷失誤。
於是,自己這個同事第二天繼續測試,還是沒通過。
上午做的測試,下午就暫時停止工作,緊接著就被國安給接走了。
路遙再次見到他,是三天後。
神情憔悴的他正在辦理離職手續。
約著路遙晚上喝酒。
路遙答應了,晚上赴約後,才知道了他為什麼「沒有通過」。
實驗室里的某一個供貨商,送給了他兩台電腦。一台台式機,放在家裡。一台好幾萬塊的外星人,專門用來出差打遊戲的。
他在所里保密科的測試時,就因為心虛這件事,所以沒有通過測謊儀。
可他選擇了嘴硬,隱瞞不報。
結果被國安帶走後,不僅全都老實交代了,而且,國安追溯調查,還發現了他在高中時期的翻牆去外網的記錄。而外網記錄里,他在某個網站上,曾經發表過過激言論。
按照同事的說法,他當時只是個孩子,也真的不記得為什麼自己會說這些話了。
但……沒用。
和保密科那種不追溯過往的默許不同,國安查人,那是里里外外都不允許有任何秘密。
而恰好同事這過激言論……挺逆天的。
屬於最憤青、最叛逆的人生階段,發表了一些逆天言論,然後還受到了大概十幾個人的留言認同。
被查到後,這人在任何公職體制內的前途都沒了。
最後被勒令退還那個供貨商與收受電腦相等價格的金錢,以及……研究所給了一個體面的「主動辭職」。
也算是給了他一個體面,讓他不至於以後找工作的時候有什麼困難。
你瞧……
所謂的人為自由而踩踏下的腳印,其實都是一串串有跡可循的蹤跡。
真要想查,根本無處遁逃。
並且,路遙知道,研究員的心理測試,是有等級區分的。
這種等級不會對外公開,但越乾淨的人,他能觸碰到的高技術研究就越多。
想想看,假如一個高密研究要招人才,作為招募方的你是會選擇一個心理測驗被評估為有風險的人呢?還是會給予一個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人機會?
便是如此。
任何絕密研究都要以「保密」為第一要務,這是不爭的事實。
路遙不希望為了幾萬塊的違法資金,就讓自己的道心出現這麼一大塊破綻。
那太蠢了。
如果真這麼做了,那麼他在測謊儀里相關的提問上肯定會留下破綻。而有些事情,你如果做不到從容應對,那麼就會喪失許多機會。
太划不來了。
說白了……身為研究員,他能接受的自我「底線」就是翻牆出去看看毛片,然後趕緊滾回來就得了。
再多……可就不行了。
……
把南非世界盃法國對墨西哥的時間記在了心裡,他又打開了自己的那篇「小論文」。
潤潤色,修改了幾個斷句。
查漏補缺一些東西……
時間就這麼一晃,十點多了。
路卿走了進來:
「滾蛋。」
「不會好好說話是吧?」
「請你圓潤的咕嚕出去。」
「……」
最後,再姐姐的勝利眼神中,他來到了客廳,再沙發上鋪上了自己的鋪蓋卷。
三個人各回各床,燈光關閉。
晚安。
路遙暫時睡不著,腦子裡正想著東西。
忽然手機響動了一聲。
他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路卿發來的:
「留學的事情,你別問了,咱媽我倆今天溝通了許多,這次確實是我太任性了。你就當沒發生過。」
路遙想了想,回復道:
「咱爸那邊什麼態度?」
「爸同意了,但咱媽不同意。」
「你這個申報材料得半年吧?不再爭取爭取?」
「材料我都申報完了……這次之所以昨天才回來,就是在忙這些事情。現在就差護照了。」
「也就是說,護照下來,拿到簽證,你就能去上學了?」
「上個屁,不去了,咱媽也捨不得我,我走了,你再去外地上學,她肯定很難受。這件事就這麼著吧,你也別問了。早上起來咱媽差點拿擀麵杖打我。以為我攛掇你要你拿錢。」
「……」
「行了,睡了,晚安。」
「好,晚安。」
把手機重新充上電,他在黑暗中一言不發的看著天花板發呆。
接著,他聽到了路卿那邊很微弱的聲音:
「喂,你怎麼還沒睡呀……」
應該是在給吳楠打電話吧?
可惜,聲音太小了,應該是蒙著被子在打。
他打了個哈欠。
「哈~~~唉……」
倒計時,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