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是姐弟。
所以,路卿沒有任何鋪墊的開場白,或者是其他廢話之類的。
把自己之所以會哭的這麼傷心的原因給說了出來。
而看著弟弟那帶著幾分愕然的眼神和緊皺的眉頭,她聳聳肩,說道:
「中午的時候都吵……其實也不算吵,就是我和咱媽說了這個事情後,她不同意,我倆因為這件事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其實剛才飯桌上那話在你聽來可能沒什麼,但實際上她是拿話在點我,我和她說了,我如果能去,從第二年開始就會努力爭取全額獎學金,還會自己打工。尼斯那邊工資高,我省吃儉用,肯定能把自己的生活費也賺出來……」
「你先等會兒。」
路遙阻止了她朝自己傾訴的話頭,問道:
「尼斯?……法國?」
「嗯。EDHEC,法國北方高等商學院,知道這個學校麼?」
「不太清楚。」
路遙搖頭,又想了想後,說道:
「商學院……法國那邊我記得最好的是巴黎商學院吧?」
「嗯。但那是法國第一,我要是能考上就不用出學費了,不過北方高等商學院的名額……我拿到了。」
「!!」
路遙驚訝的問道:
「你背著咱媽報考了?」
聽到這話,路卿變得猶豫了起來。
看了暫時從奴隸變成了弟弟的路遙兩眼,說道:
「我談戀愛了。」
「……」
路遙嘴角一抽,問道:
「對方叫什麼?」
「你不該問我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麼?」
「……自我介紹先從名字做起。」
「哦,好吧。他叫吳楠,跟我一屆……」
下面的話,路遙沒聽。
因為……對上了。
姐夫,吳楠。
前世的路卿就是和他在大學時候認識,姐夫還出國留過兩年學,倆人堅持了兩年的異地戀之後,回國,修成正果,夫妻恩愛……
吳楠是個很本分的那種男人。
按照路卿的話說:吳楠你這輩子娶了我你算是燒高香了,當初我真是瞎了眼才把你這坨臭狗屎撿回家。臭狗屎你現在是飄了,想死了是吧?能過就過,不能過就滾蛋!
當然了,這話的說話情景,是抓到了張局帶自己的親弟弟和親老公出去泡腳的時候。
打那之後,吳楠看到張局都躲著走。
但……說老實話,吳楠是個很優秀的人。
雖然談不上帥氣,但對路卿真的特別好,捧在手裡都怕飛了那種。
寵溺的程度,連陳女士都有些看不下去。
孩子出生那幾個月,她去路卿家裡照顧娘倆……美其名曰照顧,實際上路卿出月子之後,一天基本要挨兩頓打。
早上一頓因為路卿忘記給孩子餵奶,晚上一頓因為路卿和吳楠說話提嗓門了……
由此可見,這人多招丈母娘稀罕。
並且他家裡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父母都是在銀行工作,有退休金,相當穩定。吳楠畢業之後也順理成章的進了銀行,而路卿在畢業後去搞起了培訓班後,她之所以業務能那麼強,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吳楠給介紹各種客戶資源。
兩口子屬於上陣夫妻兵,下場居家過日子的那種人。
按照老媽的說法,就是路卿找到了吳楠這種人,那真的要感謝老路家的八輩祖宗。
所以,聽到了這個名字,路遙就明白了咋回事。
只不過……前世他只是知道吳楠出國留學,倆人兩年的異地戀,第一年的時候,吳楠還偷偷回國,給路卿過過生日,弄的還挺浪漫的。
但沒聽說過路卿也要出國啊。
他有些不解。
可路卿那邊還在絮絮叨叨:
「他其實不帥……也特別不起眼……但……我和他在一起挺舒服的。一開始就是普通同學,但他把我照顧的特別好。逐漸的我就習慣了他在我身邊,然後……你聽我說話呢麼?」
見弟弟有些走神,路卿不爽的用手指頭敲了敲桌子。
「唔……聽著呢。」
回過神來的路遙點頭:
「你想和他一起出國?」
「……是他想和我一起出國。」
「啊?」
面對弟弟的驚訝,路卿用一種「蜜汁自信」來了句:
「你別忘了,你小學時候的數學應用題還是我輔導的……雖然我學習後來確實不如你了,但我也不差好不好?我們學校剛好有這個機會,我就報了名,他一聽我報名了,立刻也報上了。他的專業知識也是我輔導的,後來名單公布……我倆都獲得了交換生的名額。他家那邊……已經同意了,還挺高興。我也挺高興的……但我沒想到咱媽會不讓我去。」
「……是個什麼流程?」
「留學兩年,畢業後拿我們學校和那邊的雙學位證書,還能在那邊讀研究生。一共四年的時間……當然了,要是不想讀研究生,大學畢業就能回來。但我想讀……」
「……」
記憶里的「不同」瞬間瞭然。
當時吳楠就是待了兩年,就回來了。
在國內讀的研究生,最後和路卿一起畢業的。
畢業之後沒幾個月,倆人就結婚了。
而現在看來……
當年吳楠自己一個人去,似乎也是因為路卿這邊,母親沒讓去。
可問題是……自己並不知道這件事。
壓根就沒人和自己說過。
並且……托重生的福,他也清晰的記得路卿回來的那天,並沒有這次爭吵。
「豬排來了……」
炸串端了過來。
路遙已經吃飽了,自然沒動筷子。
路卿捏著個烤餅自己在那吃。
沒什麼謙讓……開玩笑,在姐弟倆的世界裡只有你死我活,壓根不存在謙讓這種美德。
哪怕孔融有個親姐姐,他那顆梨也不可能分給姐姐一口。
「一年得多少錢?」
路遙問道。
「我問過去那邊的學姐,她現在一年的學費,是兩萬七千歐元。生活費……她打的工比較少,一年大概家裡要往那邊寄五萬塊左右。但如果完全不打工,最低標準至少十萬。如果是打工……辛苦點,降低點「生存」標準,三萬就夠了。」
「也就是說……一年三十萬?」
「嗯,省吃儉用的話,一年三十萬絕對夠了。」
「你懂法語麼?」
「Bonjour, tout le monde, Je m'appelle路卿……」
「non non non。」
路遙搖了搖手指:
「這裡只有我們倆,tout le monde不用放在這,你直接自我介紹Je m'appelle路卿,j'ai vingt ans, je suisà魔都……這樣就可以了。」
「……???」
路卿一懵:
「你什麼時候學的法語?」
路遙心說狗東西爺會的多著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隨後,他說道:
「你的口語太書面化……估計直接交流困難,可能要上語言學校。」
「……」
路卿用一種無比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兩眼。
可這次卻不反駁。
因為……奴隸的這一口法語比她味兒可正宗多了。
地地道道的老法蘭西。
所以,她一邊吃著豬排,一邊說道:
「給我兩個月時間,我能趕上。」
這話路遙倒是信。
從小到大,他見過無數次摸魚了一整學年的路卿在期末考試的最後半個月裡奮發圖強,然後坐穩班級前十五的模樣。
而高考那年,她也是從第三次摸底考試的510多分,直接考到了580多,上了一本。
她只是懶,但認真起來雖然沒自己聰明,可肯定不差。
於是,路遙說道:
「四年,一百二十萬?」
「嗯……唉。」
她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的放下了筷子:
「所以當你說你卡里現在有一百多萬的時候,你知道我多羨慕麼……」
「大姐,這錢是要捐款的,我明天要給老闆回執單,你別鬧啊。」
路卿翻了個白眼:
「誰說羨慕你了……我是羨慕你老闆。我聽咱媽說,你老闆挺年輕的?」
「87年。」
「比我大三歲唄?」
「嗯。三歲不到,你生日比她大。」
「……唉。」
她搖了搖頭:
「人家賣廢品都能賣一百多萬……隨隨便便拿來捐款……到我這,三十萬的學費還一點奔頭都沒有……」
「……」
路遙無言。
因為她說的是實話。
人和人,無論是出身、智商、容貌、個頭……都是有差距的。
而且中間的數值……無窮大。
老路家有錢麼?
有。
如果把這套房子賣了,能輕鬆套現幾百萬。
並且……這房子真不愁賣。
南洋模範中學在魔都是響噹噹的學校,削尖了腦袋想擠進來的人多了去了。
別說一年三十萬了,五十萬都出的起。
可問題是……賣了之後呢?
該怎麼辦?
而在不考慮不動產的前提下,爸媽一個月的收入大概是三萬。
路遠山常年在外跑車,一個月能有不到兩萬的收入。
其實如果放到縣城,這錢已經很高了。
可問題是……這裡是魔都,寸土寸金的地方。
而陳女士這邊就是死工資+年終獎,一年大概十三萬左右,再加上車管所的一些外落,能有十五到十八萬的年收入。
其實不少了。
但問題是,在路遙高二那年,路遠山才還完的車貸。
在他初三的時候,路遠山不再給公司開車,而是自己買了一台車,跟公司合作。
這筆費用挺大的,但從長遠來看,肯定不虧。
老路家現在是無貸款一身輕,可家底真談不上殷實。
更別提……在他們的眼裡,還要給兒子想辦法在魔都買一套結婚用的房子。
老媽不是出不起這一年三十萬……可問題是,女兒留學,就要給出家裡一年的收入。
兒子怎麼辦?
更別提,兒子考的這麼好。
前途肯定無量。
從未來婚姻女方家的態度,到兒子可能才更需要「留學」的考量一系列綜合因素下……老媽給出路卿這種答覆,路遙反而不意外了。
雖然,他有信心自己弄到錢……
想到這,忽然他有些後悔。
讓你裝清高!
本來這一百多萬里少說有自己十萬塊的提成呢……
不過他轉念一想……
一年的時間……應該夠自己賺到第一桶金了。
於是說道:
「你特別想去?」
「肯定想啊。而且……我想和他一起去。」
「……」
看著靦腆的狗東西,路遙嘴角一抽。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好傢夥……你還是個戀愛腦?
可路卿話鋒一轉,忽然笑了:
「哈~!算啦,不去啦。我去了……拿了咱家那麼多錢,你怎麼辦?你考的這麼好,到大學需要用到錢的地方多著呢。」
「……」
「誒?不過也有可能你是在撒謊……路遙,你和我說實話,你到底考了多少分?我咋那麼不信呢?你個狗東西能考七百分!?你糊弄鬼呢?」
「……」
路遙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辣椒油。
又看了看開始噴毒的那張臭嘴。
算了算了……忍忍吧。
我往她眼睛裡抹辣椒油,她指不定就把那裝辣椒油的不鏽鋼碗塞我肚子裡了……
忍。
金剛不壞!
我忍!!!
這時……路卿的電話響了起來。
「誰?男朋友?」
「不是,你思思姐……喂,思思……我吃完啦……你說地方……好,我現在過去。」
電話掛斷,路卿加快了進食速度。
剛才關於留學、夢想、家庭、伴侶的談話無疾而終。
很快她吃了三分之二的炸豬排,以及每一串炸串都給路遙留了三分之一後,一抹嘴:
「你吃吧,思思喊我唱歌,我去啦。」
說完,拍屁股就走。
路遙無語的看了她一眼,拿起了筷子。
你個敗家老娘們……哦不對。
有人比你還敗家。
你個敗家小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