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是一起丟進洗衣機,然後放到這裡,固定扔的,你想什麼呢……」
她有些氣急敗壞。
路遙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
但……沒辦法啊。這姐姐的家太容易讓人聯想了。
人前人模狗樣,可人後她的窩囊自己是真見過。
而這一筐絲襪看上去可都穿過,又用竹筐放著……問題是還有個蓋。
原味兒人士的聖遺物啊。
自知理虧的他趕緊搖頭:
「是我誤會了……這些也不穿了麼?」
「……嗯。」
紅了臉頰的女人點點頭:
「穿過一次後,彈力和包裹性都差了。而且不小心的話還會勾絲,所以就不穿了。這些有人會收麼?」
「這……我不太清楚。」
路遙心說要是有專門喜歡這一口的,估計會視若珍寶。
但人家二手奢侈品店收不收,他就真不清楚了。
「那你問問吧,一會兒一起拿上。」
「好……徐總,我們今天沒日程麼?」
「上午沒事,中午要和紅杉的人一起吃頓飯。」
「好,那我找幾個袋子去?」
「嗯。」
徐若初點點頭,開始對著自己這偌大的衣帽間打量、思索。
「您有這些衣服買回來時候的袋子麼?」
「已經丟掉了。」
「發票呢?」
「也沒有……他們還要發票?」
「如果有,最好,沒有的話會便宜一些……而且購物袋也算錢。比如箱包的購物袋和盒子,一個的價格是三百左右……」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對女總裁的問題,路遙一時無言。
他能怎麼說?
前世他有過一段艷遇,對方就是做二手奢侈品回收的。
不過好在徐若初也不糾結,路遙直接走出去翻找袋子了。
結果翻來翻去……發現家裡除了垃圾袋之外,再無其他。
行吧。
這個家的屬性還真是奇奇怪怪啊。
他拿著幾個垃圾袋走進來,發現原本姑且還算整潔的衣帽間地上已經多了一大堆衣服。
以黑色為主。
她確實很適合黑色,因為真的很白。
並且,衣品也很不錯,裡面多是一些設計的很端莊大氣的長裙,不妖嬈,不暴露。可卻如同她昨天的穿著一樣,典雅、大氣。
「這些都是不穿的麼?」
「嗯。」
「那我開始疊了?」
「好,我再看看其他的。」
路遙開始幫她整理衣服。
隨手拿起了一件帶碎花的長裙後,他發現這件衣服連吊牌都沒摘。
十成新,新鮮貨。
至於價格……兩萬一千多。
敗家娘們。
一件一件的疊,很快,徐若初手裡捧著一大~~~~~堆衣服走了過來。
放到旁邊後,又返身回去,然後又是一大~~~~~堆。
「暫時就這麼多吧,我幫你一起。」
這次,路遙沒拒絕,因為真的太多了,少說四五十件。
至於她幫忙疊的那衣服……
嗯,只能說,小學生疊衣法。
菜到不行。
「徐總。」
路遙一邊疊衣服,一邊「諫言」:
「我覺得您應該找個……至少是家政,能照顧您生活上所需的人,這樣會方便一些。」
聽到這話,跪著疊衣服的徐若初說道:
「其實……我是一個在生活上很粗心的人。」
路遙心說你管這叫粗心?
你可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
「嗯嗯。」
而徐若初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直接起身,朝著那專門用來放著手錶的柜子處走去。
不過她沒拿那些旋轉搖表器上的華美手錶,而是從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塊手錶,回到路遙身邊後重新跪坐了下來。
「這塊手錶,你也幫我賣了吧。」
「……」
路遙接了過來,一臉疑惑。
「你知道我怎麼發現阿姨偷東西麼?」
「她偷了這塊手錶?」
「不是這塊手錶,是其他東西。但我在辭退了她之後,保潔公司把這塊表給送了過來,我才知道……」
「……」
在路遙的無語中,她一邊疊衣服,一邊說道:
「我其實不怎麼在意這些東西,甚至那個阿姨如果很喜歡,我送給她都沒什麼。可……它畢竟是我的東西,我可以不在意,但卻很介意別人不經過我的允許私自去拿。而那個阿姨走之後,我就覺得特別不舒服。這裡雖然亂,可……我想找什麼東西,至少知道在哪……」
路遙心說你可別吹牛了。
真的嗎?俺不信。
徐若初自然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繼續說道:
「但這個阿姨走之後,我就感覺這個家裡到處都不太對勁。似乎我的化妝品也有人用過,我的首飾好像少了……我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我的錯覺,但那種感覺很難受。所以……我一直不找其他人的原因也在這,我不想再感受到那種頭皮發麻,就像是家裡有老鼠一樣的感覺了。」
聽到她的話,路遙便明白了為什么女總裁的生活看起來「一團糟」。
說白了,她想找司機也好,保潔也罷,一定會有一大群人來應聘。但……她要的其實與其說是一個能照顧她生活的人,更像是需要一種安全感。
安全感吶……
路遙心頭有些感慨。
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不過還好,我再忍忍就可以了。」
她忽然說道。
「我弟弟今年也高考完了。上了大學後,他就會搬過來。他就在我樓下。」
你再罵!?
你再罵!!!!
路遙心裡不爽了。
不是,合著我們當弟弟的都是姐姐的大冤種?
你們這群壓迫階級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啊,讓我們這種十八歲的祖國花朵給你們收拾房間?
你家多大,你自己心裡沒數麼?
千千萬萬個弟弟給我站起來!腰杆子挺直嘍!!!
在路遙那滿心的「憤慨」中,她的眉眼柔和,投出絕殺:
「他對生活還挺有規律感的,我可以讓他幫我收拾。」
「原來是這樣啊。」(你可真不是東西啊)
路遙點點頭。
神情雲淡風輕。
……
衣服收拾出了三個大包。
時間也來到了快12點。
穿戴整齊人模狗樣的徐若初帶著路遙出門了。
來到了一家看起來就很高檔的餐廳,和一個看起來就像是成功人士的中年人見了面。
而路遙則跟著對方的助理在大堂里吃的飯。
他謊報了年齡,把自己說成一個24歲只是臉嫩的個人助理。
接著用如同天生自帶的沉默寡言氣質阻止了對方進一步刨根問底的想法。
吃完飯,大家各自等待著領導的用餐結束。
一點出頭,與那位成功人士比較起來氣度絲毫不弱的惡毒姐姐走出包廂,結束了飯局,同時手裡多了一份文件。
在餐廳門口禮貌道別後,路遙問道:
「徐總,接下來我們去哪?」
「去做身材管理,地址我發你。」
『嗯。需要很久麼?」
「你有事情?」
「不,我想著把這些衣服處理一下。」
「好……剛才誰結的帳?」
「我結的。」
「嗯。」
徐若初應了一聲,打開了手裡那份文件看了起來。
路遙一路給她拉到了一家美容院之後,便驅車離開,一路來到了南京西路這邊。
這邊有很多中古店。
路遙隨便找了一家看起來規模還挺大的店面,走了進去。
詢問了一下,確定對方有回收業務後,就讓人幫他過去拿他要售賣的東西。
一開始來的是個女孩。
被路遙給拒絕了。
換了一個櫃哥。
櫃哥開始還納悶到底賣啥,需要人幫忙來提……但服務態度倒沒什麼問題。
而看到了路遙開著的邁巴赫時,他心裡雖然有譜了,可當後備箱打開,這哥們看著那幾個大垃圾袋的時候,饒是見多識廣,腦子還是懵了一下。
不是,哥們,我們家是中古店,可不是垃圾回收站啊。
可看了一眼袋子裡的東西後……
不是,哥們,誰家好人用垃圾袋裝奢侈品啊?
於是,這家中古店很快就多了一條靚麗的風景線。
從箱包到成衣,三四個鑑定師從垃圾袋裡一件一件的把衣服翻出來查看,驗明真偽。
期間櫃哥也不少問路遙關於這些衣服的消息。
可路遙就一句話給打發了:
「都是領導不要的。」
櫃哥秒懂,不再多問。
鑑定花了很久,本來是幾個師傅,最後門口又進來了三個師傅,攏共十個人幫著來鑑定。
最後得出結論:全是真品。
貨,沒毛病,奈何沒有小票和包裝,價格要打一些折扣。
得到了路遙的同意後,這些人開始估價。
而光包的價格,就給出了六十四萬這個數字。
愛馬仕的包確實貴,但比愛馬仕還貴的一個叫莫奈的品牌,一支包十幾萬,可卻折價的厲害,回收只有兩萬多。
而這些衣服價格比包還便宜不到哪去,一共46件衣物,14雙高跟鞋,價格是五十五萬多,商家給湊了個整,五十六萬。
還有那塊保姆帶過的價值三十萬的表。
期間,櫃哥找了他們經理過來,因為路遙要開發票,所以經理還和路遙聊了下所謂的「分紅」。
這經理顯然是懂行的,看得出來路遙帶來的這些衣服的成色、價值、以及背後的東西,想和路遙達成一個長期合作的意向。並且,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給領導是一個價,路遙這邊出貨是另一個價格。
至於中間的利潤嘛……
路遙略微猶豫……但最終還是笑著拒絕了。
倒不是他清高。
只是……從徐若初不請保姆的原因以及她從「捐款」這件事的態度來看,她是一個對生活和世界抱有善意的人。
自己和她本就是因為一場偶然而相與,而這份相與最多還有四天就結束了。
她對自己的信任程度很高。
那路遙也想清清白白的不辜負這份信任。
這樣的話,至少離別起來,沒什麼心理負擔。
你我本相識於江湖。
便相忘於江湖。
這樣最好。
而他拒絕後,那經理也不意外。
因為在他看來,這種能從「領導」家裡拿到「貨」的人,肯定受領導的信任度很高。而越是這種人,對一些事情的警惕心越強,想要「交朋友」,那就要一點點的建立信任。
慢慢來。
至於絲襪……櫃哥倒是給他出了個主意。
他可以「收」,但不是收貨,而是幫路遙介紹對這方面有需求的人。
至於這個需求是怎麼個需求法,那就不得人知了。
於是,他卡里多了一筆一百四十九萬的巨款和發票。
接著,下午四點多的時候,他在美容院的等候區里,看到了從裡面走出來的女總裁。
比起早晨更光彩照人的那一版。
上車後,路遙先是把她的水杯遞了過去。
她似乎也很口渴,咕嘟咕嘟的把一杯溫度正合適的水喝了大半杯。
接著,路遙把發票遞給了她:
「徐總,錢現在在我卡里。」
「真賣掉了?」
她似乎還有些吃驚。
接著點點頭:
「這樣似乎更好,那以後就用這種方式吧。這錢明天你幫我捐了。」
「好,到時候我把捐贈單給您。另外……」
他把中古店經理希望能建立一下長期合作的事情說了下。
徐若初答應的倒很痛快:
「可以啊,這樣每次我就可以不為了這些衣服發愁了。」
路遙心說你少買點好不好?
接著,他略微思考後,說道:
「他這裡還有一個事情……」
「你說。」
「這中間會有一層利潤……」
把中古店經理和他說的「合作」的事情說了一下後,他繼續說道:
「就是這麼回事……」
他沒說的特別直白。
而徐若初也聽懂了,明白了中間的彎彎繞繞。
可她的心情卻忽然變得很差。
原因很簡單。
她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路遙沒打算長期做這件事。
而之所以不長期,是因為……
「還有幾天?」
忽然,她問到。
「不算今天,還有三天。」
「……」
徐若初無言。
似乎在等待什麼。
可等了一路,也沒等來對方開口。
只等來了一句恭敬的:
「徐總慢走,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