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周家收到了周秉義從建設兵團寄的信。【Google搜索】
信上內容,就是他們在十二連農場爭論的,誰上大學的事。
晚上陸天回家,周蓉把信交給他,道:「陸天,大哥來信了。」
「是麼,好事壞事?」陸天笑著問。
「好事。」
「啥好事?」
「你看了,就知道。」周蓉說。
陸天接過信,從頭到尾看過兩遍,合上信說:
「好事,的確是好事,就是給我出難題了。」
「誰讓你有本事,我哥、秉坤,包括冬梅姐和小陶都聽你的。」周蓉抱著孩子,笑著說。
陸天撓了撓頭,「按理說,遇到這樣的好事,都去爭才正常。咱家倒好,相互謙讓起來了。
大哥說的有道理,小陶是南方人,在北大荒身體吃不消。
秉坤說的也有道理,冬梅姐都二十五六了,好不容易有個上大學的機會,要是錯過,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了。
誰去都有道理,誰不去又都可惜。
讓我怎麼來決定啊。」
「你不想決定也得決定了,他們四個在等你消息呢。
這種事拖久了,名額萬一讓其他農場拿走,後悔就來不及了。
你今天晚上想好,明天一早就把信寄出來。」周蓉不容分說,命令著。
陸天咬了咬嘴唇,又說道:「蓉兒,不行跟媽商量一下?」
周蓉把睡著了的小長樂放在炕上,輕聲說:「我跟媽說了,媽的意思,小輩的事還是小輩自己做主的好,她不好說。
估計是媽怕將來落埋怨,不好開口。
既然大哥和秉坤都信任你,你就定吧。」
聽周蓉這麼說,陸天清楚,這件事自己脫不開關係了。
閉上眼睛,身體微微後傾,雙手支在炕上。
這個姿勢保持幾分鐘後,陸天睜開了眼睛,一本正經說道:「蓉兒,讓冬梅讀大學吧。」
「冬梅姐?說說你的理由。」周蓉眨著大眼睛問。
陸天轉過身,側坐在炕沿,「冬梅明年虛歲都二十六,機會不多了。小陶比她小五歲,以後還有機會。從這一點看,還是冬梅讀大學的好。」
「就因為這個?」周蓉又問。
「就因為這個。」
「不是因為冬梅姐可能是你妹妹,你才做出這個決定吧?」
雖然結婚兩年多,又一起經過很多風雨,可周蓉刨根問底的習慣一直沒有改,不問出所以然來,不會罷休。
陸天握起周蓉的手,微微一笑,
「蓉兒,做這個決定,我沒有私心。即便冬梅不是我妹妹,我也覺得她上大學更合適。」
其實做這個決定,陸天還是有他私心的。
到現在,陸天還時刻記著前世的郝冬梅是因為冬天打水掉到井裡,才導致不孕不育,遺憾了一輩子。
儘管每次給周秉義、周秉坤回信,他都反覆提醒他們不要讓郝冬梅冬天去井邊打水,可有的時候,很難避免意外的發生。
如果郝冬梅離開北大荒,這種意外就再不會出現了。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了孿生妹妹,卻和前世一樣,留下遺憾。
聽了陸天的話,周蓉點點頭,「陸天,其實我也這麼想。畢竟小陶年輕,將來還有機會。」
「我們夫妻同心,當然能想到一塊了。」說著,陸天將周蓉拉倒懷裡。
「別鬧了,一會兒讓玥玥看到就不好了。」周蓉輕輕推開陸天。
「行,那我們晚上再鬧。」陸天小聲說。
周蓉白了陸天一眼,「混蛋,我才不跟你鬧呢。」
「我看你挺願意鬧的。」陸天故意說著。
「那要看什麼條件。這邊有孩子,隔壁就是媽和玥玥,動靜大了讓人聽到多不好。也不知道節制。」周蓉笑罵著。
「天地良心,誰不知道節制,誰心裡清楚。」陸天又把周蓉拉到懷裡。
這一次,周蓉沒有推開,任由陸天抱著。
她喜歡讓陸天抱著,即便是大夏天,肉貼肉都是汗,她也願意。
半晌,周蓉道:「陸天,今天我去副食店買菜,看到塗自強了。」
周蓉提到了塗自強,陸天不禁怒氣上涌,問:「蓉兒,他沒敢把你怎麼樣吧?」
「看你緊張的,塗自強看到我,躲得遠遠的。估計是被你打怕了,見我都緊張。」周蓉輕笑著。
「那就好。上一次照片的事,一定是他向調查組泄密的。要不是他,我不會被審那麼久,遭那麼大罪。
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陸天,殺人得償命,把人打壞了也得進監獄,你現在也沒什麼事,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周蓉勸慰著。
「老婆大人,你放心。我是遵紀守法的好人,要不是別人惹到我,我是不會找別人麻煩的。」
「這還差不多。」周蓉嫣然一笑。
……
光子片,塗自強家。
塗自強、疤子、猴子、二狗四人,在塗自強家炕上,圍著炕桌,摔著撲克。
就在一個月前,塗自強在紅星木材廠工作的父親,因為工傷離世。廠里給的補償是:
塗自強可以頂替他爸去紅星木材廠上班,再補償三百元喪葬費。
塗自強覺得紅星木材廠工作太累,不想去那上班,便提出要廠里補償兩千元錢。
這個年代,兩千元相當於很多人七八年的工資,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廠里沒有答應。
最後雙方協商,賠償塗自強一千元,作為他父親的喪葬費。
塗自強覺得一千元也不少,就答應了。
有了這筆錢,塗自強的日子也瀟灑起來,每天帶著幾個小弟吃好的,喝好的,過的格外瀟灑。
唯一令他遺憾的是,上一次被駱世賓攮的那一刀,讓他徹底做不成了男人,連個媳婦都沒法討。
兩個月前,陸天被調查組帶走,塗自強本以為證據確鑿,陸天一定出不來。
這麼多回被陸天打,這個仇總算報了。
可沒想到,半個月後,陸天竟然被放了出來,這令塗自強十分的意外。
於是找到七哥,問問是什麼情況,調查組抓緊去的人,怎麼還能放了。
七哥也沒說出什么子卯寅丑,就說是證據不足,只能放了。
七哥還說,陸天的背景有點深,沒有真憑實據扳不倒他。
最後,還怪罪起塗自強。
要是信和照片沒有被燒,真憑實據在,陸天早就進監獄了。
知道陸天被放出後,塗自強就生活在惴惴不安中。
深入簡出,生怕被陸天看到。
即便在家裡和幾個小弟喝酒,也是緊關大門,生怕陸天來找麻煩。
左等右等,等了兩個多月,還沒見陸天來找麻煩,塗自強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他覺得,陸天這一次被調查組抓走,在裡面肯定沒少遭罪。
進去一回,估計再不想進去,就沒來找自己的麻煩。
白天,去輔食商店去買酒,恰巧遇見了周蓉。
看到周蓉第一眼,塗自強便向四周環視,生怕陸天就在附近。
他已經被陸天打怕了,別說看見陸天,就是看見陸天身邊的人,都會心驚膽寒。
還好,陸天不在。
塗自強算是鬆了一口氣,酒也不打了,急匆匆跑回家。
回到家裡,把門窗關好,又把窗簾拉上,才算把心放心。
晚上,喝了一頓大酒之後,塗自強拉著疤子、猴子、二狗打起撲克。
幾個人一邊打,一邊吹起水來。
「強哥,剛才你說看到那個姓陸的老婆了?」猴子問。
「是啊,買酒時候看到的。」塗自強隨口說道。
聽到塗自強說起周蓉,二狗說道:「該說不說,陸天他奶奶的太有艷福了。他那老婆那身條,生完孩子就是沒生似的,臉蛋能捏出水來。要是能跟我一宿,讓我去死了都行。」
「瞧你那熊樣,就這點兒出息。」塗自強罵道。
「強哥,沒看到陸天吧?」疤子問。
塗自強摔著撲克,說:「沒有,估計是進去一回膽變小,做縮頭烏龜,不敢出門了。」
「估計也是,要不是因為這個,肯定來找我們算帳了。」疤子道。
「奶奶的,這個陸天是什麼做的,簡直是刀槍不入。」猴子嘆了口氣。
「是啊,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能打的。
以前吉春最能打的孫老大,和陸天比起來,連個弟弟都算不上。多虧他不是社會人,要是的話,七哥也只能做弟弟了。」二狗說道。
也不知道哪塊說到塗自強不高興的地方了。
坐在炕上,伸出腿狠狠踹了對面二狗一腳,「打撲克就打撲克,嗶嗶嗤嗤幹什麼。」
二狗被踢得莫名其妙,「老大,你要是不願意提陸天我就不提了。」
「我什麼時候不讓你提陸天。
孫老大一個死人,你提他幹嘛?多晦氣。」塗自強罵道。
「好好,不提死人。
強哥,前兩天我去找過花妹,花妹見到是我,門都沒給我開。我怎麼感覺花妹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二狗抓了抓頭髮。
「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連花妹也惦記起來了?」塗自強不屑道。
「反正孫老大已經死了,花妹長得那麼撩人,不上白不上。就可惜,花妹根本沒正眼瞧過我,白惦記了。」
二狗長嘆一口氣。
「你他奶奶的,長沒長記性,我不是不讓你說孫老大你怎麼又提他了,是不是想陪他作伴去了?」塗自強伸手就是一個耳光。
打的二狗耳朵嗡嗡作響。
「強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提了,再也不提了。」二狗捂著臉說道。
……
以往年的經驗,從十一月起,吉春便進入冬季。
溫度直降到零下二十度以下,
到了屋外,寒風吹得骨頭都痛。
而這個冬天,卻是吉春少有的暖冬。
隆冬時節,溫度始終在零下七八度左右,出門即便不戴棉帽子,也冷不到哪去。
還有一個星期,就是一九七三年的元旦了,
今天是個周末,陸天藉故出了門。
先回老房子,鏟了一鐵桶大塊煤後,陸天將鐵桶固定在車后座上。
騎上車,向長樂巷騎去。
再有一個星期,【求助功能】將再次啟動,這一次求助任務,在半年前就想好了。
就是要通過【求助功能】查明孫老大和七哥談判的時候,七哥的馬仔沉建平的死因。
只要知道沉建平是怎麼死的,那七哥就難逃罪責。
這一次被調查組帶走,陸天明白一個道理,即便天天防火,夜夜防賊,也會有疏漏的時候。
只要把賊窩連根拔起,自己才能安生。
這個賊窩的頭就是七哥,塗自強就是他的打手。
要是能找到七哥的犯罪證據,收拾塗自強就再容易不過了。
今天他要去長樂巷見一下白玉蘭,有些事還要跟她碰碰。
自從半年前和她在長樂巷見過一面後,陸天再沒來過長樂巷白玉蘭家。
與她幾次見面,大多都是街角僻靜處。
雖然白玉蘭邀他來家幾回,都被陸天拒絕了。
畢竟孤男寡女獨居一室,被人知道好說不好聽,萬一傳到周蓉的耳朵里,就更不好了。
隨著約定的半年期限即將臨近,白玉蘭找陸天次數頻繁起來,令陸天多少有些不安。
一方面,一個年輕女子總來找自己,對自己影響不好。
另一方面,調查組一直沒有解除對自己的懷疑,白玉蘭總來找自己,一旦被調查組的人盯上,對下一步對付七哥沒有益處。
不過,白玉蘭的心情陸天也能理解。
自己這半年始終對白玉蘭帶搭不理的,換成誰心裡都不會踏實。
特別是越是臨近約定時間,就越會這樣。
於是,兩天前的一個晚上,在醬油廠不遠處見到白玉蘭後,告訴她這個周末,會去她家。
白玉蘭欣然應允。
……
來到白玉蘭家門口,正房辦公的辦事處有人上班,今天大門沒有關。
陸天將自行車推進院子,鎖在在白玉蘭住著的廂房門前。
停好車,把車后座綁著裝大塊煤的鐵桶卸了下來。
拎起鐵桶,敲了敲白玉蘭的房門。
很快房門打開,開門的正是白玉蘭。
「陸哥,快進屋。」
白玉蘭今天穿了意見紅黑相見,翻毛的棉襖,顯得格外喜氣。
「好。」陸天跟著白玉蘭進到了廂房。
見陸天手裡拎著一個桶,白玉蘭道:「陸哥,過來就過來,還帶什麼東西啊。」
「到別人家,總不能空著手吧。家裡正好有些大塊煤,就帶來了,你留著燒。」說著,陸天把桶里的煤倒進了煤槽。
倒完之後說:「煤給你留下,桶我要帶走。」
「陸哥,你太客氣。快進屋,茉莉花茶我給你泡好了。」白玉蘭拉了拉陸天的袖子。
進到裡屋,一股濃郁的茉莉花茶味道撲鼻而來,格外清香。
見炕桌上擺放著一個茶壺,和兩個茶杯,陸天道:「白玉蘭,這個茶很香啊。」
「這是京城一個親戚給我寄來的,陸哥你坐,哥給你倒上。」說著,白玉蘭拎起茶壺,為陸天倒滿一杯茶。
陸天坐在炕沿,抿了幾口道:「不錯,果然是好茶。」
「陸天,你要是喜歡,走的時候就帶上一包,回去給嫂子嘗嘗。」白玉蘭笑道。
「那就不用了,我愛人胃不好,不能喝茶。
白玉蘭,我今天來就是給你個定心丸,再有一個星期,當年沉建平的死因我一定能查到。查到他怎麼死的,就能為孫老大翻桉了。」
陸天言歸正傳,說到了正題。
「陸哥,你沒騙我吧?我可一直在留心你,沒見你出去收集過證據啊。」白玉蘭詫異道。
「我有我辦法,到時候你等好消息就行了。有件事,我想問問,不知道方不方便講。」
白玉蘭嘴角微微一翹,「陸天,你對我,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那我就問了。
白玉蘭,孫老大畢竟走了快兩年,你也親口說過,你跟孫老大沒有什麼感情,頂多是各取所需。
扳倒七哥是個十分危險的事,你付出這麼多,究竟為的是什麼?」陸天問。
聽了陸天話,白玉蘭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陸天見狀,忙說:「白玉蘭,是我不好,不該多問。」
這時,白玉蘭突然抬起頭,裹了裹嘴唇,「陸哥,你問的對,這件事要弄不明白,你幫我心裡也沒底。我跟你說實話吧,我不是孫老大的女人,而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他的妹妹?」聽到白玉蘭這麼說,陸天不禁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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