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真相

  衛清晏還來不及細想,畫面一轉,便是老和尚帶走小糰子的畫面。

  小糰子不舍哥哥,哭得撕心裂肺,可他的爹爹卻抬手劈暈了他。

  衛清晏怒極。

  下一刻,卻見眉眼冷峻的男子,對著老和尚深深一禮,眸中含淚,「他娘懷他時,便為他算過,我兒命中劫難在時家,萬不可與時家人過於親近。

  我雖不知這是何道理,卻知他娘明知生他會丟命,依舊堅持生下他,愛他之深,必不會害他。

  直到我發現他天生異能,更不敢讓人與他長久接觸,人生性貪婪,他這般的能耐,幾人不垂涎。

  便是我也曾心思浮動過,遑論他人,若叫人矇騙了去,必成大患。

  今日,我將我兒拜託大師,還請大師無論如何,莫要讓他被人利用,也莫要讓他再踏足時家門,接觸時家人。」

  「阿彌陀佛。」老和尚念了一句法號,「老衲修的是苦行,雲遊四方,居無定所,這孩子倒無機會與人多接觸。

  只是,時施主當真舍他吃苦,此苦,不僅肉體苦,心更苦,對一個孩子來說,世間無牽掛,亦無人疼愛,實在淒涼。」

  男子苦笑,「他娘臨死前唯一要求,便是不讓他接觸時家人,這劫難定不是小劫難。

  苦一些,總比丟了命好,一切等他成年,有了辨別對錯真假的能力後再說吧,我身體抱恙,恐難長壽,能託付且信任的唯有大師了。

  這一切大師都不必對他言,免他對時家有留戀。」

  他眸光貪戀地看著糯米糰子一樣的孩子,手指輕撫他眉間的紅蓮,「他娘說得對,他是個極好看的孩子。

  我還不曾給他取過名字,如今他要跟著大師修行,我便贈他法號一蓮吧,也算是應了他眉心那紅蓮了。」

  他雙手合十,再度朝老和尚鄭重一禮,「拜託了。」

  老和尚頷首沒再多言,扛著小糰子消失在時家門前。

  男子此時才緩緩轉身,看向門縫處,「出來。」

  衛清晏順著男子視線看過去,竟是時德厚躲在暗處偷聽。

  「來了多久?」男子沉聲問時德厚。

  時德厚忙垂首,「捨不得弟弟,剛剛才來。」

  「撒謊!」男子突然冷了臉,怒道,「你早已在門後,小小年紀,滿口謊言,你若真不舍他,便該光明正大相送。

  你若真心待他好,就不會躲躲藏藏,為父從不曾阻攔過你對他好,不過是你看為父不待見他,便怕與他接觸惹得為父不快。

  可你又想哄騙他,時德厚,想想你的名字,那是為父對你的寄望,今日,為父再送你一句話,違背天道,終有一日會被天道收拾。

  去祠堂跪一晚,好好想想為父的話,好好想一想你那歪門邪道的心思,是否該用在自己的兄弟身上……咳咳咳……」

  男子轉身後,時德厚朝他身後揮了一拳。

  衛清晏亦揮了一拳,只不過她打的是時德厚。

  原來,胖和尚的父親不親近他,送走他,都是有原因的,儘管這原因,衛清晏不是那麼能理解。

  可時德厚明知一切,卻沒有告知胖和尚,讓胖和尚到老,都覺得自己不被家人喜歡,心中存有遺憾。

  這個壞胚!

  衛清晏咬牙切齒。

  可很快,她就顧不上氣了,因為夢境轉到了她回京之後。

  她殺吳玉初時,時煜跟在她身後,胖和尚跟在時煜身後,嘴裡念叨著,「嘿,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小丫頭警惕心還是有待提高啊。」

  →

  她初入安遠侯府,替笑笑抽關玉兒二十三鞭,他在暗處叫好,「對,就該這樣,受了欺負就得打回去。

  不能忍,忍多了別人當你好欺負,回回欺負你,往後再難翻身了,要我說,該雙倍打回去,哎,我這丫頭還是心慈了啊,隨我,隨我。」

  她和時煜躲在吳府屋頂上,看羅家兄妹亂倫,他在遠處氣得跳腳,「這瘋丫頭,什麼髒的臭的都看,不怕傷了自己的眼睛。」

  等時煜捂著她眼睛時,他又氣得罵時煜,「你這混小子,敢占我家丫頭便宜,給老和尚等著……」

  她讓杜學義灌醉時煜,好趁機吸取生機時,時煜佯裝醉酒,反倒是讓杜學義醉得不省人事。

  他眉目凝重,「這姓杜的小子靠不住啊,還得老和尚出馬。」

  於是,當晚他去了皇宮,從皇帝眉心抽出一絲淡淡的紫氣,送進她體內。

  紫氣剛入體,胖和尚便吐出一口血,嘴裡還不忘念叨,「哎,果然做壞事是要遭反噬的。

  也幸得是老和尚做了,不然小丫頭可承受不住這反噬……」

  之後,衛清晏便看見他日漸消瘦,看見他術法和武功一點點喪失,看著他每一步都踏得沉重,再也無法在暗處跟著她,只能易容,雇了一輛馬車前往黃沙嶺。

  馬車送他到黃沙嶺時,他問車夫,「師傅為何帶我來這裡啊?」

  他已經大腦遲鈍,忘記是自己請車夫送他來的。

  可上了黃沙嶺,他卻能精準找到當年她戰死的地方,嘴裡念叨著,「作孽,老和尚作孽啊。

  兩萬條人命,老和尚罪無可恕,罪無可恕啊……」

  衛清晏忙安撫他,「師父,那不是您的錯,不是您的錯的。」

  可惜一切徒勞,胖和尚什麼都聽不到。

  畫面再轉,便是余良志尋到他的畫面,胖和尚盤腿坐在一個幽暗的房間裡。

  見到余良志,咧嘴一笑,「老書生,幾十年不見,老和尚想你的緊,可否幫我帶個東西給我徒兒啊。」

  他要余良志帶的東西,是他的骨灰和舍利,他讓余良志瞞著她,設法讓她將舍利服下。

  余良志問他,「為何不直接讓她過來?」

  他說,「那孩子面冷心熱,又是個聰明的,見我這樣,便什麼都瞞不住了,老和尚自己嘗過愧疚的滋味。

  不想她也經歷,就讓她以為我去了蓬萊,挺好的……」

  「師父……」衛清晏在夢中泣不成聲,之後她再度目睹了胖和尚的死亡。

  以及那晚,她和時煜偷偷帶著胖和尚去焚化,看見他的屍身一點點被火舌吞噬。

  看見夢中的自己,遵胖和尚的囑咐,將他的骨灰撒進河水,順流而下,流向大魏的每一處水域。

  骨灰散盡時,胖和尚的一生走完。

  轉眼,衛清晏又回到了那棵杏樹下,小糰子依舊在撅著屁股挖坑。

  夢又重新開始了。

  這一次,比之前的夢境更詳細,有胖和尚跟著老和尚雲遊的那些年,亦有她和胖和尚相處的那三年。

  看到難受時,她落淚,遇上歡喜的情景,她也跟著笑,卻依舊什麼都做不了。

  可便是這樣,她也捨不得從夢中出來,她怕從來了,往後再也夢不見師父,再也看不見師父了。

  直到,兩個眼前女子出現在她面前。

  兩人齊聲喊道,「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