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在醫院的停車場裡靜坐了兩個小時,看著妻子打來的電話,眼神中滿是厭惡。
起初,只是朋友開的一個玩笑,說孩子長得越來越不像他。
這卻讓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孩子早產兩個月的事。
於是他偷偷拿著孩子的頭髮去做了親子鑑定,今天他拿到了鑑定結果,親緣關係成立的可能性,為百分之零。
江帆不喜歡妻子,當年跟她結婚,只是個意外。
相親的當天晚上,江帆被她灌醉了,兩人就發生了關係,半個月後妻子便拿著驗孕棒找到了他。
於是兩人順理成章的結婚生子,一切都發生的很迅速。
當年江帆就跟妻子提出過疑問,為什麼早產的孩子體重卻沒有異常?
結果卻遭到了妻子「怒摔阿斗」式的脅迫,妻子聲稱自己有抑鬱症,如果江帆不想負責,她就抱著孩子從樓上跳下去。
於是江帆認下了這個孩子。
這麼多年來,他任勞任怨,為老婆一家當牛做馬。
每次他們家人稍不順心,就拿自己撒氣,還要順帶著羞辱他那農村的父母一番。
所以說,人為什麼要結婚?
背上房貸車貸子女貸,說好了新時代人人平等,可人家依然覺得自己閨女是下嫁。
婚後,工資全部上交,買盒十塊錢的煙就要被數落半天,但是妻子看直播一出手就是一兩千的禮物打賞,還從來不用跟自己商量。
還記得孩子一歲的時候,江帆想讓自己農村的父母來城裡,幫他們照顧一下,結果被丈母娘以「農村人身上都是細菌」的理由給拒絕了。
這麼多年,江帆拼命的工作,想給父母接到城裡,老兩口含辛茹苦一輩子,他想改善他們的生活環境。
可即便他的工作性質已經被逼成了「997」,兜里的錢卻始終不見多。
岳父岳母的保健品,妻子的化妝品、護膚品、奢侈品,孩子的英語課、鋼琴課、口才課、馬術、跆拳道,以及小舅子的車……
明明是他賺到的錢,卻唯獨他和他的父母不能花。
數年來的PUA讓他活的十分壓抑,他對著後視鏡,摸了摸他日漸稀薄的頭髮和隆起的啤酒肚,曾經的意氣風發距離自己已經很遠。
所以說,人到底為什麼要結婚?
百度給出的答案,第一條便是「傳宗接代」。
如果只是為繁衍後代,那江帆也甘願承受那些壓力。
可如今寵愛有加的孩子竟然還不是自己親生的,江帆感覺自己的人生觀已經徹底崩塌。
他在車上抽了根煙,這在以前是不被妻子允許的。
當然,妻子不是擔心他的身體,她不在乎江帆抽菸,她只是在乎江帆不能在她可能出現的場所抽菸。
江帆閉上眼睛,思索著接下來要怎麼辦。
老話說,蔫人干狠事。
妻子一家之所以一直咄咄逼人,不就是因為自己太懦弱嗎?
江帆大概能猜到,姦夫就是妻子的姐夫!
因為江帆以前親眼看見過,姐夫幫妻子練瑜伽和全身按摩。
兩人親密的舉動,引得江帆和妻子大吵過一架。
可情況並沒有好轉,妻子反倒說他能耐不大,事還不少。
有懷疑她跟別人搞破鞋的心思,不如花在工作上,還能多賺幾個錢!
現在看來,兩人早就有染。
雖然,江帆沒有證據。
但他既然已經在心裡假定了那個姦夫就是妻子的姐夫,他便不再需要證據,從江帆認定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有罪了。
於是,江帆用手指狠狠掐滅了燃燒的香菸,接著踩下了油門。
江帆已經不相信罪有應得,也不信善惡到頭終有報,他現在只要現世報。
他要妻子和她姐夫死,死在自己手上!
他要為自己窩囊的人生,畫上一個強烈的感嘆號。
然而,已經被憤怒蒙蔽雙眼的江帆,沒有注意到迎面駛來的汽車。
兩車相撞,火光沖天。
安全氣囊彈出後壓碎了江帆的胸腔,骨頭穿過了他的心臟,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如果能重活一次,我不會這麼窩囊……爸,媽,對不起……」
……
「新郎官,別愣著了,趕緊摟著新娘的肩膀,我給你們拍張合影。」
當江帆再度睜開眼睛,他發現身邊站著妻子張小玲,面前是一個攝影師。
這一幕雖然蹊蹺,但他還是很快就想起來了,這不是二十年前,他跟張小玲訂婚宴的那天嗎?
我在做夢?
不,這種真實的感受,嘈雜的環境,絕對不是夢。
難道我穿越回了過去?
江帆解釋不通,他只能認為,這是老天可憐想他,聽到了他臨死時的心裡話,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
前世的記憶浮現在腦海,江帆看著表面上對他一見鍾情的妻子,以及慈眉善目的岳父岳母。
我前世,就死在這群殺人不見血的人手裡啊!
「江帆,你快摟著我啊。」
張小玲嬌滴滴的催促著,想到她生育前後的兩幅面孔,江帆怒從胸中起。
他大手一揮,甩開了張小玲主動挽過來的手臂。
「這婚,我不結了!」
熱鬧的酒店包間,一瞬間鴉雀無聲,只剩下《婚禮進行曲》還在播放,在這個時候卻顯得那麼滑稽。
所有人都注視著江帆和張小玲。
在短暫的震驚後,張母最先反應過來給他們倆找台階:「江帆,來了這麼多親戚朋友,開玩笑也有個度!」
「阿姨,我沒開玩笑。這婚我不結了。你不是說,農村人身上都是細菌嗎?你不是說,農村都是些沒有尊嚴,愛占小便宜的人嗎?我就是農村人的孩子,我怎麼配跟你閨女結婚呢?」
張母眼睛瞪得老大,她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雖然她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
「江帆,你差不多得了!今天是你跟小玲的訂婚宴,你們小兩口有矛盾,回家調解去,別在這丟人現眼!」
張小玲的姐夫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他是個警察,身材高大,語氣中也頗有幾分威嚴。
江帆必須承認,自己以前對這個姐夫有些畏懼。
但如果自己現在還怕他,豈不是對不起老天給他重新活一次的機會?
「趙志忠,別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怎麼?心疼你小姨子?怪不得老話常說,小姨子是姐夫的半個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