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葉陽慘白的臉上,一雙逐漸失去光澤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那道趴在病床上雙眸緊閉的倩影。
眼神當中充滿了不舍、留戀、不甘、委屈…還有……心疼!
對,那是鑽心的疼痛!
用盡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葉陽拔掉了鼻腔上的氧氣管,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隨著一串連續、緊促且響亮的「滴滴滴」聲從心電圖機上傳來,葉陽的心跳終於停止了跳動,意識輕輕的從還未冰冷的身體上飄出。
意識迷迷糊糊,拼盡全力想要去擁抱著那抱著自己的身體哭成淚人的女孩,卻無論如何也近不了她的身前。
緊接著,意識不受控制的在整個被無數霓虹燈照的光彩奪目的都市中飄蕩著……
他看到了正在KTV為一個男子慶祝生日,狂歡的顧傾城;看到了嚎啕大哭,坐上計程車趕往醫院的胖子許偉強……
葉陽的意識不知道飄過了多少地方,遊蕩了多少時光,最後慢慢的陷入黑暗當中。
在黑暗中,他奮力的掙扎,努力想要擺脫那無盡的漆黑,不知道過了多久,葉陽終於看到了前方的一絲光亮……
……
西園中學,高三(6)班。
睡夢中的葉陽,雙眼緊閉,眉頭緊蹙,整個身體微微的顫抖著。
突然,一隻手掌用力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上課了,葉陽!」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葉陽猛的睜開了眼睛。
「這是……」
突然,葉陽瞳孔急劇收縮。
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
黑板上右下角的高考倒計時,一排排坐著的清一色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同學,自己頭頂上賣力轉動,發出嘎吱嘎吱聲響的風扇……
後排靠窗,在這個「王的故鄉」的位子上,葉陽很快便將一切收入眼底!
「葉陽,老師進來了!」
感受到自己在書桌底下的腳被踩了一下,葉陽緩緩的看向右側。
起身站立的許偉強正對著自己擠眉弄眼。
葉陽笑了。
因為腳被踩疼了。
會疼,那就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是在做夢。
他葉陽,重生了,回到16年前2008年的高三(6)班,此時距離高考還有62天。
隨即,還沒來得及高興的葉陽,內心大喊一聲「不妙」,就看到全班其餘的46號人的眼光齊刷刷的看著自己。
同桌許偉強還在不停的對著自己拼命的使眼色。
仿佛在說:「葉陽,班長都叫『起立』了,班主任正瞪著你呢,你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站起來!」
「噌」的一聲,葉陽快速的站了起來,目光迎向臉色不善,同時盯著自己的班主任林文武。
四十來歲上下的林文武,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的老花眼鏡,上身穿著一件紅白條紋,衣領洗的發白的T恤,下身搭配著一條寬鬆的西褲。
葉陽印象之中,這位班主任一身書生意氣,為人古道熱腸,處事公正,也是他們的語文老師,知識淵博,贏得很多學生的尊重。
只見林文武只是眉頭微微一皺,然後慢慢的點了一下頭。
隨著一聲「坐下」響起,葉陽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緩緩的坐了下去。
眼神卻不經意間和坐在第一排,轉頭瞥了他一眼的顧傾城碰撞了一下。
記憶的洪流瞬間湧入腦海之中,一幕又一幕,如同電影按了加速鍵般,快速的播放著。
顧傾城,人如其名,西園中學的校花,他前世苦苦追求七年的女孩。
最終在她大學畢業之後,葉陽成功將她追到了手。
而且還是買一送一!
只不過上一世的葉陽對顧傾城已經是完全入了迷,不顧自己父母的反對,毅然決然的娶了她!
在成功成為接盤俠之後,為了養她,葉陽日做夜做,每天兼職三四份工作,所賺的每一分錢全部都交到她的手裡。
一直到葉陽病倒住院的時候,他愛了十幾年的女子,捧在心裡的掌上明珠,來看他竟只是為了拿著離婚協議逼他簽字。
在葉陽簽完字後,從此再也沒來過醫院。
直至他死去意識離體,才發現顧傾城拿著他拼死拼活兼職賺來的錢去買了貴重的禮物在KTV為別的男人慶生……
舔狗舔狗,舔到最終豈止一無所有。
他連命都舔沒了!
葉陽自嘲一笑。
幸虧老天爺憐憫,他的重生一定是偉大的時光機器最完美的畢設。
窗外的天空格外蔚藍,成群結隊互相追趕的白雲似乎在訴說著清風的快樂。
蟬叫雀鳴,分外好聽!
這一世,他將重新來過,不留遺憾!
這一世,他將珍惜應該珍惜的人,放棄應該放棄的人。
「葉陽,怎麼一個人傻笑了那麼久?老班正盯著你呢!」
許偉強正襟危坐,假裝目不斜視的盯著黑板,用膝蓋外側輕輕的碰了葉陽的膝蓋外側,壓低了聲音提醒道。
殊不知這一切都難逃三尺講台之上,林文武的火眼金睛。
「葉陽,看你面露笑容,獨自樂呵,想必是對我剛才所講深有體會,那你便起來回答一個問題吧!」
此言一出,葉陽暗道糟糕,緩緩的又從座位上硬著頭皮,面帶尷尬的站了起來,同時還不忘用膝蓋外側撞了許偉強一下,暗示他一會記得給自己提示。
許偉強右手壓在課桌上,拇指和食指相接,擺了一個OK的姿勢。
林文武見葉陽站了起來,側身看向門外,雙眼微眯,朗聲問道: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請問鯤為何物,象徵了什麼?」
此時,只見葉陽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就連同桌許偉強翻開課本上記下來的筆記都沒看,心想還以為老班會問什麼刁鑽的問題呢?
沒想到這麼簡單,於是他脫口而出:
「鯤嘛,也就是魚,他是一名輔助,大招解控,團戰時,只有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也只有他,敢孤…身…進…草…叢……」
只不過葉陽的回答,卻從剛開始口若懸河逐漸變得斷斷續續,從一開始的聲若洪鐘逐漸變得只有自己能聽見,到最後終於閉上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