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懵逼，還是乖巧地抬起小手覆蓋上她的手，認認真真捂耳朵。
陸連軍被她們的反應樂到，心情輕鬆不少，見林曼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他難得起了逆反心理。
「我爸喝酒摔溝里淹死，陸家其他人說我殺了人，我拎著刀就砍，揚言要坐實他們的話殺幾個人給他們瞧瞧，不然我多虧啊。」
林曼小心瞅他，這麼睚眥必報嗎？那她真得感謝他上半輩子的不砍之恩。
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陸連軍忍不住笑了笑：「逗你的，沒砍成，反正他們是不敢惹我了，但是辦喪事嘛，村里人都在，大家都害怕我。」
「當兵後他們覺得我有軟肋了，又開始想占我便宜要我給錢，我那時候不是在和你談結婚嘛，他們一直逼逼賴賴的，我就拎著刀把家分了。」
他說得簡單，林曼直覺漏了最重要的：「你媽媽呢？」
陸連軍嘴角的弧度拉平，沉默了。
他難掩的沉重瀰漫，林曼無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問這個......」
「沒事，我媽在那個家裡過得不好，陸老太在裡面挑撥，那天我爸喝了酒，一腳踢過去，我媽摔在門檻上沒救過來。陸家人都說是她自己摔死了，我揭穿，結果村里不讓我報警，反倒勸我沒了媽不能沒有爸，都是屁話，所以我當著所有人的面砍了他那條腿。」
林曼沒想到真相如此殘酷，她忍不住鬆開了捂著小花的手。
陸連軍勉強笑笑：「那時候年輕衝動，好在未成年，也不用坐牢，現在我有家有前途，你不用擔心我衝動。」
林曼看他笑得有種想哭的衝動：「不想笑就別笑了。」
難怪他同她一樣選擇報警，一點也不在意村裡的反應，難怪他結婚前分家，是害怕她在那個家裡步他媽媽的後塵。
林曼第一次發現他冷硬外表下的溫柔，和顧勝遠外表和嘴上的體貼完全不同，他只會默默做，你不問不想，永遠也不知道。
「對不起，以後我和小花陪你。」林曼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鄭重道。
陸連軍笑笑：「嗯。」
「你不是要去陸家嗎，去吧，我支持你砍他們！」
陸連軍這下真笑了，有時候他真的時常為自己跟不上林曼思維而覺得格格不入。
「不去了，他們也不敢再來了。」
——
張發回來的時候下午三點了，聽到隊裡面又接二連三的出大事，直接開喇叭讓去開會。
點名陸老三家和張招娣家批評。
「我們隊有望評先進大隊，要是因為你們落選，我放過你們其他隊員也不會放過你們！」
先進大隊不僅僅是一個榮譽，更是在領導面前掛名，還有五十塊獎金，連交糧都可以排前面。
對於青山大隊來說都是實打實的好處，如果因為這丟了，這兩家人就成了隊裡的罪人。
陸家不敢吭聲，黃桂珍小聲嘀咕：「明明林曼鬧得更凶，隊長就是欺軟怕硬。」
她不敢說陸連軍，只敢點名林曼。
張發指著她吼得唾沫橫飛：「你不服你來！這隊長讓給你當！」
黃桂珍立馬閉嘴，她家彩禮的事還得指望大隊長幫忙呢。
趙貴花在一邊拱火：「就是，有些人啊，才是真的欺軟怕硬，自己還一堆屎沒擦乾淨呢。」
黃桂珍被氣到，偏偏趙貴花不指名道姓，她鬧起來也沒理，於是狠狠剜了她一眼站遠了點。
趙貴花揚起下巴，很是驕傲。
這兩妯娌本來關係沒這麼差，但是黃桂珍進門連生三個閨女，看到趙貴花一舉得男就失了心態。
認為全家人都看不起她，連著送走兩個女兒鬧起分家了。
張發一個個掃過他們臉，冷哼道：「我知道同樣的想法你們不少人有，你們別忘了，都是誰先找茬的，只准你們欺負人，不准人家還手，那門子的道理！」
「這次要是林曼小陸兩口子，我們這先進還提不上號！人家可不靠工分吃飯，動動你們的腦子吧！一天到晚沒完沒了，陸老三，兩個月的工分我這裡給了，年底你比別人少兩個月。」
陸老三如喪考妣。
周荷花冷臉抱著肚子站在一邊，夫妻倆之間的冷淡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林曼說的話聽到的人不少，見狀就有人嘀咕起來，甚至都開始討論誰是姦夫，誰是淫婦了。
聽得兩人再次彼此懷疑，又是一肚子氣。
陸老三甚至真懷疑起周荷花肚子裡的孩子來。
張發站在高處一掃就能看清大家的神色，這雞毛蒜皮的事他也懶得管：「家裡有人沒來的，回去也互相通知一下，還有知青，你們要是想回城我沒意見，但是你們在這裡一天，地里的活就不能耽誤。」
曬壩離陸家不遠，張發的嗓門大，林曼在家都能聽到他說什麼。
小花一邊數數一邊也豎著耳朵在聽：「曼姨，散會啦。」
小孩子向來沒有不喜歡熱鬧的，林曼看得有些心酸：「不數了，曼姨帶你出去玩去。」
陸連軍散會沒有回來，張招娣和顧勝遠的案子判下來了，他去打聽消息，順便買車票。
所以林曼決定帶小花上山轉一圈，要是能帶點什麼特產回去也行。
不過還沒等他們出門，就有人笑呵呵地上門了。
林曼有些意外看到趙貴蘭：「陸連軍不在家。」
「我知道他不在，我找你嘮嘮，一直想上門感謝你來著，但是又不好意思，帶了點玉米面，你別介意啊。」
林曼看向碗裡那小半碗玉米面，沒接，也沒讓她進來：「無功不受祿，嬸子你自己拿回去吧。」
趙貴蘭聞言樂呵呵地將碗一齊塞進圍裙前的兜里：「你們文化人說話一套一套的，可惜我家二妞那兄妹倆是個沒出息的，初中都讀不進去。」
林曼看著油光鋥亮的圍裙，連忙移開視線：「嬸子你有事直說吧，我還想帶孩子出去走走呢。」
「這山卡卡有什麼好走的，帶她和二牛那些小孩——」
說到一半趙貴蘭才想起來小花為什麼沒有小夥伴，不就是因為其他人孤立嘛：「村里人眼皮子淺，這事我給你解決！」
趙貴蘭風風火火的就要走，林曼人都懵了，連忙喊住她：「嬸子，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哦，我就感謝你幫我家二妞脫火坑，要不是你說出來誰能知道顧知青看著人模人樣，背地裡面還哄姑娘家，那個不要臉的！」
說起這個她就生氣，其實她也不是不知道張招娣喜歡顧勝遠，但是城裡金龜婿誰不喜歡，所以她幫著閨女出了不少主意，誰知道顧勝遠居然兩頭吃！
林曼見她義憤填膺，心裡沒有一絲波瀾，果然下一秒就聽趙貴蘭悄咪咪地問她：「小林啊，嬸子聽說柱子那工作......」
看吧，無利不起早。
林曼裝傻：「什麼工作？柱子不是一直在地里幹活嗎？」
「這——」
「喲，我說怎麼老遠就聞到馬屁的味道，原來遇到馬屁精了。」
趙貴蘭話沒說完被黃桂珍尖銳的聲音打斷。
本來只想暗搓搓來蹭好處的趙貴蘭一下子被不少人注視，頓時炸毛了：「關你屁事，駝背的錢還了嗎就逼逼賴賴，小心人家再來堵門！」
這倆妯娌鬧起來，林曼牽著小花直接關門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