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冷風來
浮島白雲,飛花凌空,瀑布倒卷,山河如畫。
這處空間內,有絕美的風景,有讓人瞠目的異象,仙藥累累,瓊漿玉果無數。
掠過兩萬里,陸寒吐出一口濁氣,神念再放,他發現一隻三頭黑尾花豹,竟然不思肉食,去吃黑紫色的兩枚仙果。
當入腹後,立即步伐難穩,身軀來回搖晃,如同醉酒般,趕緊跑回洞窟,不知要沉睡多久。
兩個虎紋巨鱷,在碧水寒潭戲耍,岸邊長著一圈白紋金邊、花瓣赤紅的水蓮,隨便一朵都有萬年光景,散發晶瑩光彩的,幾乎要進階神藥。
一隻雙翼三尾雄獅,正在追逐僅有幾尺身軀的藍色靈鳥,此鳥口中叼著兩枚靈果,嘰嘰喳喳驚叫,依仗靈活不斷閃動規避。
當雙頭惡禽凌空,雙翼三位雄獅猛地一顫,驚恐中頓時轉身,向地面竹林快速落去,轉眼鑽進裡面,仿佛見到天敵般。
陸寒指示的,是一個千丈高崖壁,左側有道幾丈寬的縫隙,一個金黃色老樹,從裡面勉強伸出,遍布黑色尖刺,但樹幹上生有幾株琥珀色蓓蕾。
還有七八個灰色果實,足有碗口大,藏匿在稀疏的墨綠色樹葉中,被濃密針刺包圍。
「大衍霖靈果,和琥珀朱蘭,這兩種神藥果然同屬一家,那棵樹必定是『寶雲神種』無疑了。」
雙頭惡禽落在山崖上,陸寒飛身而下,這狹窄的縫隙內,原來能儲藏仙靈氣,湧進來的風都神奇的消失了,從不見氣流向外涌動絲毫。
當陸寒落下時,那棵樹似乎發現威脅,立即變得軟趴趴,原來結實粗壯的樹幹,直接軟化並貼在懸崖上,形如一灘不起眼野草。
『麻蛋,你們也只能騙過靈智未開,只靠蠻力生存的孽畜。』
這條縫隙深入山腹僅有十幾丈,上下也不到里許,底部還有四種不喜光熱的陰屬性仙藥,各種條件加持下,每一種的藥齡都超過了十萬載。
當一把利刃,抵在那株寶雲神種上,此樹頓時滿血復活了,只不過它在顫抖,樹幹上還凝聚出一張人臉,神色驚恐,滿滿求饒的表情。
陸寒手裡的,是一把赤紅色短劍,輕輕一划就切開了尺余長的樹皮,附近的密刺枯萎一片。
此樹不敢放肆,自己將帶有密刺的枝條挪開,任憑陸寒將果實摘下,最終只剩兩個小果,繼續掛在枝頭,在他離開後,這棵樹頓時變小數倍,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四天後,一處光禿禿的山脊,頂端如刀刃般鋒利,都能將冷風切開,光線照耀其上,呈現出赤紅色光澤。
「這座山,全部都是元銅礦脈,嘖嘖!」
元銅,是天下金屬的始祖,誕生於鴻蒙,屬於萬象撞擊衍化之下,歷經無數歲月形成的東西,打造後天神器的絕佳材料。
那隻雙頭凶禽,似乎非常忌憚這裡,只在附近盤旋,根本不敢靠近,更別說降落了。
兩天前,自從吃了一顆仙丹後,這孽畜性情大變,眼中多了幾分靈性,開始向陸寒俯首稱臣,甚至如寵物似的開始賣萌,兩個腦袋輪番磨蹭他的身軀。
沒過多久,當一股狂風過後,雙頭惡禽遠去,這片山脊竟然消失近半,非但凹陷一片,光禿禿的還多了個深洞,內部不知少了多少存貨。
…………
一片高低起伏的灘地,向前延綿足有萬里之廣,一側是低矮的山嶽,一側則為大江長河。
這裡血腥氣息瀰漫,各種獸骨遍布,偶爾可見嶄新的殘肢斷體,污血還未乾涸,處處充滿戾氣,偶爾傳來慘叫和怒嘯聲。
有五個身影趴在最近的矮山頂端,正偷偷觀察血腥一幕,他們的視野里,五頭渾身焦黑、疤痕遍體的凶獸,剛剛獵殺一隻飲水返回的巨大爬蟲。
凶獸獐頭鼠目,嘴巴狀如豪豬,長著毛茸茸的狐尾,不時發出低吼。
這幾人中,有為首的青臉中年,以及那名國字臉老者,還有灰發散修和白衣女子,頭戴金箍的青年也在,但他的左臂已經消失,唯獨未見藍衫婦人。
「第二批畜生即將來此飲水,地面又要顫抖了。」
灰發散修滿臉無奈的說道,他雙手正握著一根碧綠法杖,有一條細長的青蛇纏繞其上,不斷吞吐信子,其他人都遠遠避開。
『隆隆……!』
果然,地面出現輕微震動,似乎千軍萬馬即將殺來,那五頭凶獸已經將爬蟲啃咬近半,此時紛紛停下,扭頭向遠方看去。
從林立的無數山嶽里,如萬馬奔騰般,一隻只奇形怪狀的動物,正在狂奔猛跑,幾乎遮蔽大地,氣勢轟轟烈烈。
巨大的宛若幾十丈高鐵塔,晃動身軀踩踏出一個個大坑,渺小者或者奔跑在縫隙之間,或者跳到巨獸的背上,身軀僅有野兔般的規模。
「迅速回到山洞規避。」
青臉中年悄悄後退,另外幾人跟隨,快速向下方山脊處移動,距離兩三里的山腰,一個小型山洞,斜著向里深入。
地面震動加劇,幾棵巨樹都在搖擺,五人鑽進山洞後,接連三塊厚重的石板,合力之下封住洞口。
洞穴不高,寬幅也僅僅容納三人並走,裡面有光亮,大約二十丈的深處,一堆篝火在升騰。
但附近有根藤條,從洞頂垂下,足有手腕粗細,纏繞吊著著一樣東西,篝火的溫度不斷傳遞熱量。
細看之下才知道,那是一個半透明蠶繭,裡面似乎有個身影,只是死寂沉沉,似乎生機已無。
「那條大河,至少也有十幾里寬,而且橫流湍急,簡直等同天塹般,真讓人發愁。」
頭戴金箍的青年,摸了摸左肩膀的大號傷疤,忍不住呲牙咧嘴,一臉愁容和哀怨。
「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們所在的空間仙靈氣如此稠密,水下必有大蟒,甚至藏匿著蛟龍,這種生靈最為致命。」
國字臉老者搖頭,不經意又掃了一眼上方的蠶繭,眼皮突突跳動幾下,似乎仍舊心有餘悸。
「先不說沒看見的,經過近兩日觀察,諸位有沒有覺得,那些妖畜靈獸,為何要同一時間飲水,而且分批次前來,並且各不相同?」
「咯咯咯……!歐陽兄不會感覺這裡誕生了妖王,它們都被操控和奴役了吧?」
白衣女子噗嗤輕笑,仿佛想像到一個山嶽般的大王,占據了十萬里領地,所有獸類都是臣民,正在被調教馴化。
「哼!這裡許久未被侵擾,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即便沒誕生妖王,也可能存在其他族群,譬如不修元神的巫族,一隻竹笛可控天下,一抹蠱毒可降服萬物。」
嘶——!
灰發散修的話,讓四人頓感脊背發涼,巫族身強體壯,且精通巫術奇毒,這種環境簡直是他們的天堂,修士的地獄。
「每天兩撥獸群飲水,這是第六波了,每次動輒都成千上萬,後邊必然是十萬大山,很難有仙藥存活。」
「還有,這片區域似乎沒有飛禽,好像它們也受到了限制約束,或者有什麼潛在規則,反正詭異得很。」
經歷過慘烈,似乎都徹底認清了自己,每個人都盡數小心翼翼,一絲不苟的分析著目前的處境。
他們清晰記得,數天前那場驚心動魄的經歷,讓身為玄仙的自己,是多麼渺小和卑微。
若法力尚在,他們仍舊視這些孽畜為螻蟻,動輒一擊拍死數百,怒則天翻地覆,沒啥不能用仙法解決。
蠶繭里的藍衫婦人,身軀幾乎差點成為一堆軟肉,腦袋塌陷了一塊,五官血痕道道。
雙臂詭異的角度耷拉著,衣服上處處都有利齒咬合的痕跡,兩條腿的骨頭似乎有斷裂痕跡,但好在未出現血肉模糊的傷口,衣衫也基本完整。
那日,他們才從草原里走出,長途跋涉攻擊十餘天,各個懊惱鬱悶,若法力還在,這一兩萬里的距離,就是地仙也眨眼即到。
十多天的時光,在彌陽仙域,他們能飛過億萬里之遠,如今只能靠蹦躂和年幼時的輕功走路,怎能不心浮氣躁。
走出草原後,前方是一道悠長的鴻溝,如大裂谷一般,乾涸累累,怪石嶙峋,一直延綿到據此不足千里之地。
裂谷右側,小型山丘遍布,遠方似乎有巨峰屹立,左側則濕漉漉,遍地水坑和沼澤,毒蚊怪蟲肆虐,最小的也有拳頭大,瀰漫著一股酸澀味道,再遠的地方就是江水轟鳴,就是面前這條大河。
休整大半日,一行六人便再次出發,他們選擇了裂谷右側,藍衫女子自告奮勇打前鋒。
沒有任何阻礙,戒備之心逐漸輕浮,將速度幾乎發揮到極致,在大樹頂端縱越,在山丘之間留下殘影。
僅僅一天時間,就走過相當於草原里四天的距離,偶爾見到幾隻凶獸,都不堪六人狂揍,要麼當場嗝屁,要麼亡命逃走。
遺憾的是風景雖好,仙藥也泛泛可數,進的到十幾株,連八萬年份的都沒有。
很快,藍衫女修決定深入山嶽深處,卻等待她的,是無邊無際的獸潮,萬獸狂奔,天地震動。
從規避躲閃,到淹沒其中,被衝撞、被咬住帥飛,被踩踏亂踢、被狂風捲動,如一葉扁舟,跌進旋渦沸水,幾乎差點生機盡斷。
第一波獸潮湧到岸邊,狂飲江水,沖刷嬉鬧,她的法體卻如破絮般,被另外五人帶走。
因為玄仙法體的強悍和堅韌,避免了四分五裂,甚至沒有被撕碎扯爛,卻骨斷筋折經脈紊亂,仙嬰也輕傷溢血,經此一禍,千年內休想康復。
至於金箍束髮的青年,更是恐怖的延續,他僅僅觸動了一塊黑褐色巨石,就從指尖迅速腐化消失掉了,並且迅速向身軀蔓延,若非反應及時,從肩部自斷手臂,將會永遠留在這裡。
那黑褐色巨石,僅僅十幾丈高,立在一個三百丈的山丘上,如作古的老人,面向大江,背靠群山,毫無印記和異樣,未曾想卻是最大的異樣。
『我們多達六人,還遭遇了如此挫折,那三位不知會何等淒涼。』
『瓊仙子,務必端正心態,每個人的機緣不同,命運千奇百怪,或許走出這裡的方法,可能要靠他們發現。』
國字臉老者一摸鬍鬚,語氣里有些許責備,天知道將來如何,或許還有見面的可能,甚至要彼此搭救合作。
『有道理,尤其是姓陸的,總給我莫名壓力,和幾分危機感,此人神秘啊!』
一位寡言的灰發散修,從來不喜不怒,話音中帶著一絲沉重。
在洞府盡頭,共計擺著六個袋子,若溫嫻在此,就會發現和自己編織的大同小異,只是這幾個裡面,都或多或少有幾種仙藥和材料,最醒目得還是獸骨獠牙。
在另一側,擺著兩根數丈長的紫色細繩,以及五把仙器,似乎他們也找到了打開儲物戒的方法。
『嘎——!』
忽然,一聲尖銳啼鳴,在天地間響起,從遠方傳來,即便隔著封堵的石板,仍然歷歷在耳。
『有凶禽飲水,似乎是大江對面,難道也會萬鳥齊來?』
青臉中年立即站起,仿佛如同聽見福音般,其他幾人精神大振,自從在草原中,發現那隻遮天般的大鷹,就在也沒什麼禽鳥出現過。
「誰在對面,出來說話!」
『我嘈!』
「是他?!」
「陸道友?」
五個人齊齊大驚,盡數不可思議,接著就立即沖了出去,挪開一層層石門,冷風迅速衝進來。
洞口正斜對著江面,他們身居高處,眺望對面大地,卻一無所獲,只有荒草灘涂。
「在那!在高空,快看有隻雙頭惡禽,上面有個身影。」
白衣女子幾乎尖叫起來,駭然的向上一指遠方蒼穹,眾人也同時看見,一隻大鳥在千丈高處盤旋,四隻凶目盯著這裡,背上站定一人,英姿颯爽。
他們齊齊驚駭,再三確認的確是陸寒,頓時面面相覷,仍舊不敢相信。
「哈哈!就猜到是諸位,這條大江似乎藏有恐怖危機,我這隻坐騎也不敢過去,但此水原本是條暗河,從那片草原地下深處流出,將地面隔斷為兩部分,至於為何分而治之,暫時成謎。」
「陸道友手段高明啊,我們這一側,恰恰凶獸遍地,此地仿佛有神明操控般,可惜你我不能匯合,實在遺憾,未見那兩位道友,難道……?」
國字臉老者,臉上的肉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