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吾去也
一個近似鐵臂凶猿的妖王，渾身鐵灰色罡毛，六隻臂膀壯如虬龍，伴隨絕世妖芒的爆射，幾乎如主宰般，威壓中不可一世。
身上還纏繞一圈細長鎖鏈，銘刻的紋路烘托出極寒的冷意，其背後還披著白色披風，無數個符文在表面不斷轉動。
另一個妖王，扭動六個粗長尾巴，渾身錦衣掛著玉石，叮叮噹噹碰撞亂響，他不時仰天長嘯，一對利爪里綠色火焰飛騰，各把玩著三個巨大火球。
周圍磷火滾滾，火球內部隱隱能看到無數鬼影涌動，都在拼命拉扯屏障，似乎要撲出吞噬一切。
第三個身影最為詭異，忽然騰上九霄，忽然落在陣中，半妖半鳥的身軀上，赤紅波紋漣漪滾滾，腳踏數十里大小的黃色漩渦，頭頂長有金色羽冠，有驕陽般的光芒不斷照射。
整個大陣並無標準造型，甚至殘次不齊，似乎從古老年輪里挪了出來，直接放在此處。
「陸寒，上百年未見，以為你也在當年遭了重創，回去後立即死去，可惜仍然活蹦亂跳。」
「記住你說的話，今天若我們聯手施法，能將你成功送走，深海雲宮可以繼續屹立在此。」
「鐵猿王，錦狐王，你們對陣法的造詣，猶如孩童推磨，只懂用力，不知訣竅，眼下的施為已經錯了，速速臣服吧，被我牽著前去守墓。」
「放肆！這大陣乃蠻荒古法，本就以簡陋和威能極大著稱，我們何況已經苦參數十載，並且成功將一名聖階送到了某個死星之上，跑回來需要二百年，而你要去的地方……嘎嘎嘎！」
「只有仙界。」
陸寒位臨大陣中心，身上只有細微的波動，卻可見明顯的金色紋路，向四周不斷蔓延開去。
此地在兇猛海浪匯聚之處，陸寒宣洩出的波動痕跡，和海水蕩漾的頻率完全相同，每次巨浪互相拍打，金色紋路就跳動一次。
他的頭頂，大量鉛色雲層也跟著涌動，並且不斷發出金戈交擊之聲，無數道罕見的白色雷霆，早已醞釀許久，只能滅世般的暴轟。
大陣嗡嗡響動，跟隨時光挪移，越來越轟鳴震天，似乎古老的戰車，重新發揮強橫力量，一個直上直下，忽略陸寒身軀的光洞，開始貫穿一切的，插進深空不知何處
也在這時，鉛雲中的白色雷霆，終於按奈不住，轟隆隆對著陸寒狂泄而下，裡面金戈交擊之聲消失，卻響起古代戰鼓之音，每道鼓聲都證明都一道雷電殺至。
腳下陳舊的大陣，忽然間全部亮起，密密麻麻的古代妖文，正如蝴蝶飛舞著，很快就將整個光洞外圍表面貼滿，完全封閉住陸寒任何的退路。
一股恐怖無比難以形容的界面壓力，正對準陸寒狠狠捲來，將他裹住後徐徐向上送走，三個妖王欣喜的眼神里，充滿殘忍和冷酷。
這上百年，也是他們惶恐的百年，日夜擔驚受怕，今天終於安穩了。
這座大陣，真的是上古殘陣，並且好多部分已經消失了三分之一，他們根據古卷，經過整個海外十幾年搜尋，才找到小部分原材料，其他的只能有最好的類似之物代替。
此陣名為『流放』，大陣上銘刻的圖案，至少有四個神獸狴犴的猙獰畫像，此獸傳聞中鎮壓邪佞，掌管地牢，吞噬罪惡。
光洞直上直下，布下十幾丈粗的光柱內，陸寒背負雙手，如同遭到綁縛的犯人，上升越來越快。
但不知為何，本該越發高興的三個妖王，先後毛骨悚然，並且瞬間扭頭，就想要發動瞬移，但終究晚了一步。
從裹住陸寒的粗大光束中，猛地一分為三，比他們動作更快，頃刻罩住每具身軀，因為他們太大，僅僅籠罩頭部。
驚怒的吼聲頓時迭起，原本龐大無比的妖王，在光芒中竟然詭異的萎縮起來，僅僅幾個閃動，原地只剩下三個僅有數丈長的身軀。
『該死的傢伙，你是如何控制大陣的？』
『我們有言在先，你不能動用仙界的神通還手，竟然言而無信，人族之恥果然非同一般。』
『快住手，本王才不去那個陰森荒冷的死星，五百年也爬不回來，我寧可去守墓……快將控制權奪回來，啊呀——！』
陸寒似乎未聽見下方的咆哮，不知何時伸出雙手，一手在光束邊緣指指點點，一隻手不斷劃出詭異字符，然後屈指彈出，都被一一印在頂端光洞周圍，將原本貼在那裡的妖文快速覆蓋。
暴轟的白色雷霆，竟然詭異的減少了，剩餘部分也神奇的改了方向，一一轟擊在三個妖王身上，他們克制手段有限，頓時慘嚎連連，腳臭味道難以入鼻。
這些白色雷霆，全都純度很高的陽雷，在傳送中不斷轟擊被傳送的對象，快速灌輸無上陽力，看似沒有溫度，實則蘊含的熱能，可頃刻化掉五行萬法。
在荒古時期，那些被流放的妖族，就要先被迫接受純陽灌輸，以及吸收部分雷電辟邪之力，才能保證在幽冷至極、甚至有邪魅主宰的死星上，避免短暫時光內死亡。
儘管三大妖王咆哮掙扎，但除了肉身上多出幾個焦黑孔洞，撕心裂肺五官扭曲之外，只能慢慢品嘗這懲罰大陣的滋味，而且讓他們更駭然若死的，距離陸寒越來越近了。
當一隻大手裡，噴射出無數銀色晶亮的絲線，直接忽略一切壓力，將他們牢牢捆縛住時，無人能想像這些妖王的絕望，他們不可一世，以後只能不可在世。
在一人三妖，看似無奈的消失於光洞中的時刻，深海雲宮方向，忽然霹靂交加，那裡的整個海面，不知為何顫抖起來。
緊接著，天翻地覆般的巨變開始了，海下深處，萬丈島嶼的根基，一道道巨大閃光猛烈爆炸，其他島嶼緊隨其後，這片數萬里天地，徹底天翻地覆。
無數妖族開始逃命，驚恐不知所往，反應遲鈍的低階，頓時被粉碎的山體埋進裡面，頃刻擠成肉渣碎骨，傷亡者以十萬計。
原本萬島環抱，百族祥和之地，僅僅幾天時間，就有大部分淪為廢墟，只剩幾十座僅有千丈，且靈脈稀薄的鄙夷之地，以及上面的弱小族群，得已僥倖苟活。
許久後，倖存的高階才逐漸查明，這周圍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人接連布下三道毀滅大陣，一個個聖階老妖，捶胸頓足拗哭不已。
但他們無暇繼續憤怒，因為人族大軍不知為何，竟然興兵數十萬，浩浩蕩蕩大舉反攻，直奔深海兇猛殺來。
這場大戰持續了數年，初時打的萬分焦灼，人族力量在百年間崛起迅猛，面對上百萬妖修，幾乎日夜奮進。
但五大妖王盡數失蹤，久久不曾現身，深海雲宮的妖族軍團，又死了七八個聖階老妖后，開始分崩離析，潰散和追殺的大幕上演。
深海雲宮比海王島多存在了百年，但這裡諸族命運更慘，有的甚至盡數覆滅，整個外海東側，逐漸成為人族修士的遊樂場。
「陸道友，聽聞您即將離開，好多老傢伙和小輩想來送別，並且對飛升之劫大為動心。」
「是啊！連你扶持起來的斑斕殿，都來了十幾個小傢伙，碧落莊和玲瓏谷就不用再提了，嘿嘿！」
李霄然和白眉大師，陪著陸寒站在雲端，俯瞰眾生許久，才說出醞釀許久的話。
他們看著陸寒，好像老者注視城鎮裡的凡俗小伙，每個人都不帶仙家氣息，各個肉體凡胎般，似乎從未修仙，早已反覆歸真。
「我不渡劫，哪有風景可觀？」
「什麼？陸道友打算再停留一段時間，直到天劫主動降臨嗎？」
「不，陸某的意思是，直接飛走，無須考驗！」
陸寒回頭，將兩個老頭子的笑容停住，給他們換上了一股缺乏認知的表情，都在雙眼發直，無法理解和想像。
『不渡劫就直接飛升？沒聽所過，自古至今從未有過記載，不要鬧啊！』
「那就加倍恭喜陸道友，是我們孤陋寡聞了，不知達到何等高度，才能避開天劫直接飛升？」
「喔！是我得罪了仙界監察官，他聲言在陸某飛升時，要『好好照顧』我！」
『嘶——！』
作為人族巨擘，也法體靈嬰大圓滿，不久也要渡劫的兩個老者，李霄然和白眉大師，頓時臉色驟變，渾身惡寒無比，差點失去血色，如見鬼般的盯著陸寒，不知還與什麼事，是這傢伙做不出來的。
「還……還飛升，就得……得罪了上仙，唉吆！」
「怎……怎會如此？那些長生不老的上尊，不是大都屬於心懷浩蕩之人麼，怎能給下界之人穿小鞋？」
「當初大戰那個叫倉廩的傢伙，他是仙界逃犯，仙界監察官發現其蹤跡，就直接跨界滅殺，但那個倉廩早有後路，繼續跨界逃遁，期間要我出手協助，咱欣然奮力，卻受傷並差點失去一臂，可惜仍被那廝跑了，結果人家的怒火降臨……」。
聽完陸寒的簡略敘述，兩人完全驚呆了，接著就怒不可遏，氣的臉色泛紅，卻抬頭看天，敢怒不敢言。
「嘿嘿！兩位還不懂我的意思？這件事不大，只想讓你們明白，越到高處的人，越無比狹隘歹毒，心胸不比凡夫俗子，爾等若能得已成仙，需更加處處當心！」
『……!？我嘈!』
看著二人震驚許久，顯然被自己嚇住了，想像中的隨著長生不老之夢已成，會逐漸看開一切，胸懷必定豁達，看來大錯特錯。
當各種限制被一一突破，可與山川同在，逐漸無所事事，那些曾經壓抑許久，曾經無法估計的小火苗，甚至小火花，就被無限放大，成為真的熊熊火海。
看似約束漸少，實則從未離去，除非超脫大道，掐斷輪迴之海。
「不渡劫，還能飛升，奇怪奇怪……！」
好多熟悉的面孔，一一映入陸寒眼帘時，他嘻然一笑，仍舊心軟半分，許諾讓一干人看看飛升天劫的恐怖異象。
當然對陸寒來說，這些只是表演，他沒必要告訴這些人，自己曾經度過大道飭殤，還受到赫赫褒獎，還有三道免劫靈環未曾動用。
一處稀鬆尋常，極其普通的高原上空，鉛色雲團被神秘力量吸引，瘋狂向這裡匯聚。
下方遠處，散散落落的將近百人，都在翹首以盼，被無形壓力影響到，各個神情緊張。
直到天空之中一聲驚雷炸響，鉛色雲團驟然變幻，轉眼化為五色雷雲，並有罕見的紫色雷霆，從雲層中轟射而下，對準陸寒狠狠打出幾十道。
飛升大劫開始。
但一枚大印，被陸寒隨意托在手心，磅礴的紫金雷電，竟然遭到詭異吸引，盡數離開陸寒，紛紛被吸入印璽中，引起叫好聲一片。
隨著瘋狂吞噬著紫金雷電，印璽逐漸膨脹，並徐徐離開大手而飛，在空中轉動著，大量吞噬似乎永不止歇的恐怖紫電。
但半天時光過去，高空中的五色雲團一陣沸騰，略微模糊片刻，陡然增加兩種顏色，雲團核心出，黑白雷雲詭異冒出。
漫天雷雲光輝大盛，整片天空幾乎形同白晝，一副陰陽並立，五行俱在的恐怖畫面，開始展示出『大道在天，違逆者重罰』的渾然氣勢。
接著就是各種狂雷、神雷，輪番對著陸寒暴轟，雷球雷蛇已成常態，雷蟒甚至雷龍經常衝下，將千里內變成齏粉，虛空殘破不堪，七八個修士直接被嚇暈，大半身影臉無血色。
但裡面，早就沒了陸寒的蹤跡，只剩一道虛影，無論何種攻擊，都始終若隱若現的存在。
而這種雷暴般的猛轟，接連持續半個月之久，最後都看見那七色雷雲，從中一分二開，一扇彩光凝聚的巨型大門從中浮現了出來。
內部空間波動，比玄界不知強橫了多少倍，高明了多少倍，而且整個天空，都不斷向大門內收縮塌陷，眾人紛紛被吞吸著，無法控制的盡數飛起，仿佛是自己即將飛升那般。
接著，他們又看見一道粗木的縫隙裂開，從裡面傳出陣陣仙樂梵音，並噴射出一道光柱中，由純粹無暇的乳白符文組成，直接降臨在陸寒曾經站立的地方，然後一收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