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不盡長天
一個滿臉容光煥發，額頭還有幾道因為肥胖擠出點皺紋，身著紫衫體態寬大的中年人，左手撫摸下巴，大有深意高聲說道。
他看著兩道從西側飛來的遁光，臉上抹過一絲譏諷，對方距離此地雖然還有三百里，但朗朗之音被加持了法力，完全可以傳到那麼遠。
他這番話的作用不小，頓時其他六人紛紛側目，有的冷然一掃，也有的則嘆口氣繼續閉目養神，只是一聲冷哼從身著玄水青袍的老者鼻中噴出。
「東川都沒了，你章存道不該去找入侵的異族高階報仇嗎？怎麼老臉還自我賞光，去嘲笑寸土未少的西荒，唉……飛升時肯定會多幾道雷劫啊。」
「你——！符仁老匹夫，章某也是為了我等所有人的將來考慮，你竟然如此不分黑白，難怪名叫符仁，名副其實的婦人之仁，南界有女派霓霞宗，或許可以免費給某某贈送禁臠啊。」
被稱為章存道的大塊頭中年，立即伸手指了指青袍老者，滿臉不可理喻之態，眼中還閃過一絲厲芒，更滿含譏諷的回懟。
「身為川神的仇辰還活著，老夫就當你說話只是娃娃放屁，我們毋欽界主早已言明，此來會盟必須求大同存小異，否則……哼！」
符仁一甩袖子，直接向西方迎去，開始抱拳與到達的兩個身影見禮，此外還有其他三個人也拱了拱手，但立即把目光扭到一旁，臉上神色無法捉摸。
「掄起五尊的架勢，還是西荒之主躍蒼陽待人平和些，竟然最早達到這裡，我們都很意外啊。而這位道友向來深居淺出，肯定就是副荒主的韶光赫老弟嘍，比聽聞的還要修為精進，果真這亂世可以催發人的極限呀。」
「咳咳！你我現在同樣落魄，就別說太多客氣話了，只要比起小貓小狗之輩好一些，就不枉大家互相敬慕多年，哈哈哈哈！」
西荒之主躍蒼陽，這次穿的是一身灰衣，非常普通和低調，面對符仁迎接就抱了抱拳，還有一道冷芒越過他打在某處，臉上似笑非笑。
「不錯！分明在暗中效仿人家，還假意懷揣著大義凜然，比起符仁道友，有的傢伙的確根本不配其位，共謀大事虛多加小心。」
躍蒼陽身側，一起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銀袍書生，故意壓低不少聲音，好像和符仁說悄悄話般，但這樣反而更顯得有針對性。
「呔——！駱長賦竟然沒有來遲，諸位似乎也混得不錯，都活著就很好，嘿嘿哈哈……！」
嗖！
從北方天際，一道長芒已經射過蒼穹，但並非是人影，只見激烈破空聲逐漸尖銳，灰褐色光華越來越大，竟然是一把十幾丈的巨錘，狠狠砸在這些人面前。
『咚——！』
一圈圈衝擊波化為颶風，吹得九個身影瑟瑟發顫，無不蹙眉側身，滿臉無可奈何的用真氣盾抵消影響，很奇怪的是都沒半點惱怒。
僅僅片刻，洪亮聲音來源之處，有個高大和尚一步三搖，卻瞬息數里無比快速，樂呵呵笑哈哈到了現場，並且大咧咧坐在錘頭，向這些人開始抱拳。
「哈！分別年歲太久，咱幾乎都認不出來了，讓我猜一猜幾位身份，是否有人已經面目全非。這位是大荒主躍兄，副荒主韶光赫老弟、還有南界副界主的符仁兄、以及水天幹道兄。額……東川副川主的章不存，以及諸飛鳴道友，中州兩大副尊主的花飛翰兄和詹雄老弟、我北疆的芮青兄自然很熟悉，對否？」
「哼！」
「廢話！」
「還是那麼嘴碎！」
「章不存？哈哈哈，你要把章存道氣死。」
對於這高大和尚，看十個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都早預料到了有此情景，甚至被呼喚自己的名字，也未有任何不滿，全當看熱鬧一般忽略過去了。
但自稱駱長賦的此人，身份絕非性格那樣，能來到這裡的，平日畢竟都十分尊貴，他也是北疆的副疆王，在低位上同等平坐。
「沒有反駁的，就是咱全部說對了，一別數百年，至少到這裡的就證明還活著，不像申屠驚仄那傢伙，在最熱鬧關偷偷崩解了。」
他似乎也對別人的反應司空見慣，豪不在意的繼續高聲開啟新話題，並說出一個眾人紛紛愕然的消息，現場氣氛頓時凝固片刻。
「北疆王死了？」
「何時的事？」
「雖然早就聽聞他壽元將盡，你們那裡為了高位明爭暗鬥，但這才幾年時光，不是還可以苟延殘喘幾十載麼？」
現在，再想無視駱長賦，都無法遏止自己的神經，一股腦圍過來帶著不可思議，開始互相談論和揣測。
北疆王，那是何等存在，在混坤大陸數千年來，除卻長老會表面上駕馭一切，就是五洲之主地位最為尊崇，現在他竟然隕落了，在時間上還很湊巧，無法不讓其他修士產生遐想。
「芮青沒和你們提起嗎？他和我雖然諸多不合，但可是一起知曉的此事，並且就發生在幾個月前。」
不遠處，唯獨原地矗立的黃臉黑衫修士，目向遠方一絲不動，僅僅皺了皺眉，沒露出任何表情。
「申屠老夥計還是那麼高明，當前非常時刻，多存在幾十載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提前崩解，還至少留個無損的威名。」
躍蒼陽原地來回踱步，眼角閃過一絲遺憾，身為五尊之一的他，豈能不是兔死狐悲，但申屠驚仄的確走的恰到好處，如他知道現在鬼蜮大開，凶狂獸潮妖物再次肆虐混坤，更會為自己的籌謀感到滿意。
「荒主也不錯，若非你有敢於大忍的胸襟，任由陸寒肆意妄為，恐怕比我們僵王隕落還早，烈九霄就是個最驚醒的例子。」
額？
這話似乎沒錯，但總感覺有諷刺的意思，躍蒼陽凝視駱長賦，但沒看出任何負面神色。
「對頭！誰最先出面，都會被姓陸的一掌拍死，那傢伙根本不屬於正常修士，咱們腳下原本還有個最強宗門，不遠處還存在長老會呢，結果全部灰飛了。」
花飛翰附和的同時，還向周圍看了幾眼，這裡曾經是太玄門核心所在，每次聯想當時的恐怖，就差點汗毛倒豎涼意森森，陸寒的恐怖堪比神鬼。
「是啊！我等最初的確非議了躍荒主，但此刻看來是多麼慶幸，即便天下大亂，除非順勢而為，否則都會遭受滅頂之災，這也是此次匯聚的目的。」
十多人紛紛轉身，開始向他抱拳致謝，躍蒼陽卻老臉霎時通紅，滿臉無奈惆悵的擺擺手，自己沒有在當初對戰陸寒，沒有維護西荒秩序，竟然還成了諸多強者苟活的風範，咳咳！
「現在未到的，只有中州尊主司天逸，以及副天尊的古修和索元兩人，還有東川之主仇辰和副川主賴追，和南界之主毋欽道友等共計六人，不如我等想開個碰頭會，提前把意見合併整理，也為一會兒節省大量時間。」
為了避免再次被『善意』崇拜，躍蒼陽趕緊轉移話題，這裡即便淪為荒地，還屬於整個界面熱議的核心，並且鬼蜮獸潮隨時會光顧。
「好！現在縱觀混坤界面，我等雖然都在關鍵時當了怯陣者，但只要想活下去繼續向道，就必須再次擁有寶貴資源，已經沒有什麼五洲，也無以往的崇高地位了，來源全被掐斷啦。」
詹雄攥著拳頭，不難看出他的鬱悶和煩躁，下方所有大小宗門都分崩離析，到處亂紛紛如無頭蒼蠅，以往的那種輝煌直接化為歷史，恐怕再無自己得意的一天。
「嘿嘿！異族大軍才掃過去，獸潮又跟著殺到，屋漏偏風連陰雨，咱們若還不聯手進退，不打造一艘大船的話，每個小舟都會被巨浪輕易拍碎。」
「沒錯！唯一未受損的就是霓霞宗了，但那裡全是女修，斷然不可能容納咱們任何一位，所以西荒新建立的天地盟，就成了無法拋棄的去路。」
「異族還在肆虐，獸潮短時間內更不會退卻，要麼成為散修，要麼低下身段，以自己的本事去虎口奪食。」
「你們說的都對，但一想起我等蒼元後期存在，去向西荒一個化神期的小丫頭點頭哈腰，老子就十分煩悶抓狂，啊啊——！」
「唉……！當初我們都忍了，何不繼續忍下去，爭取早點飛升得道，離開這個已經厭惡的地方。」
這些強者議論的焦點——西荒，卻格外沸騰喧譁熱鬧，今天更增添了無窮戰意，因為一支支軍團，都在列成方陣驚醒苦訓。
鬼蜮異變的消息，在北方遭受滅頂之災不久，就如風一般傳到這裡，數十萬修士還在為天地盟重建大顯身手，聽到妖獸之門打開，就仿佛重錘轟擊般驚駭當場。
『你們聽到消息沒有，那些異族啊，就是還在向西挺近的異族大軍，竟然派遣使者來訪，要和我們共建聯盟，他們似乎遭到了獸潮襲擊，並且損失慘重。』
『啊？叫他們見鬼去吧，異族和獸潮有何區別，都是兩顆並列的毒瘤，最好同歸於盡。』
『這話甚好，但是諸位發現了嗎？已經好久沒聽見陸大師的消息了，不知他身在何處，只感覺少點什麼似的。』
…………
昏沉沉陰暗暗的空間裡，陸寒一隻被壓迫著穿梭，本以為在掉進黑洞內，很快就有恐怖的空間重壓擠爆，沒任何準備就進行空間穿梭，除非成就真仙之軀，否則都難逃一死。
然而即便周圍亂流飛竄，巨響聲震破耳膜，因為空間以堪比光速向後倒退，他前方卻始終那個圓盤大小的黑白太極圖，而且黑色部分明顯發亮不少。
『或許就是這東西，具備穩定內部結構的保護作用，自己才可以倖存至今，但還是四肢百脈逐漸僵硬，一身法力運轉的及其艱難，不知要把我送到什麼鬼地方？』
『那滴靈珠……哼，竟然恰巧打在古蹟里虛空最脆弱的地方，並在古力控制下破開空間，還是好奇心害了自己啊。』
「啊呀！」
就在陸寒面對兇險情形，一點點分析自己種種遭遇，逐漸恍然並發現某種端倪時，腦海中猛地開始刺痛，一股空間法則破壁而入，導致其腦海內靈壓猛增，立即產生無法言喻痛苦。
現在，作為最大依仗的那面仙鏡，還是沒出現半點回應，他已經痛徹心扉五官抽搐，馬上就陷入昏迷了。
砰！
身死關頭，不幸再次降臨，一直為陸寒變相開路的那面太極圖，在此刻猛地釋放出一道強光，就徹底融合併爆炸開來。
恐怖衝擊力直接打在陸寒頭頂，已經竭力堅持的他，即便神魂再強大，也無法忍受這種雪上加霜，只感覺出口鼻熱乎乎的有黏液流淌，就滿滿陷入黑暗昏死過去。
太極圖的猛烈爆炸，不但對他射出重壓，也向四周猛烈轟擊而去，極其詭異的神奇力量，把穿梭中的虛空直接擴張成一個球形真空，陸寒正從中閃電划過。
接著反作用力狠狠壓來，空間法則毫無留情，把先前排擠出的力道，加以數倍向核心處推擠而至，但恰好在陸寒身後，就形成無與倫比的推力，將其穿梭速度猛烈加倍。
前方的盡頭，茫茫黑暗裡終於出現一個藍點，伴隨接近迅速擴大，幾個呼吸就變成光明之源，甚至可以看到裡面有白雲蒼狗，以及稀薄靈力猛烈衝來。
砰！
有個黑點正對準這裡，緊追急速狠狠射出，後面恐怖推力還在繼續，當那個人影徹底脫離後，還形成一股狂猛波動，把盡頭邊緣處狠狠衝破撕裂。
一片水澤茫茫的廣袤海域，水氣飄蕩凝霧成雨，稀稀拉拉下個不停，不見任何一方的海岸，僅有水波蕩漾激起浪花朵朵。
從水霧向上看去，三個驕陽的圓盤掛在蒼穹，成掎角之勢遙遙對立，熱度不溫不火，甚至連刺目都算不上，照耀下的世界靈氣翻滾。
嗚隆隆——！
不知是何方向，百里盡頭的天際，有長帆開始露出頂端，繼而發現一艘碩大鐵甲貨船，正在號角和鼓聲的交雜里向這裡開進。
但與此同時，大船所在的頭頂高空，也跟著激烈動盪起來，一陣陣雷鳴聲過後，有道光線筆直射下，啪的扎進大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