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146章滄海不亂
最原始的秩序,如今也是最卑微的,沒人能發現它,也從無生靈知道它,雖然一直存在,躲在角落默默無聞。
不修最紊亂的道,不知寧靜之美,不亂到極致,無法用序。
因此,陸寒開口。
「嗯?」
那隻獨眼魔神,忽然回來了,深度狐疑的盯了陸寒一眼,晃了晃腦袋,居然趴在那裡,不再動彈。
他似乎要觀看表演,感覺無事可做,看這個不足六尺高的小東西,在那手舞足蹈。
但獨眼魔神抱著懷疑,卻並無任何蔑視,也未出言嘲諷,反而有種莫名心悸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召喚他,卻無法找到源頭。
整個混沌海,從近到遠,從這裡到八荒邊緣,所有的生靈忽然不動了,無論風雨,還是草木,以及什麼妖魔鬼怪,包括任何級別的強者。
乍然間,他們感覺面前好恍惚,仿佛自己有近半神魂在流失,處於半生半死之間,感覺身軀欲要更加沉澱,也欲要蓬鬆。
『這是怎麼了?』
有女子正在賞花,在那一刻,她發現花瓣詭異的暗淡了,片刻後又特別艷麗,就連虛空的光線,也忽明忽暗的交接著。
某個山巔上空,一男一女兩名修士在廝殺,雖然僅有大乘期的境界,卻把數百里內的虛空,攪動的狂暴異常。
只是這一刻,那些相剋相擊的後果,變得軟綿綿無力,一道藍水大盾,遇上赤黃火龍,雙方竟然扭扭捏捏,都沒了原本的屬性。
『怎麼回事?我為何昏昏沉沉的……咦?記憶呢?』
茫茫蒼宇里,無數巨大星辰,都在片刻間停了下來,正遨遊或者獵食的兇悍怪獸,嗚咽一聲開始茫然,似乎忘了自己的本能和初衷。
整個混沌,宛若一座巨大的機器,在此刻完全停轉了,一切狀態歸於靜止,莫名的停頓下來,似乎加工告一段落,在等待新的工序啟動。
「還能這麼玩?」
獨眼魔神的腦袋,也耷拉了下去,但兩個恍惚之後,他緩緩抬頭,晃了晃腦袋,眼神里已經多了不少畏懼,開口充滿驚訝的說道。
緊接著,時光度過了三個呼吸之後,整個混沌海猛然轟鳴一聲,這聲音沒有來源,每個個體都是來源,等同共振一般,響了很久很久。
一切陷入恍惚的東西,一切經歷了迷茫的事物,此刻又恢復了正常,紛紛怵然而驚,但卻難以記得,剛才到底經歷了什麼。
「你要幹什麼?」
驀然間,獨眼魔神猛的暴退百萬里,不規則的臉一下消失了,只剩凶凶獨目,全都化作了警惕。
因為他駭然的發現,原本被混沌凶流咬去的八個缺失之地,竟然不知何時恢復如初了,而且他和這個人族之間的距離,差點面對面。
他們之間,分明相隔了億萬里,隔絕彼此的那個大窟窿,就莫名沒了,並且感覺這虛空,似乎有點擁擠。
「你太大了,混沌放不下!」
「哈?」
獨眼混沌魔神愣了片刻,他絕沒想到陸寒會給了個這樣的理由,半陰半陽的瞳孔里,多出一抹漣漪,那裡的虛空頓時模糊起來,覆蓋範圍……三萬里!
當模糊之時,這個魔神的身軀,已經變成沸騰的蒸氣,向四面八方席捲而走,原地卻驟然向內塌陷。
陸寒歪了歪頭,並未出手阻止,任由這種詭異現象繼續,但他已經將一切掌控在手裡,甚至能精準說出,獨眼魔神將自己的本源,分布在三千六百零一份,轉眼間遍布八荒。
走掉一個,就是成功。
一願化萬劫!
『沒忍住啊!終究是要有個結束,誰也不能永恆,哼!』
『自從靠近那個圓球,就知道躲不開了,陷阱布置的好大,什麼混沌元年,難道必須要犧牲我們這些老傢伙?誰給了他的勇氣?』
每一份魔神本源,都承載了大部分記憶,頃刻洞穿無限虛空,轉眼就逃出遙遠的距離,億萬里只需眨眼而過,即便潰散到各個角落,都無須很久。
只是,獨眼魔神開始詫異,已經數個呼吸時間過去,他發現陸寒仍舊矗立不動,在那裡似乎專注於苦思,歪著腦袋,眼神呆滯。
「如此……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就這樣吧!」
『嗯?他在和誰交流?』
聽見陸寒驀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獨眼魔神不得其解,只是他逃散的過程中發現,自己所過之地,均都出現了異樣。
原本自由不羈,一切自然的現象,如今正絲絲縷縷的開始歸攏,似乎正開始變得有條有理。
以至於,他的橫衝直撞,已經不是一條直線,仿佛飛竄在無數扭曲的河湖之間,前後所有,都在逐漸條理分明。
「不妙啊!」
獨眼魔神分化開來的本源之力,轉眼就有不少,被條條理理的虛空,快速由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最後,虛空里出現一條條虛幻的直線,他分化的本源之力,宛若一個個虱子,穿梭在秀髮之間,只能順應潮流,上或者下。
即便如此,他肯定自己在向下跑,也應該越跑越遠,最後滲透到混沌各處,均都藏匿起來。
然而總有種感覺,那向下的盡頭,可能就是源頭,整個混沌海本就沒有盡頭,這一點都是生靈公認的,是混沌法則之一。
每個獨眼魔神的本源之力,的確都在繼續向前,散溢的越來越遠,只是那長長的一條直線,就是巨大的圓,身處其中根本無法感知。
圓的盡頭,來自於出發點。
整個混沌海,有一抹最初的秩序,在以陸寒為中心,從他腳下蔓延開來,催動秩序擴張開來的力量,是最原始的亂。
亂,被陸寒集中在一點,宛若米粒般大小,壓在最初的秩序之上,這一抹秩序開始延伸,終於有了動力,似乎萎靡的原因,就是缺乏鼓舞。
『唯一,則不存?!』
『難怪那廝說混沌之外,還有好多個混沌,究竟有沒有上限?』
陸寒本以為,自己前世差點丟掉小命,換來的這個代價,一路飛起之後,連續越級,蹦蹦跳跳,馬上就到終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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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下限,就沒有上限!」
「不講武德!」
獨眼魔神逃著逃著就沒有了,他還在三千六百之外,額外多分化出一個本源之力,就是以防萬一,傾力避免劫中之劫。
許久以後,他再次看見陸寒的時候,徹底沉默下來,即便面對消亡,也從未說過一句話,似乎已經毫無波瀾,看透了一切。
在逃亡的路上,獨眼魔神幾乎看到了混沌海的每個地方,自從誕生後,從沒有這樣的了解過。
他發現還有幾個混沌魔神在沉睡,也有幾個仍舊不知死活,咆哮著吞噬一個個星域,殘害遇到的每個大世界,混沌凶流隨即出現,將那裡徹底抹去,雙方都不存在了。
但凡生靈,皆有沉寂,本來就都有數數,一切可以確定!
回到原點才感覺出,整個混沌海,本來膨脹的難以想像,巨大到無窮無盡,如今居然並沒那麼誇張,似乎不知何時,變得小了許多。
「混沌元年嗎?」
陸寒在那點數,直到三千六百零一個分化的魔神本源,都成為混沌精華的一部分,他才仰起頭,整個身軀開始發生劇變。
在獨眼魔神逃溢時,他就將此獠當作了試驗品,作為混沌元年的奠基石,那一絲秩序擴展後,大道法則清晰了,紊亂開始萎縮。
他此刻的身軀,體表多了無數網格,整個身體似乎被網格化了,甚至達到最微小的程度,就連髮絲上也有清晰的條理。
只是身軀內,原本承載金丹、仙嬰的氣海之處,一個豆粒大小的原始紊亂,仍舊在壓著一抹最初的秩序,就那樣靜靜的懸浮著,
神闕要穴周圍,一個虛擬的**,結結實實印在那裡,乍看之下似乎在旋轉,也仿佛靜止,以至於難以說清其狀態。
眉宇之間,原本的第三隻豎目,居然不再消失,並且怒目圓睜,神奇的演變成一個圓形,看著相隔迷你的鏡子輪廓,絕對看不透。
「你讓我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那些生靈都在沉默,都在苦思,沒有任何東西在動,一個個像懺悔的囚徒。我想再吞噬空間都無處下手了,全都寂靜的可怕,並且整個混沌都在蛻化,在自我萎縮,這一切皆因你在搞鬼。」
沒過多久,一個強烈的意念,倏然貫穿虛空,直達陸寒面前,這意念里蘊含著強大意志,似乎無法抗拒。
「那就消失吧,任何不存在的,都沒了意義!」
混沌意志來了,那是好大的一團,雖然任何生靈都看不見,陸寒卻無比清晰的盯著某處,雖然感覺對方的質問都是廢話,仍然要回應一二。
足有上千畝大小的一團虛幻,不斷膨脹和萎縮,外形飄忽不定,沒有具體構造,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從不保持一種狀態,哪怕暫時。
「憑什麼?你也有結束的那一天,至少我們該一起消失,我最後的意義就是監督你。」
「混沌元年已經開始,我已經做完了這一切,咱們這就走吧。」
陸寒無奈的回到,他話音未落,雙手雙腳便寸寸瓦解,轉眼間就剩半截身軀,頭部飄離了軀幹,還來了個三百六十度迴旋,語氣很高傲。
「什——麼——?」
混沌意志劇烈沸騰起來,從千畝大小,驟然膨脹了數倍,直接遮蔽這裡,將陸寒罩在下方。
周圍,混沌凶流隨即出現了,而且為數不少,只是僅僅存在一個個不規則圓圈,並未落下,擁有無視一切的氣息。
「你太厲害,誰能證明你徹底消失了?」
「本以為你自誕生到現在,至少該有所得,呵呵……那就不廢話了!」
陸寒的軀幹,也呼啦啦消失殆盡,但他的眉宇間,第三隻數目一開一合,無論混沌意志,還是混沌凶流,都猛的向中間一縮,盡數凝聚成兩個點。
一個是蒼白的虛點,一個是蒼白的實點,被兩道光束籠罩,那是陸寒的雙目,洞射出無極之奧義,他的瞳孔深處,還是駭人的金綠色。
那兩個點,未及掙扎一二,就被光束拖曳而回,嗖的回到陸寒眼中,只隱約擠出一絲意念,包含了八個字。
「混沌有缺,放肆則滅!」
這股意志,似乎包含了怨恨、詛咒和不甘,也仿佛包含有指點、驚醒、叮囑,一切盡在奇妙中。
「缺心眼嗎?」
隨即,他也濃縮成一個點,越來越亮,越來越小,最後噗的一聲,爆裂開來。
…………
彌陽仙域,是仙界靠近混沌海的邊緣,這裡被魔界摧殘的一無是處,但亂戰結束後,倖存的修士,以及為數不多的凡俗生靈,正大張旗鼓,開始重建家園。
其他仙域的散修,有不少趁機卷了進來,打造據點,招攬失去靠山的同道,藉此想入主這裡,結束漂泊之命運。
四大王庭,損失最為慘重,但終究因為底蘊雄厚,高階的倖存率仍舊遙遙領先,即便只剩一名太乙或者幾個金仙,仍舊無法被輕易撼動。
「姬鴻啊,你居然還沒死?」
蒼月聖地的廢墟上,只是多了幾個小亭子,似乎並不急於重建,但原來的城牆遺址,早已被不下了禁絕殺伐大陣。
「誰?誰敢如此冒犯老夫?!」
每個亭子裡,都有一干身影,多的七八個,少的兩三人,最中間的涼亭內,已被虛幻大幕遮蔽,此刻的裡面炫光一閃。
有兩個身影在對坐,但神奇的是這兩人無論地位,還是衣著以及氣勢,都相差懸殊。
主位上的那人,身軀高大,腳踏金雲長靴,一身錦帶絹袍,頭頂星月宇冠束髮,太乙巔峰氣勢,在這裡絕對是滄月之主。
然而他神色以及姿態,都比較謙恭,側坐著且滿臉含笑,左垂首的位置上,只是個樸素衣衫的後生。
那後生容貌普通,根本毫無氣勢,不高不瘦,扔在人群里很難被關注,其修為境界也僅僅玄仙巔峰,一身淡黃色的布衣,僅僅花了幾道潦草的親紋。
就是此人,聞言後霍然站起,滿臉難以置信,非常驚訝的冷喝,而主座上那人,頓時面露急切,向他頻頻傳遞眼神。
「你,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