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懷裡的她身軀越來越無力之後,陶知命確認了她不會暴起傷人了。
武力值很高的上田大小姐,經過了這麼一段時間以來的心情大起大落,在早已明確她對自己愛意的情況下,在母親的親口確認之後,傲嬌勇武的外表全部卸掉了,現在只是一個不知所措又笨拙的小女孩。
於是陶知命鬆口之後,靜靜地抱了她一會,聽著她清晰的心跳聲和正在平復的呼吸聲。
「夏納。」
「……嗯?」她軟綿綿地回應了。
「我們……去房間裡?」
上田夏納的身體一顫,呼吸急促起來人,然後下意識地拉住了桌子角。
陶知命見狀說道:「晚上還有很長的時間……你想先聽我們要面對的事,也行。」
「我……」上田夏納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混亂,明明之前在醫院裡的時候,覺得自己的思緒很清晰了,立場很堅定了的。
可是這種家族的命運,和自己的愛情糅在一起的感覺,而且峰迴路轉的,這麼突然的,讓她又理不清自己究竟現在想要什麼。
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於是她勇敢了一些,坐直了一點,從聽到母親的話之後第一次直視向了陶知命。
然後還是敵不過他的眼神,心跳重新快起來。
於是她按住了心口,低著頭說道:「大郎,你真的會尊重我的意願?」
「當然。」陶知命立刻就回答。
上田夏納心裡甜了甜,隨後抬起了頭,這回沒再躲開了:「我想知道現在的局面!」
「好。」
上田夏納是知道她哥哥全部秘密的人,對她說起之前各種舉動的用意,輕鬆很多。
只不過是商業手段的部分,需要向她解釋一下作用。
上田夏納一直聽著,總之是從他口中確認了一件事情:森家是徹徹底底地放棄了她和森次郎的婚約。並且,森家也在父親和他配合三菱的需求營造起來的壓力下,進行了取捨,選擇了加入他和父親的計劃。
現在,敵人已經明確地只剩下一個了:三菱。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岩崎家。
「今天的炸彈襲擊,最可能出手的還是岩崎藏之介。」陶知命拉著她的手說道,「事情發生之前,我和木下社長就在分析這件事,認為住友做這件事的好處沒有讓我們執行完這個計劃得到的好處大,森家更不可能做出這件事給岩崎家藉口,其他的勢力做這件事,損人但能夠利己的可能很小。只有岩崎家做這件事,讓我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好處。」
「好多?」上田夏納還無法想明白。
陶知命點了點頭:「岩崎家做這件事,當然不可能是自己直接出手的。更大的可能,就是藉助安插在森集團或者住友當中的人出手。而且,最大的可能是通過住友當中的人。這樣一來,不管住友有沒有參與我和秀風大哥的計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都會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而且很有可能會被找出是住友的人下手的證據。」
「到時候,住友是不是參與了這個計劃,是在真的演戲還是必須彌補和我們的裂痕,會被岩崎藏之介看出來。因為,住友內部,也有不同派系,這點你明白吧?出手的那一派,自然也有出手的理由,甚至可能做了些準備。畢竟我們之前的戲,演得很真實,住友內部其實有人是真的相信我和秀風大哥在自重身份,想要兩邊討好。」
上田夏納覺得之前他們瞞著自己是有道理的:「竟然這麼複雜……」
「這還只是第一點。」陶知命繼續說道,「第二個好處,我們向岩崎藏之介描述的方案里,唯一一個完全被犧牲掉的就是森家。因此,我們肯定有理由懷疑森家,畢竟森家出手也有好處,那就是信託慈善基金中本來就占主導權的他們,這下更有充足時間去整合這個新的力量了。」
「看上去的話,森家拆分出來的森信託的基礎會更加牢靠。就算這件事最終被證實是森家所謂,這會成為岩崎家的藉口,岩崎家也不過只是能掌控住森大廈集團而已。森家的另一個火種,會成長起來。森會長不是準備退休嗎?說不定就打算了犧牲自己扛起責任,這說得通。而按照我們的計劃,我們也有充分的動機,必須藉助這個事情打壓森家。如果我們不做這個舉動,那就顯得很可疑。」
陶知命是在對她說,也是在梳理著自己的思緒:「第三個好處是威懾。就算我和秀風大哥懷疑是岩崎藏之介乾的,但不會有證據。而只要這件事真的這樣發生了,我們既然已經對他說過有那樣的計劃,很可能在他家裡已經留下了錄音的證據。」
「那麼,如果他確信住友參與了我們的計劃,那就是打算從根上破壞這個計劃。如果他不確信,那麼也是一個試探和威懾。試探我們和住友、和森家真實的關係,還要威懾我們:他既掌握著我們背叛住友的證據,又有隨時輕易消滅我們的能力。他有把握能夠控制住我們的原因,就在這裡!」
上田夏納聽了這麼大一陣,總算有了一個問題:「那之前,你們怎麼不擔心錄音證據的問題?」
「因為這件事住友本來就知道,所以我們不擔心。我們假設的是他不知道我們真實的計劃,又懷疑住友有沒有參與的情況下,怎麼來確認這一點。他採用的方式足夠粗暴,也足夠細膩,不愧是讓你父親這麼忌憚的傢伙。」
「可是……如果你們真的被……」
陶知命眼裡寒意十足:「這才是他很乾脆地用了這種辦法的原因。上面說的好處,都是我們沒死的情況。如果我們死了,那麼他打壓森家的目的已經達到,最保險也有一個森集團可以吃進去。基於三菱和住友已經暗中達成的聯手協議,他有很大的圖謀空間。我那塊地,債權在三菱手裡,住友又是最上恆產的主力銀行,同樣有很多債權。」
「如果我們都死了,那麼我們留下來的東西,也是足夠大的一塊蛋糕。上田大人的承諾,很可能在這一次會被真實地用上。而且,如果我們死了,就說明我們的手段能力僅止於此,不足以完成後續的計劃,和他將來可能希望我們去做的事。」
「……好可怕的傢伙,這麼殘酷……」上田夏納心有餘悸,不由得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看來,今天差點要徹底失去他了。
陶知命呼出一口氣,一個這樣看似爆裂的手法,如果他們死了,岩崎藏之介不僅不虧,仍然可能血賺。如果他們沒死,那麼等事件的真相一點點被翻開的過程中,他也可以坐在暗中仔細觀察分析,然後做出最後的決定。
總之站在他的位置,出手之後,總有賺頭。就算陶知命和木下秀風猜到是他幹的,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從此之後,要麼徹底被他懾服,成為岩崎家的狗。如果他真確信了這是住友的計劃,兩人畏於岩崎家的手段,也只能選擇在住友的庇護下生存,發展上限就此被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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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他用出了這種手段,卻也不是沒有代價。
無論如何,手上沾的陰暗決定越多,總是會有走漏風聲的危險的,總是會有反噬的可能的。
岩崎藏之介用出了這種手段,進一步證明了他在對陶知命所說的計劃心動。
要不然,他大可以直接拒絕這個方案,然後拿錄音證據出來做文章。
真想搞死兩人,有更多隱秘的辦法,為什麼要用自製炸彈襲擊這種動靜最大的方式?
只有一個答案:他需要投石問路。
就是這個對手投出來的玩意太過於硬核。
這就是經此一事之後,陶知命解讀出來的信息。
「那接下來……怎麼辦?」上田夏納聽得心驚不已。
陶知命感慨道:「你知道嗎?我曾經問上田大人,既然知道謙太的死有岩崎家操縱的可能,但為什麼還要遵守對岩崎家的承諾。上田大人回答,他沒有證據,既然如此,他只能隱忍著,等待有朝一日可能出現的破綻和機會。但我告訴他,有時候,很多事情不需要證據。在利益的引導下,有時候有沒有證據並不重要。他順利的時候,地位穩固。他落難的時候,丟石頭的人只需要一個藉口!」
他的眼裡寒芒閃爍:「那個岩崎藏之介大概認為,以他的地位和能量,如果我們無法掌握證據,就根本無法對他怎麼樣。但他高高在上慣了,掌控住的事情越多,掌控住的人心越多,越容易自負。可是,總有人會放棄他覺得最重要的東西,會不害怕他的力量。在我的眼裡,他沒有雄太的一根睫毛重要!」
上田夏納聽著他鏗鏘的語調和堅毅自信的神情,只覺得他身上彌散著難以言說的氣勢。
這種氣勢,像她父親握住真刀那樣強大,像她哥哥那般有著不畏死的勇氣,還顯得比他們都要更聰明。
儘管他額頭上還沾著一塊紗布,但模樣卻英俊無比。
就在這時,陶知命看向了她,目光變得溫柔而堅定:「接下來,你要做的事,就只是讓所有人都看到,你愛我。你要向所有人都宣告,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不管你父親大人做什麼,不管你是被繼續關在家裡,還是在什麼別的場合,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女人!其他的,交給我們!」
「這樣,就能幫助到你們?」
「對。這樣,就能幫助到我們。建立起屬於我們自己的根基,把岩崎家從三菱當代的掌控家族這個位置上拉下來。讓岩崎藏之介,為曾經做過的事情,為謙太的死,付出足夠的代價!」
「我明白了……」上田夏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低下頭,「是……父親大人。」
「……啊?」
「我說……不只是我的父親大人……」上田夏納挺直了身軀,倔強地看向他。
陶知命笑起來:「是……也是我的父親大人。」
「你不喜歡大郎這個稱呼嗎?」
陶知命輕輕撫著她的臉:「那是開玩笑的,你想叫什麼都行。」
上田夏納緩緩伏到了他懷裡,閉上眼睛輕聲說:「今天……終於不再迷茫……終於知道了,我可以做什麼……與你們一起。」
「……對不起。之前都瞞著你,是因為不能犯錯。」
「我知道的……那都是因為,我還沒有真正長大。」
陶知命感受著身前的溫軟,感慨著說道:「已經長大了,很大了……」
「那天晚上的話……我還想再聽一遍……」
「……哪天?」
「你說……開玩笑的那天。」
陶知命回想了一下,才啞然失笑。
他雖然留戀相擁的感覺,卻握著她的肩膀坐直了,凝視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之後才說道:「我愛你,夏納。不是因為你的家世,不只是因為你的美。因為你的正直,你的善良,你對於家庭的忠誠。我喜歡你揮劍時厲害的樣子,喜歡你驕傲時可愛的表情,喜歡你被我逗得說無賴時羞紅的耳朵。我記得你為我流下眼淚的樣子,記得你軟在我懷裡的聲音,記得你剛才在醫院裡跑到我面前時看到我的眼神。此後餘生,會用心守護我們未來的!」
上田夏納怔怔地聽著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情話。
這次是認真的,沒有滑稽的表情和手勢。
她的心裡也不免想到那之後他說過的還不確定的心意,想到父親和母親說他不是一個能夠掌控得住的男人。
可是,此刻他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的聲音在耳旁迴蕩,每一秒都在傳遞著愛意,每一個字都在心裡堆起甜蜜。
她想起上次忍不住問小野寺留奈之後的情況,她已經在其他事情上有了足夠勇氣,卻也明確了,在他這件事上自己沒有承受失去的勇氣。
自己所期許的未來,甚至整個家族的未來,都已經與眼前這個男人休戚相關了。
也許……這就是所謂本命的含義吧。
上田夏納在心裡默默地封印掉了那些情緒,想起媽媽在電話里說的話。
【……我們一家,以後也需要有些事情依靠你了……】
【……願意的話,就抓住他的心吧……】
上田夏納覺得,應該是直至此時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長大了。
那麼,不管是出於對他的愛,還是出於自己身上的責任,就勇敢一點吧。
上田夏納在心裡一點點地釋放著自己最願意相信的情緒,痴痴地望著他,輕聲說道:「你喜歡的話……就叫你本命吧。我不會說……那麼多好聽的話,但是……已經清晰地知道,愛著你很久了。我的男人……只能是你了……」
她覺得無法繼續直視著他說下去,於是情不自禁地抱緊了他,呼吸急促起來:「我……怕成為破綻……所以……既然要坦然說出那樣的話,就讓我真的成為你的女人吧!」
最後一句,她說得不再斷續,決心十足。
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用盡了全部勇氣。
陶知命聞著她脖頸中升騰起來的幽香,迷醉地閉上了眼睛,像是說著承諾,也像是安慰準備好了接受成年禮的她:「會很快樂,也很幸福的……」
那個最初認識時候高貴矜持又驕傲的上田大小姐,總愛用不耐煩和傲嬌掩飾她單純呆萌本質的上田大小姐,被稍微一逗弄只會一個「無賴」的上田大小姐,在卸下全副武裝之後,卻溫柔又順從得像只小羔羊。
她甚至一時忘了羞澀,有些擔心地看著陶知命身上的淤傷,口吃地說道:「沒……沒問題嗎?」
陶知命灼熱的目光盡數停留在她光潔緊緻的寶藏山頂上耀眼的果實:「所以……需要營養恢復,很多很多營養……」
上田夏納的腮邊,立刻紅得像那果實一般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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