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李德海的聲音,蕭雲煜如同溺水中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他死死的抓住了這塊浮木,沒給禁軍反應的時間,立刻衝進了太極殿。
但一進來,他身上的血液便涼了下來。
「父皇……」
蕭雲煜張了張嘴,原本打好的腹稿,在此時都用不上了,他定定地看著皇帝與裴慎,眼神更多的落在裴慎身上。
一時之間,蕭雲煜內心的焦躁與不安,瞬間涌了上來。
裴慎怎麼會在這?他憑什麼在這?
蕭雲煜的心中,有著無數問題。
「朕原本以為,你不會來了。」
皇帝笑了笑,意味深長的朝著蕭雲煜說了一句話。
瞬間,蕭雲煜背脊發寒,他低下頭,小聲道:「聽得叛軍入宮的消息時,兒臣手中只有幾十人,為了保證父皇您的安危,兒臣出城找了李將軍。」
這些藉口,是蕭雲煜與劉皇后早已想好的,蕭雲煜也在劉皇后面前演練過好幾次。
但是在被皇帝這雙眼睛緊盯著的時候,蕭雲煜還是止不住內心的恐懼。
蕭雲煜設想過許多種結局,要麼是他與蕭重爭個你死我活,要麼是皇帝身死,他將蕭重殺了繼承皇位,可他獨獨沒有想過裴慎會出現在這,還能救下皇帝。
裴慎本應該被困在城外,那城外的軍營早已是火光沖天,裴慎怎麼還能入宮?
蕭雲煜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被皇帝的眼神一看,他又縮了回去,不敢再想。
無論事情是什麼結果,他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蕭雲煜想到這,順從的低著頭,靜等皇帝開口。
但皇帝並未開口,而是定定地看著蕭雲煜,眼中似有深意。
被皇帝這樣的眼神看著,蕭雲煜背後發寒,他低下頭,眼珠亂飄,想著該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
他知道,皇帝這是懷疑上自己了。
皇帝這人疑心病重,更何況自己今日過來……時機未免也太巧了。
思來想去,蕭雲煜還是決定禍水東引。
他訕訕一笑,道:「不過若是知曉裴世子早就往陛下這邊趕來,兒臣就留下來保護母后了。」
「裴世子的動作倒是快。」蕭雲煜意有所指,「城外的軍營的火現在還沒滅,你卻能帶著大批人馬趕來護駕。」
皇帝眼睛眯起,在蕭雲煜與裴慎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蕭雲煜的話,的確也是皇帝心中所疑慮的,因此,他沒有開口替裴慎解圍。
見狀,蕭雲煜暗暗欣喜,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然而就在這時,裴慎卻懶洋洋的說了一句:「自然是因為我早就看出了這幾場大火的不對勁,特意去陸家借的人。」
「陸家為了保護郡主安危,特意在城外留了三千人,再加上我平日裡的親衛兩千人,五千人,足以將這些烏合之眾打敗。」
「怎麼?」裴慎笑了笑,「殿下該不會以為我會學著殿下這般,帶著大批人在宮中埋伏,等到事情平息,才趕來救駕吧?」
「說一句大不敬的話。」裴慎沒有理會蕭雲煜難看的臉色,幽幽道,「若沒有臣出手,只怕陛下的屍首都涼了,您才匆匆趕來。」
「到那時,殿下就能跟大皇子爭個高低了,皇位,自然也就由勝者繼承了。」
裴慎沒有掩飾自己對蕭雲煜的惡意,他將蕭雲煜心中所想明晃晃的擺在了明面上。
被戳中了心思,蕭雲煜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憋了半天卻只能咬牙道:「你胡說八道!我對父皇的仰慕從未減少過一分!」
「我怎敢……」
「行了。」
皇帝抬起手,打斷了蕭雲煜蒼白的解釋。
「朕不是傻子。」
皇帝輕嗤了一聲,掃了眼蕭雲煜。
蕭雲煜身子一顫,手指顫抖著。
「你們誰是真心,誰是假意,朕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說完這句話,蕭雲煜便閉上了雙眼。
他在心中咬牙切齒——完了!全都完了!
下一刻,皇帝便眼中滿是溫情,看著裴慎問道:「你何時才能不賭氣?」
「朕這四皇子的位置,已經空懸許久了。」
聞言,蕭雲煜身子猛地一顫,比裴慎還要激動:「您要認他?」
皇帝看都沒看蕭雲煜一眼,只盯著裴慎:「慎兒,難道你還要同朕置氣?你是朕的孩子,總是要認祖歸宗的。」
但裴慎卻沉默著低著頭,始終沒有回答。
良久,皇帝嘆了口氣。
他沒有等來裴慎的回答,也不願就此作罷,只說道:「既如此,那朕也不逼你,你何時想要認祖歸宗,何時就告訴朕。」
「朕心中,始終都是記掛著你的。」皇帝說話時,神情間是蕭雲煜從未見過的溫柔。
這些話語傳入了蕭雲煜的耳中,他心猛地跳動著,眼眶也逐漸變紅了。
憑什麼?裴慎憑什麼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他在皇帝膝下承歡多年,從未……從未被皇帝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叫過。
母后說得對,父皇眼中,只有那個女人,與那個女人為他生下的孩子!
至於他們這些人,全都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裴慎輕嗤了一聲,轉身便往外走去。
他對這四皇子的位置不屑一顧,俊美的面龐上,只剩下了高傲的神情。
皇帝被拂了面子,也不惱。
他朝著李德海抬了抬下巴,李德海立刻跟在了裴慎的身後,親自送裴慎出宮。
見此情景,蕭雲煜眼睛更紅了。
但皇帝涼颼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時,又如一盆冷水,直接澆在了他身上,同時也澆滅了他心中的那些念頭。
「父皇……」一時間,蕭雲煜又變成了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若是放在以前,皇帝對這樣聽話的蕭雲煜倒是感官不錯,可今日過後……
只聽得皇帝冷笑了一聲:「回去告訴劉尚書,他目的太明顯了,朕不喜歡。」
霎時間,蕭雲煜神情僵硬在了臉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
皇帝又是一聲冷笑:「至於你……回去好好反思,朕可不喜歡蠢貨當兒子。」
蕭雲煜剛來了太極殿,還沒停留半刻鐘,便又被皇帝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