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蕭雲煜這話,劉皇后聽了,卻嗤笑了一聲。
「你以為?」劉皇后冷笑道,「你父皇是何人,你比我更清楚!雲煜,你如何還能說出這樣自欺欺人的話?」
蕭雲煜剛想開口,便聽劉皇后沉聲道:「你父皇對蘭貴妃是何感情,我最清楚不過了!我是你的母后,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說話時,她看了眼殿外。
雖說如今殿內只有她們母子二人,然而劉皇后生性謹慎,再三確認後,方才道:「你父皇對她一見鍾情,當年她才十八歲,便成了讓你父皇神魂顛倒的女人。」
「我與他相識幾十載,從未見過他那副模樣。」劉皇后提及往事,眼中浮現出了絲絲冷意。
見狀,蕭雲煜心中咯噔了一聲。
「母后……」他急忙上前,有些慌張地握住了劉皇后的手。
在這冰冷的後宮中,他與劉皇后相依為命,縱然有著皇后嫡子這樣的光環,然而在這深宮之中,依舊是步步危機,唯有母子相互攙扶,才有了今日。
蕭雲煜此人向來冷漠無情,獨獨最在意的,就是劉皇后。
見劉皇后眼中露出的悲傷,他心中也逐漸變得不安起來。
良久後,他聽見了劉皇后的一聲嘆息。
「雲煜,如今在這世上,母后能依靠的,只有你一人了。」劉皇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你知道的,你外祖父……心中只有劉家。」
「在他看來,劉家遠比你重要。」劉皇后低聲道,「然而在母后眼中,你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劉家,也越不過你去。」
「你要好好聽母后的話。」劉皇后一字一句道,「裴慎此人,必須斬草除根!」
見蕭雲煜面上的猶豫,與那一瞬間浮現出的不安,劉皇后又開口了,她的話,就像是一劑猛藥,讓蕭雲煜神情瞬間變得冷靜起來。
「你是皇子。」劉皇后輕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他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野種!如何比得上你的身份尊貴?」
「要快!」劉皇后低聲道,「如今,你父皇還是站在你這邊的,可若是等他想明白自己對蘭貴妃的感情,一切就都為時已晚了。」
「雲煜,母后與你的性命,全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了。」劉皇后抬著頭,目光懇切地看著蕭雲煜。
蕭雲煜鄭重點頭,道:「您放心便是,明日便是裴慎出城巡營的日子。」
「這是一個好機會。」蕭雲煜低聲道,「兒臣必定趁此機會,將他人頭拎回來。」
聽得他的話,劉皇后眼中有著淡淡的欣慰。
「好孩子。」劉皇后低聲道,「母后就靠你了。」
劉皇后每當露出這樣脆弱的神情時,蕭雲煜心中便滿是愧疚。
從小到大,他都是被劉皇后籠罩在羽翼之下,他從未料到,劉皇后也會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但蘭貴妃已死,如今他的怒火,全都傾向了一人。
裴慎!
蕭雲煜在心中念著這個名字,眼底浮現出絲絲的冷意。
……
賜婚的消息一下,一時間,京城風起雲湧。
任誰都沒想到,皇帝竟會給陸知微與裴慎賜婚。
裴慎的身份還是一個疑雲,一切都沒有準信的時候,突然一道賜婚的聖旨下來,裴慎竟要與陸知微成婚了。
陸知微是何許人?
縱然她與三皇子退婚,也依舊有著大批的世家公子,等著求娶她。
娶了陸知微,可不只是娶了一個名門貴女。
陪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陸知微身後的那三萬陸家軍。
整個京城的禁軍,也不過五萬之數。
三萬的陸家軍,不僅是代表著陛下的寵信,更是代表了陸國公無盡的榮耀與實力。
若能擁有這樣一支軍隊,哪怕是只豬,都能被推上太子之位的寶座。
而現在,陛下竟然將擁有三萬陸家軍的陸知微賜給了裴慎作為世子妃。
裴慎又是禁軍統領,這不等於裴慎一人有了八萬軍隊?
在京城擁有八萬軍隊,就算是想要那皇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個消息一出,自然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怎會如此?」
「陛下怎會做出這樣兒戲的事?」
御史台的奏摺,如雪花般紛紛飄落在了太極殿的桌上。
而皇帝注視著面前的一副美人圖,眼中有著痛苦、有著悲傷。
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兩鬢斑白,可畫中人,還是如初見般年輕。
歲月如梭,卻讓她永遠地停留在了原地。
「陛下,如今朝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李德海卑躬屈膝地站在皇帝面前,小聲道,「可要派人稍加控制……」
「不必了。」皇帝幽幽道,「這些流言,就隨他去吧。」
李德海伺候了皇帝幾十年,自是聽出了皇帝的鬆動,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聲音都變大了:「陛下,您難道是想要將世子……」認回來?
最後那三個字,李德海終究不敢說出口。
他唯恐自己說了出來,就是人頭落地的下場。
太極殿內,有著一陣詭異的沉默。
許久後,皇帝的聲音幽幽:「朕後悔了。」
他摩挲著這幅美人圖,眼中的愛戀,幾乎要化作實質。
一旁的李德海看得心驚膽戰,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這時候,皇帝一字字說道:「朕當初,不該一時心軟,放她離開,朕當年做錯了事,現在就要彌補。」
「裴慎是朕與她的孩子,自然要認祖歸宗。」皇帝沉聲道,「讓他上楚家的族譜。」
越是聽著皇帝的話,李德海就越是不安。
怎麼短短几日,皇帝就發生了這樣徹底的轉變?
分明在之前,皇帝還是不願認回裴慎的,只因裴慎手中的兵權太多,唯恐他威脅到帝位。
他心中不安,面上也露出了些許端倪。
而皇帝沒有再理會他,只是低著頭,注視著桌上的美人圖。
李德海左思右想,還是沒能想出緣由,正當他準備離開的,餘光瞥見了一旁站立的男人。
若非這一眼,李德海根本沒有發覺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