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姐妹臉色大變,連忙制止了她:「這可是郡主!別胡說!」
此時,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女子冷笑出聲:「她可是郡主,還需要什麼名聲?你當郡主是你嗎?滿嘴仁義道德,今日說自己去寺里捐了香油錢,明日又說自己布粥行善,到頭來,竟連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都不在乎。」
方才說話的女子臉色大變,惡狠狠地轉過身,便準備斥責這個口出狂言的人。
誰知她一轉身,瞧見的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你……你不是還在鳳鳴府嗎?」
「表妹來了臨安府,我自然是要盡一盡地主之誼的。」女子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只是沒想到,我剛到雲錦閣,想要她買幾身漂亮的衣裙,就聽見了董小姐在這口出狂言。」
「今日你說的這些話,我可要好好地跟表妹說說。」女子冷笑,「免得她被你這張無辜的皮給哄騙了去。」
董小姐氣得胸口不斷起伏,指著她的手指也不斷顫抖,顯然是氣急了。
但再如何惱怒,她也不敢對面前這人發火。
她是董金霖的女兒,整個臨安府的貴女中,她可以排第二,而這排第一的,就是眼前的女子——季家大小姐季寧然!
季寧然出身季家,遠比她這個知府的女兒身份更高貴,哪怕是她的親爹董金霖,見了季寧然都要賠上幾分笑臉。
今日對她出言不遜的人但凡不是季寧然,她定能仗著親爹的權勢將那人好好教訓一頓。
可偏偏……是季寧然!
而且季寧然還聽見了自己在背後詆毀郡主的話!
一時間,董小姐的臉上煞白一片。
季寧然輕嗤了一聲,吩咐著身後的人:「沒聽見郡主說話嗎?這些無關人等,都清出去,一個都不留。」
她說話時,正盯著董小姐。
董小姐的臉白一陣青一陣,偏偏不敢再說話,灰溜溜地跟著下人離開了。
季寧然看了眼樓上,思索片刻,也率先走出了雲錦閣。
說起來,她也是個無關人等。
此刻雲錦閣的雅間內,掌柜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那衣不遮體的婦人卻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她兩眼放光地盯著陸知微,說出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打聽到的消息。
「聽聞雲錦閣這些年來招收的繡娘,全都沒有放在工坊!」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掌柜,「而且還有不少繡娘的家裡人鬧了上門!但都被雲錦閣用銀子擺平了。」
「滿口胡言!這是污衊!」掌柜險些跳了起來,恨恨道,「我都說了,我們招的那些繡娘,全都在工坊里!只是有的繡娘年紀小,吃不得苦,自己跑了!」
聞言,婦人冷笑出聲:「跑了?你們那工坊看守森嚴,外面還有不少打手巡邏,一個十四歲不到的小姑娘能偷跑出去?這話你相信嗎?」
掌柜剛想反駁:「胡說!那是工坊不是牢獄,讓打手看著做什麼?我們雲錦閣不缺繡娘!若有人想走,走了便是!」
「你親眼去看過嗎?」婦人雙眼陰惻惻的,「我親眼去看過,那裡看管森嚴,連一隻蚊子都逃不出來!」
掌柜被問得啞口無言,他自然是去看過的,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
「可若是讓她們做的不是繡娘的活計呢?」婦人繼續道,「這些年來,你們招的繡娘從三百個變成了一千個,從十六歲變成了十二歲!」
「這又是為了什麼?」
「自然是年紀小的繡娘更容易培養……」
婦人冷笑:「既是如此,挑繡娘只挑手藝不就行了?為何還看樣貌?甚至我家心兒連繡活都不會,也被你們招了進來?」
掌柜張了張嘴,面露震驚之色。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陸知微輕敲桌子。
「你打探出了這麼多消息,又懷疑雲錦閣有蹊蹺,為何不報官?」
婦人聞言,笑了出聲,她的笑聲悽厲:「報官?可我報官無門啊!」
「我親眼瞧見那對老夫婦被打得半死扔了出來!他們要找的也是他們的孫女!但前腳剛進了衙門,後腳就被打得半死扔了出來!如今還在我家那破屋裡養著呢!」
「我怎麼敢去報官?」婦人字字泣血,「那姓董的狗東西,不正是這雲錦閣的東家之一嗎?」
掌柜背後發寒,還未想出辯駁的話語,便又被步步緊逼的婦人質問道:「你敢對天發誓嗎?你們雲錦閣背後的東家不是董金霖?」
「我敢對天發誓,若我今日的話有半分虛假,那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掌柜不敢與她赤紅的雙眼對視,身子顫抖著,剛舉起手說了一個字:「我對天……」
然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緊接著,震耳欲聾的雷聲砸了下來。
又是一道閃電划過,正好照亮了婦人猙獰的一張臉。
掌柜被嚇得屁滾尿流,忙捂著腦袋求饒:「是董大人!是董大人!可你說的這些事,我當真是一點風聲都沒聽見過啊!」
婦人不再理會他,而是朝著陸知微「撲通」一聲跪下。
「郡主!您都聽見了!這雲錦閣的背後,一定有著天大的陰謀!」她雙目露出憤恨,「還望郡主徹查此事!還我們一個公道!」
「民婦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也知道這其中的蹊蹺!您……」
「若你所言為真,我定會還你們一個公道。」陸知微站起身,「現在,你帶我去見一見那對老夫婦,我帶了一位大夫來江南,興許能將他們救回來。」
婦人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見陸知微神情嚴肅,顯然不是隨口一說。
而後她大喜過望,朝著陸知微連磕了幾個響頭,直磕得額頭都冒出了血絲:「多謝郡主!郡主大恩大德,民婦沒齒難忘!」
陸知微囑咐雲翳:「將孫大夫請過來。」
雲翳連忙點頭。
……
一道閃電,一聲驚雷,原本風和日麗的臨安府,瞬間被黑雲籠罩。
又是好幾道閃電划過,驚雷陣陣,街上的行人幾乎都沒了蹤跡,就連賣貨的攤販,也紛紛尋了屋檐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