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剛被人抬下來,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卻被門口管事模樣的人攔了下來。
「什麼人?」
管事冷著臉,就要掀開轎簾。
力夫連忙攔下,帶著濃濃的西北口音:「是我們主家!來江南治病的!」
「三殿下正在城內,為防止有刺客混入其中。」管事冷著臉,毫不猶豫地攔下了這群人,在管事身後,也有碼頭的護衛上前。
碼頭的護衛看著這幾個高大的漢子,頓感威脅,直接拔了劍。
「你們!」
「咳咳咳!」
這時候,轎子裡,傳出了虛弱而又急促的咳嗽聲。
「掀開。」裡面的男人仿佛只剩了半口氣,但還是堅持說道,「身在異鄉,不要輕易跟人起爭執,掀開就掀開,我又不是見不得人。」
聽得這話,幾個憨實的漢子猶豫了一會兒,就讓開了。
管事冷哼一聲,直接用護衛的劍挑開了轎簾。
裡面坐著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他一張臉蒼白,白得只有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最為明顯。
管事見了,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而後他暗道了一聲晦氣。
「真是個病秧子。」管事翻了個白眼,讓護衛退下了。
他身後的護衛壓低了聲音:「這入城費……」
「胡說八道什麼呢!」管事呵斥道,「我們哪來的入城費?」
護衛自知失言,連忙閉上了嘴。
轎子搖搖晃晃的往前走,幾個高大的漢子扛起來竟也有些吃力,管事見了,啐了一口——中看不中用的傢伙。
一直到了城內,轎子上的男人才被漢子們抬了起來,直接進了客棧。
半個時辰後,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揮著手中摺扇,緩步走出了客棧。
他的容貌十分平凡,丟到人群中,一眨眼,便忘了他長什麼模樣。
……
當晚,夜幕剛降臨,幾十艘船便停靠在了碼頭邊。
這樣大的陣仗,饒是常年住在附近的百姓也沒見過幾回,上一次,還是前朝末帝南巡的時候。
幾十艘大船上,隱約可見重重的盔甲反射著銀光,在夜色中愈發顯得冰冷。
瞧見這樣的隊伍,不少百姓縮到了自己家的地窖中。
為首的董金霖在看見這一幕後,眼神也是晃了晃,但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笑眯眯地迎了上來。
「恭迎大長公主!」
董金霖的聲音不可謂不大,直接穿過喧鬧的碼頭,傳到了船上大長公主的耳里。
大長公主在身旁嬤嬤的耳邊說了幾句,嬤嬤得令,立刻帶著人下了船。
「大長公主說,你們都退下。」
董金霖臉上的笑容不曾有一絲變動,他趕緊帶著身後的人退到了一旁。
大長公主的脾氣,他也是見識過的,這樣要緊的關頭,可不能給大長公主落下不好的印象。
見董金霖這樣識時務,傳話的嬤嬤看了他一眼,只是眼神中帶著些別的意味,不過,嬤嬤什麼都沒說,只是走到了大長公主身邊耳語幾句。
大長公主皺著眉:「對這位董大人,我也有些印象。」
只是見大長公主的眼神,顯然,這印象並非是好印象。
她在一眾侍女的簇擁下走了下來,董金霖跪在一旁,小聲道:「下官早已替公主備好了下榻的宅子,還請大長公主移步……」
「不必了。」大長公主擺擺手,「我自有去處。」
聞言,董金霖心中轉過許多念頭,只是臉上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
大長公主在江南的去處……
他心中一動,小心問道:「可是季家?」
陸老夫人的本家,就是季家。
季家乃是江南第一世族,傳承了幾百年。
聞言,大長公主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下官備好了車馬,公主不若與國公夫人一同……」
「不必了。」大長公主道,「她先行一步,已經去了季家。」
「至於馬車……」大長公主的眼神撇過董金霖身後的馬車,雖未開口,但當侍衛將馬車拉下船時,華麗精美的馬車已然將董金霖備好的馬車比了下去。
董金霖自討了個沒趣,忙低下頭。
只有熟悉他性子的人,才會看出他此刻的憤怒。
大長公主沒有再理會他,坐上馬車揚長而去,身後跟著上百個禁軍。
其他禁軍則是訓練有素地守在了臨安府的主城外,皇帝既然讓他們隨行,自然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臨安府的府軍只有一萬多人,但場地極大,在大長公主待在臨安府的這幾日,禁軍就暫時駐紮在這。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董金霖才抬起頭。
「立刻派人查一查!國公夫人是何時下船的?又是何時到的季家!」
來了一個三殿下,又來了一個大長公主,還有這位國公夫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想到這,董金霖厚厚的嘴唇上下嗡動了一下,眼縫也眯成了細條。
可絕對不能出差錯!
……
陸知微與陸老夫人正緩步走在臨安府的大街上。
她與陸老夫人早就用了小船,先大長公主一步抵達臨安府。
陸知微是想要觀察臨安府,而陸老夫人,則是為了保護陸知微。
祖孫兩人漫步在街上,看著與京城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陸老夫人在臨安生活了十幾年,陸知微卻是頭一次來到這,她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可要去臨江閣?」陸老夫人笑道,「臨江閣的蟹黃包可是一絕,我也快一年沒有吃過了。」
陸老夫人說話時,語氣中充滿了懷念。
聽得陸老夫人這樣說,陸知微自然是一口應下了。
只是在即將到達臨江仙時,她瞥見了一旁的巷子裡的衣裳一角。
那衣裳一角,在日光下顯得流光溢彩,是近些日子裡京城流行的月影紗。
月影紗在京城價格奇高,又奇貨可居,這樣昂貴的布料,哪怕是在產地江南,也絕非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去看看。」陸知微叮囑了身旁的雲翳。
看上去有些奇怪,一個能穿得起用這樣昂貴布料製成的衣裳,必定是大富大貴之家,又怎會躺倒在一個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