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大結局

  洛瑤看見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就不由失笑,「別草木皆兵,放輕鬆點。這地方雖偏僻,不過我們可以從這裡趕路,別人也一樣可以從這裡趕路。」

  雖說她們自離開京城之後,一路都十分順利。不過朱雀想起寧煜對洛瑤的占有欲,無論何時都不敢掉以輕心。

  想當初洛瑤被弄進皇宮時,連她都以為洛瑤真被逼服下什麼失心藥忘記了過去。

  那段日子對她來說,簡直比生不如死還讓人煎熬。

  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朱雀半眯著眼,低聲道,「公子,我們還是往山邊靠一靠,先讓他們過去再說。」

  這是假定來者真是與她們無關的陌生人情況下,如若不然,說不定等下會有場惡戰。

  為了避免引起寧煜的注意,她們從離開京城開始,就一直沒敢讓太多人暗中跟隨。也不敢與外界有過多聯繫,就怕不小心泄露行蹤。主僕二人喬裝改扮一路疾行,好不容易才跑了千里地,可千萬別到這會還功虧一簣。

  朱雀想到這裡,心裡越發揪得緊。

  一轉眼,奔跑有力又沉穩如石的馬蹄聲已近在咫尺。洛瑤隨意抬頭望去,只見薄薄黃昏里,晚霞混著淺灰一層層自遠處的山巒鋪陳下來。鋪到了策馬疾奔而來的騎士身上,墨發飛揚,揚出他逆光而來的面部輪廓,在灰暗的顏色里反清晰如畫。

  「娘子,我來了。」

  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張馳著無限繾綣思念柔情。

  他一喊,洛瑤微微彎起的眉梢便立即忍不住有晶瑩淚光潸然落下。

  朱雀緊繃的神經一瞬放鬆,她望著灰暗薄光里疾馬而來的騎士,一向冷艷的面龐也剎那露了歡喜笑意。

  「你先去鎮上。」這句話是朱雀在歡喜淚光泛起之後,聽到的最動聽一句話。一陣風掠風,待她再抬頭。駿馬一騎兩人,已頃刻絕塵而去。纏雜著灰暗的淡淡霞光里,只留下他們淺淺一線的影子。

  洛瑤此刻坐在馬背上,抵著身後寬厚溫暖的胸膛,幾乎忍不住想要轉過身去,狠狠抱住他精瘦腰身。

  夜風徐徐,帶走太陽的酷熱,也讓洛瑤空蕩蕩許久冰冷許久的心充滿了溫暖味道。

  風不大,但馬跑得不慢,洛瑤便靜靜閉著眼睛倚著身後那人懷抱放空自己激動澎湃的心情。直到速度慢下,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寧易非,你混蛋!」一言既出,她眼淚終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往下掉。任憑他抱著她怎麼擦都沒有用,那晶瑩剔透的眼淚就跟缺了堤似的,怎麼都擦不完。

  她無聲飲泣肆意淚流時,寧易非只能無奈的任由她哭個痛快。

  許久許久,久到寧易非前襟已經濕了一大片,才聽聞懷裡的人兒斷斷續續傳來抽咽聲。

  洛瑤已經發泄了一通,將這幾個月來的痛苦委屈都通過淚水哭了出來,心情自然就暢快不少。不過這會剛哭過,她聲音還帶著鼻音,聽了這話,倒沒開口問。

  寧易非故意頓了一下,才接著輕聲逗她,「你搶了他的飯碗,他還怎麼過活?」

  「我會搶老天爺飯碗,還不是因為你。」洛瑤一聽他戲謔的調侃,想起自己數月擔驚受怕的辛酸,再也忍不住惡狠狠揪住他衣領,「寧易非,你說你是不是特別混蛋?」

  她說著,抬起頭來往周圍左顧右盼一番,這才將視線再落到他俊臉上定定盯住。

  「這是山谷,除了我們之外,周圍無人。」寧易非愛憐地看著她,眸光盈漾出來的全是柔情,「娘子想做什麼?」

  洛瑤偏頭打量他一眼,「那邊的馬車是你讓人事前準備的?」

  寧易非瞟了瞟就在他們左側不過一丈遠的馬車,遂點頭,「嗯,是我讓人準備的。不過娘子你還沒告訴我,你想幹什麼?」

  「我累了,要休息。」她環著他的腰不松,淡淡的語氣里看不出撒嬌意味,不過這動作……暗示有些明顯。

  寧易非心神一盪,立即將她打橫抱起,邁開大步徑直朝馬車走去,「本來想先帶你去那邊解解乏的,不過既然你現在就累得慌,那就先上去休息一會再說。」

  「怎麼瘦得渾身只剩骨頭架子?」寧易非抱著她,都一副小心翼翼之態,生怕將她碰著磕著弄疼了。目光落在她身上,滿滿都是心疼與愧疚,「一直不知道好好吃飯嗎?」

  洛瑤含糊咕噥一聲,小手一直緊緊揪著他衣領,半分不松。

  寧易非大手一揮,帘子無聲自開。他抱她入內,除了可落腳的方寸之地外,車廂內部——簡直就是一張舒適大床。

  洛瑤一眼瞄見這馬車內部結構,清瘦的臉立時飄過一抹可疑紅暈。

  與此同時,她也立刻從他懷裡跳下來。接著半眯眼眸,盯著他陰惻惻一笑,「寧易非,一別數月,幾歷生死;現在,我要好好檢查一下你有沒有將我健康的夫君弄出一身傷來,你有沒有意見?」

  就算她現在拿刀子從他身上割塊肉下來,他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許久以前他就說過,他的命就是她的。

  不過想起眼前這瘦得一陣風就能刮跑的人兒,寧易非心裡莫名有些緊張,不知這丫頭想用什麼方式來折磨他?

  該不會一把金針一紮銀針外加一堆苦藥給他檢查吧?

  寧易非心情有些微忐忑,但身體已完全放鬆下來,一副坦然以對任洛瑤檢查也絕不反對的姿態。

  洛瑤眸光一閃,也不知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她哪裡來的力氣,竟然就著一直緊揪他衣領的地方,驀地用力將衣裳往兩邊一扯一分。

  寧易非身上那件低調奢華的錦袍,在她粗暴蠻力之下,竟然「哧啦」一聲被撕成了兩半。

  男子呆呆地看著她,好半晌,那氤氳情深的眸子才遲緩地眨了眨。

  其實他真想說:娘子,你不用這麼急色。如今我們重逢了,有的是時間恩愛。

  這丫頭難道不知道自己又瘦又累嗎?

  他一直隱忍著不碰她,就是怕她承受不住他幾個月來的濃濃思念。

  結果倒好,她直接撕他衣裳,還動手……。

  寧易非眼睛驀地瞪大,動手撕他衣裳的丫頭,眨眼功夫就將他渾身上下都剝得一絲不掛。而且,她那雙澄澈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盯著他的樣子——好像餓狼見到肉時興奮放光的模樣,直弄得他心裡打鼓。

  「娘子……?」

  那熱度不過片刻,就在他身上撩起灼灼如浪的大火。

  「丫頭,我忍不住了。」他低啞微沉的聲線中透著極度隱忍,一聲之後,他大手瞬間將她身上所有衣裳除個乾淨。

  接著,他抱著她輕輕往馬車鋪設的被褥一仰,兩人便雙雙倒在了柔軟散發著陽光清香的錦被上。

  「寧易非,我還沒檢查完畢,你著急什麼。」關鍵時刻,洛瑤卻擋住他就要壓下來的唇,然後一翻身坐了上去,繼續無比認真且冷靜的用目光與指頭寸寸檢查他身體。

  那感覺,就跟直接將寧易非丟進火爐裡面烤一樣。

  可惜洛瑤卻仿若不覺,完全無視自己手指過處所帶起皮膚點點胭紅,更似完全沒瞧見男子已經極度隱忍下還微微顫抖而起的顫慄。

  「很好,前胸一個長五寸深兩寸的傷口,後背也來一個對稱的;寧易非,你可真對得起我。」

  她冷靜又憤怒地幽幽一嘆,無論語氣還是眼神都沒有一分一毫旖旎。

  寧易非聽到的不是憤怒,而是憤怒掩飾下深深恐懼與心疼。

  「娘子,沒保護好這副皮囊是我的錯,不過現在……。」

  「噓,」洛瑤冷冷掠他一眼,十指移動,不遺餘力的從他結實的胸膛婉轉游移,一會功夫就轉到了腰下,「你的腿還沒檢查。」

  還檢查?

  再被她這麼檢查下去,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千軍萬馬前,他可以毫無懼色。但這丫頭一人,就足以打敗他了。

  他一個翻身,再不容許她肆意在他身上點火,而自己反獨善其身。

  唇本能往最渴望之處壓去,從最初溫柔小心,慢慢到激烈狂熱。肌膚相貼,熱浪潮湧,女子驚呼與嬌吟夾雜著男子隱忍的低吼與輕笑,叩響夜的安祥靜謐。

  待到月上中天,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兩人相擁而臥,在安靜的夜空下呼吸相纏,「娘子,餓了吧?」

  「先來吃點東西。」他說罷,翻身起來取來一套乾淨衣物給她穿上,又變戲法似的從馬車內壁取下還溫熱的食物。

  「瞧你把自己餓得骨頭都硌人,就知道你一定沒有好好吃飯,現在先吃些容易消化的。嗯,不要吃太飽,一會我再帶你去個好地方。」

  洛瑤看著他扒拉出來那一盅盅類似補品的食物,實在沒什麼胃口,「我不吃了,現在就去行嗎?」

  「不行。」寧易非沉下臉,不過看見她累得軟軟綿綿的樣子,就無奈嘆口氣,又柔聲道,「不按時吃飯本就對身體不好,你現在還這樣子,是打算一直待在車上?」

  洛瑤皺著小臉,小心翼翼的目光從他手裡拿著的碗游離到他臉上,「你拿著的是什麼?」

  「甭管是什麼,你若是累著不想動手,那我餵你,你負責張嘴就行。」

  他說餵就喂,細心的先感受一下溫度,確定不冷不燙之後才往她唇邊送,「乖,趕緊吃,吃完了我們就下去。」

  洛瑤對上他堅持的眼神,只能慢慢張嘴。

  用了小半碗的羹湯與小半碗肉碎松露,洛瑤便搖頭表示再吃不下。

  「真吃不下了?」寧易非認真凝視著她,見她搖頭,只好擱下碗,「好,那我們下車。」

  「不是有我嗎?」寧易非彎著唇角,發出一聲愉悅低笑。長臂一伸,便將她輕輕抱起。

  銀白月色下,寧易非抱著她行走在山地上簡直如履平地一般,走得又穩又快。

  兩人轉過一個山拗,便見有一面清澈如鏡的湖泊。

  洛瑤乍然望見湖泊,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寧易非,這湖泊有什麼特別之處?」

  「娘子這雙眼睛可不得了,」寧易非誇張一笑,很明顯逗樂她的意味,「這湖泊可不是普通湖泊,這裡的湖水與相鄰那面山底下的地下河相連。這不僅是活湖水,還是由一個溫泉眼流動帶來的泉水。」

  「這麼大一面湖,竟然是溫泉?」洛瑤微怔,隨後更加歡喜。

  寧易非看見她歡喜難以自抑的模樣,心頭柔軟一片,眼神更溫柔如浩瀚無邊的大海一樣靜靜倒映著她的身影,「我偶然發現這處溫泉,而且發覺它對去除疲勞特別有用,就想著帶你來這裡泡一泡。」

  說罷,他已趁機解了她衣衫,然後直接抱著她躍入湖中。

  湖邊離岸約兩丈處,正好有塊十分平整的大石。寧易非抱著她直接到了大石旁邊,「這裡的水不是太深,站起來的話剛到脖子,我們就在這裡泡一會好了。」

  「你趕路這些日子一定累壞了,嗯,你靠著石頭閉上眼睛,我給你揉揉讓你放鬆放鬆。」

  洛瑤一入溫暖的湖水,就覺得渾身毛孔都舒服得叫囂著爭先恐後舒張開來。她確實也累極,這數月以來,不僅是身體累極,心裡那根弦也一直緊繃著幾乎到了崩潰的極限。現在身處如此平靜舒適的湖泊,她一閉上眼睛,就舒服得再不想動。

  寧易非為她舒活筋骨讓她放鬆,她閉目享受著這份難得的溫存的平靜,完全放空了腦子,慢慢的眼皮越來越重,直到完全睡了過去。

  待她再次睜開眼睛醒來,乍然看見與她近在咫尺面對面的含笑俊臉,她還怔怔迷茫的定著眼珠不會動。

  許久,她紅唇輕啟,滿腹心酸低低吐字,「如果這是場夢,那就讓它遲些再醒吧。」

  洛瑤從他懷裡探出腦袋,盯著他俊儔依舊的面容,澄澈雙眸漸漸堆滿了歡喜與感動。她雙手輕輕環上他脖子,又故意往他懷蹭了蹭,惹得他一聲壓抑氣惱的低吟。她輕聲嬌笑如銀鈴,鼻尖幾乎同時抵著他鼻樑,她方幽幽一嘆,「寧易非,我確實感受到你強有力的心跳了。」

  「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我能一直感覺到它如此有力的跳動。」

  寧易非怔了一下,回過味來,心頭更添濃濃酸澀。

  「傻丫頭,我保證以後一定在你後面才死。」生離死別的悲傷痛苦,以後就留給他好了。

  「那說好了。」洛瑤笑吟吟看著他,眼中光芒狡黠一閃,已伸出手指與他拉鉤,「誰食言誰是小狗。」

  「好。」他抱著她,埋頭嗅著她玉頸馨香,發出滿足喟嘆。

  待心頭激盪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他才記起一件重要的事,「睡飽了吧?那就起來吃東西。」

  洛瑤連忙推開他跳了起來,「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提,我真覺得餓得前胸都貼後背了。」

  「那就下來洗漱,然後用早膳。」

  洛瑤下了馬車,看見外面草地上齊齊整整擺放著洗漱用的東西,還有不遠處還擺放著桌椅與食物……。

  她忍不住羞愧的捂住了臉,「剛才白虎他們來過了?哎呀,寧易非你怎麼不早點叫我起來,簡直丟死人了。」

  寧易非過來扒開她的手,凝著她雙眸,認真地輕笑道,「我的女人,我喜歡讓她睡到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用不著看別人眼光與臉色。」

  「寧易非,大清早的,就不要說這麼煽情的話了。」洛瑤故意板著臉,然而眼中溢出的笑意卻出賣了她。

  「不過,確實挺讓人感動的。」她忽地踮起腳尖往他臉上親了一口,看著他驚喜挑眉的模樣,她愉快輕笑,「這是獎勵。」

  待到兩人吃飽喝足,從重逢之後就一直刻意撇開一邊不提的事情也終於要正式面對了。

  「寧易非,現在什麼打算?」

  寧易非笑而不答,反抬手指了指四周,「你看這山谷的景色是不是特別美?我們今天就在這遊玩一天好不好?」

  洛瑤心下瞭然,今天過後,迎接他們的只會是沉重且不確定的未來。既然今天是屬於他們緊張前放縱的美好一天,她何不放開心態享受。

  「好啊。」

  兩人邊說邊往谷中走去。

  許久,洛瑤扭頭看他一眼,輕聲道,「說說你在春風渡的情況吧。」

  她要知道,那些生死相隔的日子,他究竟遭遇了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寧易非沉默許久,才故作輕鬆的開口,「就是大意遭了暗算墜了一次崖,受了些傷睡的日子久了些而已。」

  洛瑤眸光一縮,心頭狠狠被痛楚纏上,她停下腳步輕輕撫上他臉龐,柔柔道,「該不會睡醒之後就來個美人以身相許的吧?」

  寧易非啼笑皆非地看著這個小心眼的丫頭,「你弄錯了吧?就算以身相許,那不是該我這個被救的人許別人?」

  洛瑤哼了哼,佯裝惱怒瞪他,「這麼說,還真被美人相救了?」

  「美人?」寧易非揚了揚眉,看她的眸光深情流漾,微勾的唇角卻逸出促狹笑聲。

  他笑夠了,才揚著眉歡聲道,「那這個美人可真特別。不但長著華發白須,還有一張皺紋橫生的臉。最主要,這位特別的美人還嗜酒如命。當初可天天在我耳邊嚷著,還是臭丫頭釀的雪梅酒最有味道,那個臭丫頭也就這個酒拿得出手。」

  「不是美人嗎?」寧易非戲謔的看著她,「怎麼變得那麼快,一不留神就成老傢伙?」

  洛瑤斜眼睨他,「你少得意。要當初真遇上什麼美人而不是那個糟老頭的話,你也許就真一睡不醒了。」

  「這個倒是事實。」寧易非也隨之感慨的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僥倖你師傅趕到那個地方,我還真沒法再看見你。」

  洛瑤眸光暗了暗,「這可不是僥倖。」

  她師傅會跑到春風渡附近,當然不是閒的,而是心疼她這個徒弟,接到她來信請求之後日夜兼程趕過去的。

  如若不然,寧易非出事時,那老傢伙哪能那麼巧就在崖底下救到他。

  當時寧易非下落不明的消息傳回京中,她就一直擔心她師傅沒有及時趕過去。或者趕了過去,卻沒在他失蹤之地遇上他。

  可恨這年頭傳遞消息極慢,她師傅收到她去信之後一直沒有回音,她心裡才七上八下一直忐忑擔憂著。

  若當初她收到她師傅回音,說不定她也就不會……。

  一念至此,洛瑤心裡又生出深深慶幸來。

  還好她師傅真心疼愛她,真怕她將來成為寡婦,收到她去信請求二話不說就趕往春風渡。

  不過現在即使寧易非故意避重就輕說他當初傷勢不重,她也可以想像得出其時他傷勢應重到危及性命。

  若不然,也不會一直昏迷數月不醒。

  就算她沒看他身上的傷疤,她也能想像得出來當時他的情況有多兇險。

  寧易非默了一會,才緩緩道,「你師傅說,當初將我救走之後,因情況十分複雜,並沒有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後來我一直偷懶睡著,而青龍白虎他們幾次下來崖底尋我,都尋不著蹤跡。」

  他頓了頓,聲音微微透了些涼意,「也是那時,我下落不明的消息被有心人不受控的傳回京中。」

  「再後面,他們擴大搜尋範圍,終尋到一副被野獸啃咬過的屍骨,就誤以為我已經……。」

  「洛瑤,對不起,我害你擔心害你痛苦流淚,還差點食言……我……。」寧易非低沉的語調透出濃濃自責,他看著洛瑤,眸底的隱痛也難以抑制的涌了出來。

  洛瑤伸手撫上他臉龐,含笑眼眸卻有淚光隱隱閃動,「傻瓜,知道對不起我,那就吸取教訓保護好自己,以後別再做出類似讓我痛不欲生的事來,好不好?」

  寧易非用力點了點頭,「好,以後我再不讓你傷心。」

  有件事,洛瑤不提,不代表寧易非不知道。但是,那個隱痛註定會永遠存在彼此心底。也許隨著時間沖淡,他們遺憾的心情才能慢慢緩解。

  洛瑤撫著他同樣清瘦許多的臉龐,心裡對那個無緣降生這世間的孩子,也漸漸釋懷了。也許那個孩子當日離去,才能換回寧易非的性命。

  天道輪迴,那個孩子雖然無緣降生,但她會永遠記住他感激他。她寧願相信因為他的犧牲,才換回他父親生機。

  「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寧易非清醒過來之後,知道他的死訊已傳回京中,還聽說洛瑤因他的死而悲傷過度染上急疾,在前往春風渡的途中因病離世。聽到這些消息,他當時差點直接又倒下去。

  幸好不到半天功夫,他知道了事情真偽,知道了她平安無事卻……被寧煜施以手段弄進皇宮換了身份。

  那時,他經歷過悲喜兩重天之後,差點當即急瘋。

  「娘子,說說這幾個月你在京城的情況吧。」雖然她現在已安好出現他眼前,可對於過去她受那些罪那些苦,光靠隻字片語哪裡能夠說得清楚?

  她受過的苦痛,他都該牢牢記在心上。

  寧易非想起衛王府那一攤糟心事,眉心輕輕蹙了蹙,看她的眼神更多幾分深沉愛意,「辛苦你了。」

  洛瑤與他相視一笑,「不辛苦。」

  只要他還在,再大的苦難都會過去。

  「不提那些了,」洛瑤故作輕鬆地看著他,「不是說今天我們在這裡待一整天嗎?請問夫君有什麼安排?」

  寧易非低頭一笑,神情滿是愛憐寵溺,「娘子今天只管放開心懷,把一切都交給我,我一定不會令你失望。」

  而他這個不令洛瑤失望,其實就是對月小酌再來段人生當歌而已。

  以前他與洛瑤不是沒做過此等浪漫之事,不過別後重逢再來段久違的浪漫往事,兩人心境都有了大變化。

  覺得這樣靜好的歲月實在難得,夜裡,兩人幕天席地背靠背觀星聽風。而洛瑤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去,總之有寧易非在身邊,她就覺得踏實安心,能夠全然放鬆不加設防的入睡。

  待到她再醒來,已是次日清晨明光初露的時刻。

  而且,她醒來的地方是鎮上。

  「早。」

  寧易非揚眉看著含笑而起的人兒,聲音也帶著滿足的愉悅,「早。」

  「起來洗漱吧,吃過早膳,我們該啟程了。」

  洛瑤默了默,臉上笑意未減,但眼眸神采卻淡了淡,「好。」

  就在昨日他們摒棄一切,躲在山谷里遊玩時,時局已經開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是寧煜得知寧易非意外生還的消息,他震驚之餘,幾乎立刻就有了針對寧易非的動作。而第一件事,就是炮製種種證據,證明寧易非叛國投敵。第二件事,是利用這個罪名,將衛王府與安國公府等人都控制起來。

  第三件事,就是下令召集天澤各地駐軍共同對抗寧易非。

  不過,他要做的第三件事尚未開始來得及實施,就被寧易非精心隱瞞又突然爆出的戰果給擊潰了。

  寧煜做下前兩件事之後,一直與納真帕部膠著的拉鋸戰,這時終於取得突破性勝利。寧家軍不但一口氣覆滅納真帕部過半數兵馬,更直接將他們打回老家,遠遠趕離了與天澤接壤的地界。

  另外,在寧易非的主導下,納真帕部除了戰敗退走之外,還遞上降書對天澤俯首稱臣。

  這份捷報送到京城,等於直接用事實粉碎了寧煜之前羅列的罪名。

  接下來,情況開始出現逆轉性變化。

  那就是納真帕部曾與寧煜簽訂過絕密的文書。這份文書的內容,包括了寧煜暗中資助現在的汗王上位,以及汗王即位後佯攻天澤春風渡的事實。

  寧易非想方設法從納真帕部拿到了這份內容絕密的原件文書,同時讓人復抄數千份,以最快速度散發到天澤各州縣。

  此外,寧易非還向寧煜現學現賣,將幾年前虎頭一役有人偷出軍布防圖送給敵軍的事,也扣到寧煜頭上。

  而洛瑤假裝失憶在皇宮閒逛那些日子,也暗中收集了寧煜勾結納真帕部出賣自己江山利益的證據。那些證據,同樣也抄了數千份分發到各州縣。

  一時間,天澤朝野上下從譁然到震驚,之後再到出現大範圍的反對討伐寧煜當政的浪潮。

  寧易非接著又拿出天澤建朝之初,聖祖留下的密詔之一。這份密詔的內容,就是一旦他的後代子孫以「叛國謀反」此等罪名要對衛王府趕盡殺絕時,衛王府的子孫可拿出這份密詔平反。並且此後憑此密詔取代他的後世子孫,直接登基為王統治天澤。

  這份密詔一出,天下臣民幾乎悉數都站在了寧易非這邊。聲討要求寧煜下台禪位給寧易非的呼聲,也是一浪高過一浪。

  但是,寧煜作為一個帝王,就算真到窮途末路,他也不見得會願意以這種方式退場。

  更何況現在,他覺得自己還沒到窮途末路的境地。

  他連下數令召集各路大軍討伐寧易非與寧家軍,只不過他命令下達之後,真正願意遵照執行的卻寥寥無幾。

  而寧易非與寧家軍則扛著聖祖密詔的大旗,以清除禍國殃民勾結外敵殘殺自己百姓的君主為名,一路率領寧家軍從春風渡輾轉攻往京城。

  有聖祖密詔在,寧易非所領的寧家軍無疑是師出有名的正義之軍。一路所遇各地駐軍除極少數意思意思抵抗之外,大多數都紛紛加入寧家軍的隊伍,一同聲討寧煜,要求寧煜主動禪位。

  很快,寧家軍就勢如破竹般攻到了距京城不到五百里的滄州城,只要將這座城池攻下,京城最後一道屏障也就失去了。

  即使滄州城的守官是寧煜嫡系,他率軍殊死抵抗,也抵抗不了氣勢如虹的寧家軍多少日子。

  滄州城一失守,寧易非率領寧家軍立刻揮師直逼京城。

  寧煜不願在京城坐以待斃,也棄了金鑾殿與龍袍,戎裝甲冑戰馬銀袍,率了拱衛京畿的十之八九的兵力,直奔與滄州城交界處的斷頭崖,準備與寧易非來一場殊死之戰。

  烈日炎炎,寧煜策馬而來,他在坡頭上巍巍而立;望著自坡下迎著日光緩緩而上的一人一騎,終於有一種扎心扎肺的「日薄西山」之感。

  寧易非身後,是行止劃一紀律嚴明的寧家軍。

  寧煜所騎,是棗紅的汗血寶馬;寧易非所騎,亦是馬中名種。不過毛色駿黑,更襯得馬背上面那人英挺不凡。

  「棋呆,好久不見。」兩人在坡頂遙遙相望,寧煜一開口,卻似他們突然回到了十二三歲的少年時期。

  寧易非默了默,面色淡淡,「確實很久。」離上一次寧煜還用這種口吻這個稱呼,那已經是經年前的事了。

  「棋呆,你知道嗎?」兩軍對敵,雙方大軍都在身後掠陣,他們兩個主帥卻似哥倆好般閒聊起來,「從小到大,我都一直十分妒忌你。」

  「我原以為,我坐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我終於可以超越你。卻原來再回首,才發現我錯得厲害。高處不勝寒啊……。」他笑容輕淺無奈苦澀,種種情緒都隱在其中,「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但願那個時候,你不會跟我一樣後悔。

  「幼時,你父母雙全,兄長愛護;他們對你從來沒有任何嚴苛的要求,你做什麼都可以由著自己性子與喜好。在他們去世之前,你一直過得意氣風發無憂無慮。」寧煜自嘲地揚了揚眉,「可我?雖也父母雙全,兄弟眾多。我卻從來沒有享受過你擁有那些讓人妒忌的快樂。」

  寧易非默然。

  先帝兒子眾多,自然不會對寧煜有過多關注。而且,身為帝王,本就親情淡薄。而周貴妃,從小就一直給寧煜灌輸將來要做人上人的觀點,一直不停逼迫他做得優秀更優秀以討先帝歡心。

  這一點,寧煜確實比不上他。

  「即使後來,你經歷了幾年人生最黑暗痛苦難熬的時光,可你終究是幸運的。」

  重新站了起來,還得幸運之神眷顧,贏得了她一顆死心塌地的心。

  寧易非抿唇不語,寧煜又繼續道,「希望以後你能一直幸運下去。」

  你幸運,她就會一直幸福下去吧?

  寧易非當沒看出他眼底凝聚的濃濃悲涼,慢慢抬起劍,指著寧煜,冷聲道,「我覺得,我們之間無需再聚舊。」

  他們的舊情,早在寧煜對他起了殺意,並將殺心貫徹執行時,已經隨風而逝了。

  「聽說寧家軍中有個醫術極好的大夫,一直在救人。還聽說,那個瘦小的大夫就是衛王爺的親隨。」寧煜又笑,眺望的目光柔和里摻著讓人看不清的複雜神色,「我竟一直不知她會醫術,難怪了。」

  難怪他那時給她餵了失心藥,她都沒有忘記過去的事情。

  原本她一早就防備著他。

  現在想想,那顆藥丸當時餵進她嘴裡,應該就被她藏在舌根下了吧?

  寧煜忽然想起一事,頗不是滋味問道,「你的腿也是她治好的?」

  這話雖是問句,可他的語氣卻是再確定無疑。

  「我想跟她說幾句話,能讓她到這來嗎?」

  寧易非不置可否地看著他,寧煜又道,「你放心,不管我立場如何,有一點也是跟你一樣的。她安好,乃吾餘生之願。」

  換句話說,他絕不會傷害洛瑤。

  寧易非默默考慮了一會,才輕輕點頭,然後回頭朝大軍那邊打了個手勢。

  穿著親兵服的洛瑤顯得更加嬌小,大概因為這些日子一直跟在軍隊中跑來跑去,看起來倒沒有以前那樣弱不禁風,而且人也曬黑了些。棄釵而易,綁了跟男子一樣的髮髻,又稍稍改變了一下面貌,看著倒真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子。

  待她慢騰騰走到坡頭上,寧煜看見她這模樣,還怔了一會,目光才漸漸變得柔軟複雜。

  洛瑤站在寧易非旁邊,再次面對寧煜時,無論神情還是目光都平靜冷漠得跟看一個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你要見我?」洛瑤望向下了戰馬,仍一身精貴戰袍加身的年輕帝王,漠然開口,「有什麼話你說。」

  洛瑤抿了抿唇,沒有答話。

  在見到她之前,寧煜本來有千百個疑問想要問她;可真正面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再對著這冷漠的眉眼,寧煜心中滿腹疑問都化為一聲蒼涼低嘆。

  半響,他慢慢道,「看來你過得挺好,那我就放心了。」

  寧易非不曾因為她曾住進宮裡,就對她心生芥蒂,這樣,他真可以放下心來了。

  洛瑤還是寒著臉沒吱聲。

  寧煜又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嗎?」

  洛瑤終於抬頭看他一眼,目光冷漠中透著隱隱憤怒,「我原本覺得沒什麼可問的。不過現在你提起,有幾件事不妨親自當面向你求證。」

  「寧易非出發前往春風渡之前,我祖父突然出事摔倒昏迷不醒,這是不是你讓人做的?」

  她聲音輕淺如風,可那輕風吹過,卻無端讓人帶起滿身哆嗦的料峭寒意。

  寧煜目光微微一顫,半晌,他啞沉聲音響起,「是。不過我並沒有……。」

  「我知道了。」洛瑤毫不留情打斷他。

  寧煜想說並沒有讓人將她祖父弄成重傷垂危嗎?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是洛映竹借著他的命令稍微改了一下意思,所以她祖父當時差點熬不過來。

  洛映竹固然罪不可恕。但若沒有他這般起意,洛映竹又怎麼有機會有膽子敢這麼做?說到底,真正罪魁禍首是寧煜。

  而且後面,洛映竹還威脅雅苑裡面一個老人對她祖父實行二次傷害。

  她閉了閉眼睛,另外那些對她造成更深傷害的事情,她忽然就不想問了。問了又如何?寧煜承認了又如何?

  後果已經造成,不管認不認,她手裡都掌握了證據。而她,永遠也不會原諒寧煜帶給她的傷害。

  「算了,我沒什麼可問的。」

  洛瑤垂下眼眸,一副漠然又疏離的抗拒之態。

  寧煜看見她這神情,心裡只覺瘮得慌。昔日她笑意晏晏與他相處的畫面就這樣猝不及防躍出他腦海。

  一種叫悔恨的情緒,在她轉身剎那,忽如遇風即長的草瞬間纏滿他身心。

  「洛妹妹,你恨我嗎?」

  洛瑤腳步微滯,她沒有回頭,清越冷淡的聲音隨風送去,「不,恨一個人既需要勇氣又需要力氣。我願我的餘生,都將這些勇氣與力氣拿來愛人。」

  就是說,從今以後,他在她心裡跟個了無痕跡的陌生人沒什麼差別?

  「洛妹妹,我好後悔。如果……,你能原諒我嗎?」

  寧煜的聲音微微一頓,斷續的中間似乎夾雜一絲釋懷、痛意,還有深深期望。

  洛瑤仍沒回頭,這時,寧易非的呼吸一重,「別!」

  他疾呼出口,空氣卻同時有利刃入肉才發出的讓人感覺血淋淋殘酷聲響。

  隨即飄來「哧」一聲,寧煜解脫般呢喃低笑,「洛妹妹,別了。」

  在她回首望去之際,他唇角牽著純淨解脫的淺笑,輕輕一笑,卻在所有人反應之前,猛地轉身往前面深不可測的懸崖縱身一躍。

  洛瑤晃了晃,小臉霎時雪白一片。

  寧易非急急掠了過去,但連寧煜一片衣角也沒有捉到。

  誰也沒有想到,寧煜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自絕。更沒有想到,他當胸刺了自己一刀之後,還縱身跳下懸崖,這一跳,自是必死無疑。

  難怪他之前要選擇搶在寧易非攻進去之前在斷頭崖攔住寧家軍,他是一早就打算了要從這裡跳下去……。

  洛瑤聽著從懸崖下盤旋而上的風,幽幽蕩蕩飄過身邊,她神情有些恍惚地望著站在崖邊衣袂翻飛的男子。

  在想:難怪寧煜之前問她那個問題時,聲音里透著絕望與解脫,原來他早就決定了以這種方式離場。

  這時,誰也沒留意有個人影從旁邊的草叢沖了出來。

  那人一衝出來,就奔著洛瑤而去,並且發瘋般大吼大叫,「都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你怎麼不去死。」

  洛瑤微微有些吃驚,待她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奔到她身邊,並且一頭撞到她身上。瞧那架勢,就是想直接將她撞落懸崖給寧煜陪葬。

  洛瑤失神之下,並不曾料想到撞她的人有如此大的力道。

  畢竟以洛映竹——沒錯,眼下這個沒有半分昔日洛四小姐風采作男子打扮的人,就是失蹤了好些日子的洛映竹。

  畢竟以洛映竹的身子,實在很難想像得出她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洛瑤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她推著往懸崖倒退有丈余遠。

  洛映竹立刻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往懸崖底下飛去。

  洛瑤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身子瞬間墜落下去,心裡此刻湧上萬般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以洛映竹對寧煜的痴心不悔,也許與寧煜同生共死,對洛映竹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洛映竹會走上今日的不歸路,固然與她自己越來越偏執的心思脫不了關係;但洛瑤想起昔日在皇宮洛映竹所說,又覺得早已死了多時的顏側妃實在作惡多端。

  當日在老王爺壽宴設計讓洛映竹失去清白的人,無疑就是顏側妃。

  正因為失了清白還於愛情無望,洛映竹後來才會變得那麼瘋狂完全迷失了良善本性。

  「唉……!」

  一聲綿長嘆息,不知為誰而嘆,又出自何人之口。但嘆息一出,便隨風嗚嗚咽咽幽幽飄蕩於天地中,久久不絕。

  由於寧煜自盡跳崖,寧易非等同不戰而勝。

  沒有懸念,寧易非不是打回京城的,而是被迎回京城的。他手裡有聖祖密詔,可直接登基為帝。他還是衛王府唯一傳承的人,他收復失地抗敵衛國有功……。

  在寧煜發動戰爭與他對戰之初,天下臣民歸心就站在寧易非這邊。所以,他進城門時,街道兩旁都站滿了熱烈歡迎的百姓與——朝臣。

  洛瑤有些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路邊不時往寧易非身上拋繡帕花球什麼的大膽姑娘,心想這些面容嬌羞眉眼含春的小姑娘們,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都集體忘了現在高踞馬上的俊儔殿下是個已經有妻室的人?

  這些圍觀的人群里,自然還有維持秩序的官兵。當然,也少不了牽掛他們關心他們的親友。

  洛瑤依舊是親隨打扮跟在寧易非身後,寧易非原意是讓她恢復身份以女裝示人,跟他並肩入城接受大夥熱情歡迎。

  這時,她忽望見人群中一張清俊堅毅的臉。她正想揮手與洛璟打招呼,卻忽見旁邊竄出個英姿颯爽的少女,扯著洛璟袖子追問,「洛璟,你妹妹現在平安歸來了,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終身大事了?你說,你什麼時候去平西將軍府提親?」

  洛瑤好笑的挑了挑眉,隨即又深感欣慰。看她哥哥對顏溪並不抗拒的模樣,她哥哥的好事近了。

  顏溪成為她嫂子的話,她覺得這個結果似乎挺不錯。

  人群中,有聲音不停的興奮在喊,「看這邊,看這邊。」

  洛瑤抬頭往茶樓望去,只見茶樓二層窗邊的位置,有個婦人拿著帕子不停向他們揮舞。

  她視線划過婦人身後緊張得如臨大敵的男人,再凝落婦人已經明顯隆起的腹部。洛瑤唇角慢慢歡喜上揚,「夫君,姐姐在茶樓上面,很快你就要做舅舅了。」

  她離京幾個月,看來許多人許多事都有了新變化。令人欣慰的是,這些變化都是可喜的變化。

  也許這幾個月里,左家大公子奮起直追,終於再次打動了寧惜今芳心。才有了如今兩人幸福恩愛,才有了愛子將臨。

  還有她哥哥,也與顏溪有了長足進展。

  嗯,不知道明珠與寧楓之間發展得怎樣了。

  還有安國公府,她那個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三妹妹洛夏蓮,是不是也在這短短几個月裡收穫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洛瑤這般想著,笑意自她唇畔瀰漫,漸漸爬滿了她眉梢眼角。

  寧易非略略偏頭往茶樓望了一眼,略覺驚訝道,「姐姐的身體被你調養好了?」

  他們美滿和諧是好事,可她身後那位左大公子,他還是看得不怎麼順眼……。

  洛瑤疑惑挑眉,「怎麼了?」

  寧易非瞥一眼茶樓那邊,低低道,「生孩子。」

  聞言,洛瑤差點一頭從馬背上栽倒下來。

  她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然後繃著臉悄悄給他豎起大拇指。原來受刺激了,不過衛王殿下,你這刺激是不是來得太強烈了些?

  當然,寧易非想立刻回府抱媳婦上床生孩子這事,自然不可能實現。起碼現在這時刻無法實現,不管他願不原意,都被迎進了皇宮。

  而洛瑤,以太勞累為由,悄悄撇下他單獨溜回了衛王府。

  寧煜自絕而亡,就造成了天澤現在群龍無首的局面,寧易非被簇擁進宮之後,各種等待處理的問題直令他忙得團團轉,直到天黑還抽不開身吃口熱飯。

  「皇帝這種活,真不是人幹的。」他咬牙低聲抱怨一句,遙望著京城某個方向,那裡,有他心愛的妻子……。

  他想了想,忽然撇開那些對他糾纏不休的大臣們,直接施展輕功趁著夜色悄悄出了宮。

  翌日,洛瑤還在睡夢中,卻不得不與寧易非一樣被人從被窩裡挖起來。

  因為寧煜生前曾留了兩道遺詔,一道是禪讓帝位給寧易非的;另外一道,則是指名留給她的。

  「遺詔,又是遺詔。」洛瑤揉著眼睛,帶著幾分惡狠狠的味道萬分嫌棄吐了一句惱火又無奈的話。

  寧煜人已不在,對於他之前所做的種種是非功過,洛瑤不會刻意想起也不會刻意遺忘。原想著,一切就交給歲月來漸漸洗滌沉澱。

  但現在,遺詔二字,令洛瑤不得不回想起那個人來。

  「衛王殿下已到,現在宣讀先帝遺詔吧。」丞相一開口,負責保管遺詔的大臣徐徐展開聖旨念了起來。

  遺詔的內容大家已提前知曉,就是表明讓寧易非遵照聖祖密詔登基為帝的意思。

  「這裡另有一份遺詔是留給衛王妃的,先帝旨意,衛王妃可自行留下聖旨,無需當眾宣讀。」

  這一下,連洛瑤也對遺詔的內容好奇起來。

  不過她接過遺詔打開速速一眼掃過,立即又飛快將聖旨捲起收好。這種內容的遺詔,還是留著她自己看好了。

  寧易非見她神色一瞬變得複雜莫名,心中一動,忍不住悄悄道,「什麼內容?」

  洛瑤偏了一下頭,狡黠打量他一眼,「不告訴你。」

  她絕不會說,寧煜給她留了一條退路。一旦寧易非負她,她就可拿出這份聖旨……。

  寧易非看見她嬌俏可人的模樣,眼神一深,有種想直接撂挑子不接這勞子什皇位的衝動,而想直接將她抱回家恩愛去。

  可惜,眾目睽睽之下,寧易非這個深沉的願望註定只能深沉到底。

  接下來,就是由欽天監儘快擇出黃道吉日,讓寧易非這個新皇早日登基。

  君定,國泰,民才能安。

  當然,新皇登基大典,是與封后大典同日舉行的。

  而日子就定在五天之後。

  為了享受他們最後的自由,洛瑤與寧易非都堅決在大典舉行之前絕不住進皇宮,而是繼續住在衛王府。

  「夫君,我說,要不我們還是逃吧?」忙到三更半夜之後,渾身腰酸腿痛倒在床上不願動的洛瑤眨巴著眼睛,低聲盅惑著容貌絕倫的男子,「什么九五之尊,一國之母?還是讓給別人吧。」

  什麼尊貴榮耀?

  洛瑤一想到她得穿上那身足足九層的鳳袍穿一整天,她就心酸得想哭。

  她現在壓根一點當皇后的喜悅也沒有,滿心就只覺得這是個無窮無盡的折磨。皇后的頭銜還未正式落在她身上,她都已經開始這苦難的歷程了。

  「我覺得,我還是比較喜歡以前喬裝成男子在外逍遙行醫的日子,那時候多自由自在啊。夫君,以後我們真要在那個金壁輝煌的富貴牢籠里住一輩子麼?」

  她能不能現在反悔?

  寧易非看著她哀怨的小臉,也一臉無奈,「娘子,我們逃不出去的,從我拿出聖祖密詔那天起,我們身邊就時刻多了一支神出鬼沒的護龍衛。只要他們在,我們逃到什麼地方都會被請回來,而且前後時辰差,絕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洛瑤悻悻嘆氣,「以你的武功,竟然最多只能逃脫半個時辰?他們到底什麼樣的存在?」

  「什麼樣的存在我也不太清楚。」寧易非神情比她更無奈,「只知道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亮出聖祖密詔的人。」

  洛瑤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你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不太好?」無時無刻被不知名的,連身手也不知的護龍衛保護?

  嗯,她怎麼覺得這更像監視?

  「你放心。」寧易非見她皺眉,看出她心底懼意,連忙將她攬入懷裡輕聲安慰,「只要我乖乖登基,並且一年之內不出什麼意外;他們就會自動現身,自此從暗處走向明處,世間再無護龍衛的存在。」

  「一年?」洛瑤駭然,「我們還得接受這種強行保護一年之久?」

  「那你想住哪裡?」

  洛瑤笑了笑,「我想,我還是住在衛王府比較好。」

  寧易非揚眉附和,「好啊,以後我就陪你住衛王府好了。」

  「橫豎皇宮那麼大地方,我們住進去也冷冷清清。日後讓大臣將政務都拿來衛王府處理就行,嗯,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夜深了,娘子不是說累嗎?趕緊休息吧。」

  說罷,他摟著她,竟然閉著眼睛,很快就傳出均勻呼吸聲。

  無論是逃跑,還是棄皇宮而住衛王府,這兩件事,洛瑤也只能在寧易非面前提提,或者偶爾閒時在心裡想想罷了。

  有時候,越是身在高處,越不能像普通人那樣肆意任性。

  五日後,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從天亮開始,洛瑤的苦難就開始了。大典如常順利進行,一切順利得讓洛瑤好想哭。她幻想著萬一有哪個出來攪局,中斷一下大典,說不定她還能中途歇一會呢。

  寧易非登基之後,比之前更忙碌了。

  而他登基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論功行賞。

  畢竟,當初他與寧煜對峙之際,很多人都明里暗裡出了不少力支持幫助他。

  該賞的都賞完之後,終於輪到了對四大國公府及衛王府的封賞問題。

  這個旨意一下,不但驚了寧楓,也驚了殿中一眾大臣。

  「陛下,臣……」寧楓出列要拒絕,寧易非大手一揮,「朕意已決,不必多言。」

  寧楓的功勞,除了周旋於寧煜當中竭力保全了衛王府眾人之外,寧易非最主要看中了他的忠心與才能。

  至於已經沒落的平國公府?寧易非讓老平國公保留爵位與封號直至辭世,待他辭世之後,爵位與封號還有那座府邸,到時也統一收歸朝庭。

  至於北堂牧?

  在封賞前,寧易非私下問過這傢伙的意願,北堂牧表示還是願意繼續回軍隊裡待著。說是北堂征已然能夠站起來,他在京城也待膩了,不如回邊疆與一幫漢子待著痛快。

  至於北堂牧的功勞?

  他雖然回京待了不短的時間,但他之前所帶那支軍隊,仍一直聽令於他。在寧易非從春風渡攻回京城之中,可謂出了不少力。

  另外,還有洛璟之前所帶那十萬兵馬,同樣也在其中出了大力。還有就是,別看玉公子席無痕在朝中無官無職,但他在天下學子文人當中威望甚高。他也在當中的輿論導向發揮了積極必不可少的作用。

  另外還有一個人,不得不提一下,就是當初的驃騎將軍顏北。這個人,不是顏溪的親哥,而是她一個平時沒多少聯繫的族兄。但這個人,當初曾幫助洛瑤瞞天過海離開京城,避過寧煜的監視。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洛瑤或寧易非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所以在封賞之前,寧易非都私下詢問過他們意見。

  依著寧易非的意思,原本是要讓席無痕入朝為官貢獻他的才華為天澤百姓造福的。

  可惜玉公子志不在此,無比堅決的拒絕了他的殷切期盼。

  就連定國公府,席無痕也無意繼承。

  大舅子洛璟表示,「瑤瑤以後孤身一人在皇宮,我不放心。我請求留在京中,至於南疆的兵馬,我可以推薦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原驃騎將軍顏北。

  於是,寧易非秉持人盡其用的原則,將顏北調出京城去駐守南疆。而洛璟,則留在京中取代顏北原來的位置。

  新帝大肆封賞過後,京中接連操辦起了兩場熱鬧的婚事。

  先是洛璟將顏溪娶進門;接著是寧楓這個新上任的衛王爺,終於將北堂明珠娶回家中。

  據說在北堂明珠出嫁之後的次日,北堂夫人逮著北堂牧展開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攻勢,務必說服這個長子今年內給她娶個兒媳婦回來。

  「你瞧瞧,現在連你妹妹明珠都成親了,你想想你自己今年都多少歲了?你給娘一個準話,到底什麼時候才領個兒媳婦回來給我瞧瞧?」

  面對開啟碎碎念模式開始逼婚的母親大人,北堂牧頭疼得只想轉身拔腿就逃。可惜早被北堂夫人識破他的伎倆,他還沒開始逃,她就先抹上眼淚了,「我真是命苦啊,等這杯媳婦茶,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娘,哎,我的好娘哎!」北堂牧連連軟聲求饒,「我馬上就給你找個兒媳婦回來,你別哭了行不行?」

  北堂夫人狐疑地盯著他,「真的?這次沒騙我?」

  「不騙,不騙,」不騙是小狗。

  北堂牧邊說邊轉著眼珠往後退,很快就脫離了北堂夫人可攔阻的範圍,他連忙翻身越過柵欄往外奔去,「娘,我回邊疆給你找兒媳婦去,沒事你不用太想念我。」

  聲未落,他人影已經不見了。

  北堂夫人見狀,只能悻悻地無比煩惱地嘆了口氣,「臭小子,真說到做到才好。」

  在外灑脫逍遙遊歷近一年的玉公子匆匆趕回了京中,而且這會,就在皇宮裡與寧易非一道焦急的等在鳳棲宮中。

  鳳棲宮裡面,不時傳出洛瑤痛苦的叫喊聲。

  「哎,你說,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生下孩子?」

  若非親眼所見,實在很難相信平素笑若春風溫潤從容的玉公子,也會有驚惶著急忐忑不安的一面。

  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跟皇后的夫君——寧易非的著急擔憂程度不相上下。

  聽著洛瑤在裡面叫了老半天,寧易非原本就提心弔膽著急得坐不住;眼下看著這個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傢伙,一進宮就晃在眼前增加他的焦慮,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玉公子奔波一路不累嗎?還是坐下來歇著吧。」寧易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在心裡狠狠罵了一萬遍那個多事將席無痕通知回京的傢伙。

  他媳婦生孩子,席無痕湊什麼熱鬧?

  可別告訴他,事至今日,席無痕對他媳婦還有那點心思。

  席無痕略略蹙著眉,半晌才回他一句,「不累。」

  這時,裡面又傳出洛瑤痛苦不已的叫喊聲。這聲音聽得寧易非直想衝進去大罵穩婆,到底會不會給人接生!

  在萬般煎熬焦急等待里,時光似乎過得特別慢。

  寧易非覺得,他等在外面的感覺,一刻鐘都比一年還要漫長。

  洛瑤從早上就開始陣痛了,眼見太陽都快下山,裡面還只傳出她喊痛的聲音。

  「早知她那麼辛苦,就不生孩子了。」

  這一聽就知道是心疼媳婦的氣話。

  不過席無痕在旁邊聽著,卻眼睛一亮,「嗯,這話我贊同。」

  寧易非聽聞他回應,登時惱火盯他一眼,「我自己的媳婦我自己會疼,你瞎贊同什麼?」

  「她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我當然不願意看見她受苦,既然你也同意她生孩子辛苦,以後可得加倍對她好。」

  寧易非冷笑一聲,「這還用你說。」

  「不對,你的救命恩人……。」

  兩人正在唇槍舌戰的抬槓,裡面這時突然傳出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寧易非與席無痕對望一眼,立即激動歡喜得傻笑起來,「生了,這下好了。她終於不用再疼了。」

  話未說完,他已一個箭步就往產房裡面闖。卻被堵在門口的穩婆毫不留情趕了出去,「別進來別進來,皇后娘娘肚子裡還有一個沒生出來呢。」

  寧易非呆了一下,隨後嚇得臉色煞白。

  「還有一個?」

  難怪之前他覺得洛瑤的肚子大得過份,原還以為裡面的小子太貪吃,原來是懷了雙胎。

  那丫頭為怕他擔心,一直都瞞著他這事,直到現在生產……。

  正好有個穩婆將先出生的孩子抱了出來,這才有人回答一句,「放心吧,娘娘精神挺好,再鼓鼓勁,很快就能將另一個孩子生下來。」

  這話剛落,裡面果然再次傳出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一會,有穩婆接連將清理乾淨的孩子抱了出來,「恭喜陛下,娘娘生了一對龍鳳胎,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

  寧易非沒看孩子一眼,只著急往產房裡面闖,「那皇后怎麼樣?她現在生完了,我可以進去看她了吧?」

  「陛下放心,娘娘很好。只是有些累,現在已經睡著了。」穩婆這下沒再攔著寧易非,她們都知道陛下與皇后伉儷情深。

  席無痕也想進產房親自看看洛瑤才安心,不過寧易非是她夫君,可以不顧避諱進去,他卻只能在門口張望一下。

  幸好已經知道她平安無事,席無痕懸了多日的心,總算也能悄悄放下來。

  三日後,北堂牧馬不停蹄的趕路,只能趕得上那對龍鳳胎的洗三禮。

  為了不在這對龍鳳胎的滿月宴留下遺憾,也為了能夠看一眼生下孩子之後的洛瑤,確定她是否真健康無虞,北堂牧留在府里生生忍受了北堂夫人一個月的嘮叨。

  看著滿大殿好奇又滿懷期待的賓客,北堂牧握著酒杯,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起身直接跑去鳳棲宮。

  幸好,在他覺得自己隱忍快到極限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太監美妙的唱傳聲,「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大皇子與二公主駕到。」

  北堂牧瞪大了眼睛,當然,他不能失禮直直盯著洛瑤。她現在是皇后,他絕不能給他招來一點非議。

  風華絕倫的帝王……寧易非忒不知事,怎麼站這邊擋他視線?

  北堂牧蹙了蹙眉,不動聲色換了個位置往鳳袍加身的清貴女子望去。生了孩子的洛瑤比過去略顯豐腴,不過那張紅潤的臉,看起來確實比過去瘦巴巴的樣子順眼多了。

  「今天,是小兒與小女的滿月宴,朕非常感謝眾位能夠參加今天的喜宴。」寧易非慈愛地看了看由奶娘抱著的兩個孩子,緩緩掃過在場眾人,又道,「值著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朕現在宣布一件事。」

  他微微一頓,威嚴又深幽的眸光有意無意往席無痕身上凝了凝。

  「大皇子寧御澤上前聽旨。」

  眾人一驚,茫然間惶惶得面面相覷。

  奶娘抱著大皇子跪在他前面代接聖旨。

  寧易非慢慢環顧眾人一眼,威重沉穩的聲音緩緩響在大殿,「今起,冊封你為天澤太子。」

  眾人譁然。

  冊封一個剛滿月的嬰兒為太子?這是不是太兒戲了?

  寧易非揮了揮手,大殿再次安靜下來,他望著席無痕,再拋一記重錘,「今起,封席無痕為太子太傅,官賜正二品。」

  「以後,太子的教導就有勞太傅席大人了。」

  眾人真被寧易非接二連三的「驚喜」驚得暈頭轉向了。

  北堂牧挑了挑眉,從明天起,席無痕就得進宮負責教導那個小奶娃?哈哈,這個太子太傅封得真是太妙了。

  不過,幸災樂禍的同時,他眼神又微微黯淡下來。

  能夠日日進宮教導那個小奶娃也是讓人羨慕的差事,最起碼在這皇宮裡頭,能夠距離她近一些,偶爾說不定還能見上一面。

  誰讓他沒有席無痕的本事,就算……罷了,這喜宴之後,他還是滾回邊疆吧,能夠替他們守好大門,知道她在皇城生活得幸福無憂,他余願——足矣。

  宴席中,有人兩眼發光的打量著席無痕,無比羨慕道,「席夫人,玉公子真是能幹,竟然讓陛下皇后如此看重,一下封為正二品太子太傅。」

  「我聽說玉公子尚未娶妻,不知席夫人心裡可有中意的姑娘?」

  席夫人的視線從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男子身上收回,淡淡瞥了眼旁邊的夫人,客氣道,「兒大不由娘,無痕的婚事由他說了算,我這個做娘的只要看著他平平安安就高興。」

  旁邊的夫人卻看不出她疏離拒絕,喋喋不休道,「這可怎麼行?婚姻之事向來憑媒灼之言父母之命,豈能由著他自己。」

  「玉公子今年應該二十有餘了吧?席夫人不是我說你,你真不能這麼由著他,該替他操辦起婚事來……。」

  席夫人看似微笑耐心聽著,實際她的目光與心思卻完全落在了席無痕身上。

  她這個傻兒子不容易對一個姑娘動心,一旦動心——只怕就是一輩子。看他眼下這樣子就知道,他心裡雖不願意被束縛在皇宮的方寸之地,他心裡更嚮往無拘無束的山川大河。

  但是,為了那個笑意淡淡威儀尊貴天成的女子,他卻甘願放棄心中熱愛睏在這高牆之中。

  可見,他對那個女子的心思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席家的子嗣傳承不靠他,血脈依然能夠繁衍不息的傳承下去。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非要逼他去做自己不快樂的事呢?

  如果他覺得能夠靜靜守在那個女子身邊,是件幸福快樂的事,她作為母親,又有什麼理由不成全反而要狠心剝奪他堅守這份幸福快樂?